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凉亭内陷入片刻沉寂。


司锦呼吸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沈叙栀面不改色地重复:“你与萧崇云的婚事,是他向皇上求来的。”


司锦脸色骤变,涌上不敢置信的慌乱:“怎、怎么可能,他为何要求皇上赐婚?”


这和她之前听到司映冬说的完全不一样。


沈叙栀却是想也不想就道:“因为他迷恋你啊!”


司锦惊恐地瞪大眼:“你别胡说呀!”


她小脸都吓白了,像是听了什么鬼故事。


在司锦看来,得萧嵘这种人的迷恋,可不就是鬼故事吗。


司锦声颤:“此事你是从何得知的?”


“听太子殿下同我兄长说道的。”


司锦:“……你大哥还是二哥?”


“二哥。”


哦,那没事了。


司锦毫不遮掩地重重松了口气。


沈叙栀的二哥沈迟是出了名的吊儿郎当,他身为沈家二公子,成日赏花逗鸟不务正业,如今还未能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也不知他是否就打算待在沈府安逸逍遥一辈子。


总归,他嘴里没多少正经事,传闻便是传闻,此话没有任何可信度。


沈叙栀见状,连忙道:“你别不信啊,我觉得不无可能呀。”


“何来可能,我起初都怀疑是圣上……”


司锦及时止住了险些又要脱口而出的大逆不道之言。


她略过那一句,接着道:“方才我也同你说了,是因萧家有人在朝中犯了事,萧家和司家不得已才促成了这桩婚事。”


况且,在婚事之初,萧嵘应该是十分苦恼的。


他当时就未表态,甚有传闻他欲抗旨不遵。


如若这桩婚事真是他苦苦求来的,他怎也该是当即就谢恩领旨,事后更不必再费心思与她商谈如何应付此事。


沈叙栀淡淡地道:“那你说,为何萧家联姻之人是萧崇云而不是别人?”


司锦:“……我怎么知道。”


她此前就只想到了萧嵘为此牺牲很大,更多思绪都在自己牺牲更大上,并未细想过其中缘由。


沈叙栀抿了抿唇,再次道:“好吧,我二哥本是不许我在你面前拂了他的面子的,但你不信,我也只能实话实说了。”


司锦心下隐隐生出几分不祥的预感。


“这事不是太子殿下亲口告诉我二哥的,是我二哥偷听到的,太子殿下与我二哥说话或许是糊弄,可我二哥偷听来的,那可就是实打实的真话了。”


司锦脸色更苍白了。


她瞳孔缩了缩,唇边喃喃:“怎么会……这不可能呀……”


原本的苦恼突然就被另一件事情所覆盖,搅在司锦心头一团乱麻。


沈叙栀道:“萧崇云打小就爱盯着你看,阴测测的,明显一肚子心事,结合此事,说不定他那时就已经被你迷倒了。”


什么迷倒了!


这种词听起来就让人浑身要起鸡皮疙瘩。


司锦慌声反驳:“你都知道是阴测测的目光,谁被迷倒了会用这种目光看心仪的女子。”


沈叙栀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可如果是萧嵘,又好像还是很合理。


沈叙栀见萧嵘的次数不多,唯有几次她瞧见的都是她所说的这副模样。


萧嵘这人本就难以捉摸,少时一副寡言少语的阴郁模样,如今更是冷情淡漠好似只醉心于朝政。


不管是迷恋的目光还是阴沉的目光,他若是不喜欢司锦,又怎会把目光落在与他毫无关系的小姑娘身上。


而其中更多细微之事,也仅有身处其中的司锦自己才知晓了。


可司锦一副毫无察觉的样子,就知她的心思压根就没往那处想过。


沈叙栀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司锦却连连摇头:“你快别说了,我有些毛骨悚然了。”


沈叙栀果真不再说了。


司锦又急了:“叙栀,这事不是真的吧,我怎么想也还是觉得不可能呀。”


说笑归说笑,实则沈叙栀也无法完全断定此事的虚实。


她又沉默了好一会后,才终是开口道:“若是不放心,便去试探一番吧。”


“如何试?”


这事沈叙栀倒是有法子。


“你重新将和离计划书拿给萧崇云看,再同他道一次和离之事,若这桩婚事真是他苦苦求来的,他定是舍不得结束,上次你不就被他回绝了,这回你且仔细观察他的表情,若他再次拒绝,定能看出端倪。”


司锦听得心头咯噔一下,眸光颤动着,好半晌才紧张道:“这……能有用吗……”


*


司锦回府的时辰比预计的早了不少,还不到酉时。


实在是沈叙栀突然道来的传闻太令人震惊了,不亚于她当初得知皇上赐婚的旨意时。


她们谈论过此事之后,司锦的心思就已是散乱开来,沈叙栀便让她早些回去了。


司映冬自是不比沈叙栀在司锦心中的地位。


那日司映冬说的若是这件事,司锦定是不会相信半点的。


可眼下的情形却叫司锦宁愿只有司映冬说的是真事,沈叙栀所言最好只为道听途说的误会。


萧嵘不在松澜院,院里下人禀报他去了书房。


司锦唤住了欲要前去通报的侍从,暂且没让人告知萧嵘她已经回来了。


书房内。


萧嵘收回落在书页上的手指,当即就要起身。


“大人,夫人让院里的下人先不要告知您,想来应是打算主动前来书房见您。”


萧嵘动作一顿,眸底闪过一抹沉色。


她会来吗?


旁人觉得她会来,是因他们在人前是一对恩爱非常的夫妻,可实际上她只会想借此拖延些时间,最好完全不必多演一出戏。


她不像他一样,总想见着她。


“夫人还命膳房备了冰镇酸梅汤,说是待会要带来给大人您尝尝。”


萧嵘闻言身姿一顿,过了会又坐回了座椅上:“嗯,退下吧。”


被随手丢到一旁的书册又被重新捡回了手上。


书册翻页的声响不规律地回响在书房内。


萧嵘脸上明显可见的焦躁。


书册还是被他扔开了。


他转而执笔,欲在纸上写些什么。


笔尖落下,生硬古怪的字和前一段苍劲有力的漂亮字体形成鲜明的对比。


宣纸被揉成团,握笔的手压着不正常的力道,令指尖逐渐失血泛白。


好像过了许久,又好像不过片刻时间。


萧嵘耳尖微动,忽闻屋外声响。


“夫君,我能进来吗?”


萧嵘赫然抬眸,手中动作停下,缓过一瞬呼吸后,他才出声:“进来。”


司锦闻声,从春杏手中接过托盘,推开书房的房门迈步走了进去。


书房内墨香萦绕,竹帘映下光影,洒在错落的博古架上。


司锦入屋便抬眸直直看去,一眼对上萧嵘沉淡的目光。


……没什么特别的啊。


司锦微怔着神情,迈进的步子变得迟疑。


身后传来门外下人欲要关门的声响。


萧嵘开口:“不必,敞着吧。”


司锦眼睫一颤,瞪圆了眼。


她脚下步子加快,三两步走到萧嵘身旁,声音压低:“开着门不方便吧。”


且不说她来此另有目的,开着门屋外数双眼睛数双耳朵叫她根本无法谈及正事。


就算她没什么要紧事,这般敞着门,不也等同于要让她从头演到尾,一刻放松不得。


萧嵘淡声道:“通风,透气,屋里有些闷。”


他起身接过司锦手中的托盘:“为我准备的?”


司锦:“……嗯。”


她扯了扯嘴角,背对着书房房门的方向,不知外面是否有下人在往屋内偷瞟视线。


“夫君辛苦了,我正巧回来得早,便想着来见你,可有打扰到你办公?”


话语间,萧嵘不动声色地拂动衣袖,司锦无意识垂眸的一瞬,还是瞥见他袖口拂走的一团被揉皱的宣纸团。


“没有,眼下闲着无事。”


司锦还欲探头去看,手腕忽的就被萧嵘握住了:“坐。”


司锦霎时蹙眉,小幅度挣动了一下,屈膝往萧嵘身边坐下,他就收回了手。


手腕留下萧嵘干燥温热的触感,又激起司锦心下杂乱的情绪。


还未被证实的传言拢在此刻好似平静的氛围中,让人难以松缓心弦。


司锦小心翼翼地抬眸,正见萧嵘抬手执起汤匙,欲尝她准备的酸梅汤。


眼前男人的侧颜显露优越的棱角起伏,浓眉长睫,高挺鼻梁,弧度恰到好处的薄唇微启,姿态优雅地饮入一口酸梅汤。


……还是没什么特别的啊。


顶多就只是,特别好看吧。


这人本就从小长着一张惯会蛊人心魄的脸。


萧嵘突然抬眼,惊得司锦瞳孔一缩。


“怎么了,又有话要说?”


司锦:“……有。”


她慌乱地眨了眨眼,险些要藏不住心事,更没注意到萧嵘问的是“又”。


她本也不擅于此,若非此事当真毫无根据到令人难以置信,她大概会忍不住直接询问萧嵘。


但若事情压根不是沈叙栀所说那样,她估计会在萧嵘冷淡的目光下,羞耻得无地自容。


所以想彻底打消心中疑虑还是只能进行试探吧。


司锦小声道:“让人关门吧,我有正事要说。”


萧嵘静静地看了她片刻才移开视线,朝门外道:“把门关上,不必守在门前了。”


随着关门的一声轻响落下,书房内变得十分安静。


司锦心头怦怦乱跳了几声。


她没多犹豫,深吸一口气后,开门见山道:“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铺垫和离一事应当早些提上日程,我又重新整理了一遍我设计的和离计划书,你再看看,可好?”


一口气说完,司锦低头避开了萧嵘的目光。


她伸手往衣袖里翻找着,因着紧张,好一会才拿出了之前那份和离计划书。


萧嵘垂眸看去,视线里又出现了那日的宣纸,纸张一角还留有明显的褶痕。


或许他当时就应该直接将其撕碎了才是。


“我想循序渐进怎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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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错的,就算所有压力都已解决,你我也没可能昨日琴瑟和鸣,今日分道扬镳,所以……”


“司锦。”萧嵘冷声打断她。


分道扬镳四字听起来分外刺耳。


司锦喉间一紧,这才想起自己应当注意萧嵘此时的神情才是。


她突兀地抬眸,一眼对上萧嵘沉暗不明的目光,霎时被怵了一下。


周围并无旁人,紧闭的房门隔绝了屋外的视线。


萧嵘不似人前那般温润柔和,也不需装出一副与她情意绵绵的样子。


所以他此刻沉着脸色,眸光冰冷应该也没什么不对劲……吧?


他一向都挺吓人的。


萧嵘问:“你很急着和离吗?”


司锦呼吸微顿,轻声道:“……那不然呢?”


又不是你情我愿的婚事,自然是盼着能早些结束的。


萧嵘突然伸手抽走了她手上的纸张。


司锦心跳又乱了几分,只剩藏不住心事的眸子仍旧硬着头皮黏在萧嵘脸上。


萧嵘打开纸张,娟秀的小字映入眸中。


他默了片刻,像是当真在认真阅读。


直到他再次开口:“你说得在理,我会认真考虑的。”


司锦一愣,刚到嘴边还想继续试探的话语也噎住了。


她不确定地问:“你真的会考虑我的和离计划书吗?”


“你希望我考虑吗?”


“当然了。”


萧嵘食指不自然地蜷缩了一下,原本就有褶皱的纸张再填新的褶痕。


他“嗯”了一声,淡声道:“有些地方稍有不妥,待我修改条目完善细节后,再交由你过目,可好?”


司锦怔然不减,呆愣愣地点了点头。


这与沈叙栀所预想的并不一样啊,那是不是说明,这桩婚事也并非沈叙栀所说的那样。


屋内又静了下来,好似陷入了某种尴尬的僵持。


司锦不禁有些脸热,也庆幸自己还好没有直接开口问。


可是这样就能证明事情的虚实了吗?


她不太确定,但眼下暂且没别的话可说了。


司锦不自然地站起身来,道:“那我就先回屋了。”


萧嵘抬眸看来,竟又是那种阴恻恻的目光。


悄无声息般缠绕而来,有种被他的目光触及到肌肤的错觉。


沈叙栀的话突然回荡在耳边。


“因为他迷恋你啊!”


司锦心头陡然漏跳了一拍,慌声就道:“酸梅汤你记得趁热喝……”


“不是,趁凉喝。”


司锦:“……算了,我走了,你接着忙你的事吧。”


司锦起身就走,开门瞧见萧嵘身边的侍从,她露出的笑还有些僵硬。


直到她快步完全走出书房的院门后,她才终是松下一口气来。


察觉异样的春杏快步跟上。


“夫人,是出什么事了吗?”


司锦回过神来放慢了步子,唇边露出轻松的笑容:“没事,没出事。”


方才的紧绷感不在,此时她能想到的便是萧嵘接受了她提议铺垫和离的好结果。


不仅没有试探出令她震惊害怕的事,还顺带让自己的期盼重新有了进展,司锦自然是开心的。


司锦信步走在小道上。


她回想起过往,越想便越觉得沈叙栀今日所说的事情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是沈叙栀被沈迟给忽悠了。


但她也有点傻,居然还信了那么一瞬间,这会想来怎能不脸热。


司锦很早的时候就单方面宣布过再也不要和萧嵘做朋友了。


大概是九岁,也或许是八岁,她已经记不清了。


萧嵘长在萧家那样的大家族,又自幼展现过人的才能,周围对他大多都是夸赞的话语,定是少有遭人如此推拒过。


总之,在那之后萧嵘也不怎么理她了。


司锦以前从未注意到过沈叙栀所说的萧嵘紧盯着她看,只觉萧嵘也肯定对她这个不自量力的小女孩心生讨厌了。


就算看了,阴测测的目光,怎么想都不会是因为喜欢,只能是记恨吧。


不过孩童时的小打小闹,也不至于让萧嵘记挂至此。


如今他也开始配合她的想法,想必这桩婚事也不会再持续多久了。


司锦对自己理清的想法很是满意。


突然,司锦又想起了什么。


竟是忘了和萧嵘说三日后司家家宴一事,她原本就打算要在刚才一并说起的。


司锦顿住脚步,回头往书房的方向看了去。


她悠哉游哉走得很慢,眼下只走出了一小段距离而已。


司锦犹豫一瞬,很快决定折返回去。


院中的下人仍候在书房外的不远处没有靠近。


房门虚掩着,是她方才就没关严。


司锦步子轻快,还不待院中下人躬身问安,她已先一步走到了门前。


“夫君,我想起还有事……”


房门吱呀一声响——


司锦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怔在门前,看见了屋内一地碎纸。


最近的一张碎片上,赫然是出自她手的字迹。


是她写的和离计划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