梦兰章 作品

22.别厌了我

“阿容,他是谁?”


看着面前越承昀骤变的脸色,薛蕴容心中浮起说不清的情绪,心中一动。下一刻,她垂下眼,故作淡然:“新收的侍从。”


什么侍从能长这般模样?阿容语气还如此轻描淡写。


越承昀心绪翻涌,内心涌现出无数猜想,可他不敢问,临到嘴边却只是化为一句:“我知晓了,我让松闻带他下去。”


他转身便欲吩咐门房去叫人。


下一瞬,车厢处传来声音。


那青年觑了一眼越承昀,复又低下头,小声唤着薛蕴容:“女郎,我……”


听见此人开口,越承昀心头火气。


他竭力掩饰着自己的神情,想让自己看起来云淡风轻些,想让自己此刻看起来只是对待普通侍从的态度。


“你唤错了,她与我已成婚。你是新来的,还是该去学学规矩。”袖中的手已经攥紧,可对着薛蕴容又扯起一抹笑。


急促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秋眠得了卢嫣的传话来到府门前。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青年身上,眉心一跳,旋即镇定道:“你随我来。”


她用手势催促青年快些,才发现他腿脚有些跛。


“给他再寻个医官。”薛蕴容忽然开口。


秋眠应声,引着人离去了。


“走吧。”


撇下这句,薛蕴容径自提裙入府,并没有要继续开口的意思。


越承昀又匆匆跟上。


“是松闻侍奉不周吗,为何要在此买一新侍从?”跨过庭院、行至长廊下,越承昀终是没忍住,打探起那人来。


“松闻是你的长随。”


见阿容语气平和,越承昀心头愈发慌乱:“我的便是你的,不分彼此。若你嫌他粗笨,还有我,我自可……”


嗯?薛蕴容闻言挑眉:“你自可如何?”


“我自可做他不能做之事。”越承昀喉结动了动。


*


太阳已行过半,午后的阳光照得人身上发懒。


这两日,松闻几乎和郡丞府大部分仆从打成一片了。


此刻,负责临芳斋小院洒扫的阿新坐在石阶上休息,一边朝刚回来的松闻打探:“听说公主今日带了人回来?”


他挤眉弄眼,一副八卦相。


“说什么呢?”松闻急了,“那是我们殿下买回来的侍从,与你我一样。”


好脾气的松闻难得如此急躁,阿新收了声,有些不服气:“他那样,哪里有下人的样子……”


话音未落,里屋传来动静,门边闪过青色衣角,阿新顿时噤声了,提着扫帚挪了出去。


松闻又急又气,想要发作。转头看见自家公子幽幽倚在门边,又赶紧憋住,一时间脸色奇异。


他打量着越承昀的脸色,一时不知要从何说起。


“如何了?”眼下没有旁人,越承昀脸色阴沉得似能滴出水,手指用力攥着,指尖几乎抠进肉中展现了他的在意。


这是在问他新来的那人了。


“公子别急。”松闻急忙开口安抚,“公主也只是让他暂住在我的隔壁罢了。”


竟还给他独辟一屋?越承昀闭眼不语。


松闻又补充道:“说是在别人府上犯了错,被赶了出来,这才叫公主遇上了,那一身的伤做不了假。我听说,他姓郑,好像叫,什么来着?”他几乎将打听到的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奈何没答在点上,越承昀忍无可忍终于打断他:“谁问你这个了?我是说,他是不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像我?阿容对他态度又如何?为何偏带他回来?


越承昀急的发疯,却难以问出口。


又姓郑,姓郑的果真没一个好东西!


在郑钰面前也就罢了,这人是凭什么,竟惹得他方寸大乱。


“不,自然不像!”慌忙开口后,瞧着公子满面烦躁的模样,松闻也没了底气。


若说先前在建康,有人将自家公子与宣平侯作比,松闻还有八成自信说只是无表情时的神态像。可是今日这位,眉眼间都与公子像,更别说眼底那股倔劲。


还有周身给人的感觉,乍一看真的好似三四年前的公子。


可他也只能这么想,万不敢说出口。


“公主许是心软了。”他迟疑着开口。


明明不算合理的劝慰,说出口叫他有些心慌,却见越承昀连连点头。


“是,这便是了,阿容一向心软。”越承昀松开紧握的手,勉励安抚自己。


再怎么样,自己才是阿容的夫婿。


“他现在在哪,我要见一见他。”


松闻变了脸色,犹豫了半晌,才缓缓道:“公主现下正在与他交谈,在那东厢内。”


薛蕴容踏入东厢房,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药味。


听见脚步声,榻上的人迅速起身,可行动不便竟半滚落在地。他来不及思索,只作慌乱状跪倒在地。


“见过公主,先前不知是公主,实属冒犯,我……罪该万死。”


一番动作,发丝散乱难见面容。


又看不见眼睛了。


“抬头。”


青年听了,一点一点小心地看向她。


眼神中透着谨慎、无措,以及眼底的一抹精光。


眼底流动的情绪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竭力装作思量周全、可实际又是涉世未深的人。


有点小心思全暴露在眼底了。


确实不像。


“你叫什么名字?”薛蕴容移开视线,不再看他。


“我既得公主所救,那便理应由您赐名,小人愿生生世世供您差遣。”


全然一副谦卑低顺的模样。


可薛蕴容没有作声,片刻后倏而笑了:“你可不像是甘愿为人奴仆之人。”


“叫什么名字?”她又重复了一遍。


良久,地上的人的手指蜷起:“……郑云临。”


他抬起头,漆黑的瞳孔闪着光,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可我确实愿为公主驱策。”


见薛蕴容并不接话,郑云临想起心中目的,膝行上前。直至离她两步处停下,语气中饱含乞求之意:“殿下,我什么都能做。”


在高府这几年,他知晓新来的谢郡丞是渤海郡难得能与高氏勉励抗衡之人。没想到他运气这般好,在街头,竟叫他认出了郡丞夫人。谢夫人身边的女郎他从未见过,可料想也是大家出身,甚至还有极大的可能不是渤海郡之人。


那时他想,不如赌一把。若是女郎能看上他这副皮囊,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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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离开此处,或许他还有别的机会继续读书。


可他没想到没想到女郎竟是公主。


方才在府门前,见到驸马的那一刻,他心头竟暗自窃喜。他和驸马竟生的有几分相像,而他比驸马更年轻。若是,若是……


他极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脆弱、惹人怜惜,小心翼翼地伏在薛蕴容手边。


下一瞬,薛蕴容抽回了手,突然开口:“我听说,你家原先是开抄书铺子的,你很喜欢读书。”


语气笃定非疑问之语,郑云临一时怔愣在原地,紧张起来,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个猜测。


“也不知你是否真心喜欢,我会让秋眠送来书籍。”抛下这句意味不甚明朗的话,她又看了郑云临一眼,便转身出去了。


外头日头高照,有些晃眼。薛蕴容微眯起眼,心情甚好。


也不知,是否真能叫她挖到可用之人。


*


晚间饭毕,越承昀匆匆洗浴完毕,刚从外间的净房出来,却见临芳斋门边缩着一人。


走近才发现,这是那人。


郑云临听见脚步声,受惊般抬起头,见是驸马,又讷讷不言。


“郑云临,对吧?”忍了几秒,越承昀问道,“你在此处做什么?”


语气平和,全然不似几个时辰前在门前面色难看的模样。


“我感激公主救我入府,无别的可以报答,只想在此守夜。”


猝不及防听见这话,越承昀几乎要破功。


他勉励忍下,神情轻松,甚至嘴角还带着笑意:“你回去吧,自有专人守着。可凉,可别辜负了阿容救人的心意。”


“可是……”郑云临还欲争取,复又被越承昀打断。


“惹人厌烦反倒不好了。”他意有所指。


屋内传来动静,料想是阿容从里间净房出来了。


得赶紧让姓郑的消失,他想。


“阿容最不喜纠缠之人,下去吧。”


郑云临完全不了解公主脾性,观驸马神情正经,信以为真,犹豫片刻还是离开了。


月色莹莹,越承昀在门边略站了一刻,在寒风中将满身的燥意散尽,才走近屋内。


隔着屏风,看见影影绰绰的人影,越承昀才舒了一口气。


“刚刚外面什么动静?”薛蕴容背对着屏风,擦着滴水的发尾。


话音未落,手中的帕子便被拿走。


越承昀接过帕子,站在身后细细为她擦拭着头发。


“无妨,只是有只扰人的畜牲,已经被我赶跑了。”


扰人的畜牲?


薛蕴容不动神色地瞥了他一眼,却见他八方不动,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若真有,明日我便告知表哥,他这府上该好好清扫一番了,免得也扰了他们。”


越承昀的手指忽然收紧、微微用力,他最后掖了掖她已经半干的发尾,将帕子随手搁在榻边的铜架上。


屋内静了下来。


下一瞬,薛蕴容被人从身后环住腰。


“阿容,你是不是厌了我?”温热的呼吸扫在耳后,像羽毛般引得她发痒。


“我真的,什么都能做。”喉咙像被什么哽住。


他低头凑近,嘴唇颤抖着贴上她颈侧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