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四月鬼事

第四十四章


“安然...”


“安然...”


安然半天都没有反应,直到林异第三次喊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这种感觉实在太奇怪了。


她和姜慧之前一直处于同一视角,这会儿突然转换成了第三视角,这就像是突然有另一个自己站在自己面前一样让人难以置信。


她知道这感觉来的没有丝毫逻辑和道理,但安然此刻就是这种感觉。她知道,对方也有同样的感觉。


现在她算是彻底明白为什么林异会那么肯定自己能找到姜慧了,自己只是作为灵魂的承载者都被影响从而产生了如此强烈的牵引力,作为当事人的姜慧,这种被牵引的感觉只会更强。


“你没事吧?”林异见安然终于缓过神来,松了口气。


安然摇头,刚想说自己没事,余光却瞥见教室里桌椅被推开的地方似乎压着什么东西。那东西被凌乱的桌椅遮掩着,让她一时间分辨不出那究竟是什么。


下意识往里走了几步,这才发现那压根就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人,一个一动不动看上去像是死了的人。安然心里升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跑过去,将凌乱的桌椅全部挪开,那道修长的身形这才彻底显露了出来,不是秦以淮又是谁?


只见他仰躺在地面,双眼紧闭,好在胸口仍在微微起伏,看样子应该是昏过去了。


“秦以淮...”安然蹲下身,轻拍对方脸颊,“秦以淮...醒醒...”


见人没有反应,安然按住对方人中,一边按一边呼唤:“秦以淮!秦以淮!”


能在这间偌大的学校碰到秦以淮并不是让安然最惊讶的,让她最惊讶的是对方身上的伤口竟然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了。他身上的伤,安然是见过的,虽说不算致命,但也绝对不是这么几个小时就能愈合的。


哪怕他真有什么愈合伤口的灵丹妙药,但身上的衣服也不可能变得光洁如新,连灰尘都看不见多少。再联想到之前突然出现在身上的符箓,安然对心中那个猜测更加确信了几分。


见安然站在原地,身后走来的林异疑惑:“怎么了?是你朋友...”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他...他...”


林异大概也是第一次看到和自己长得如此相像的人,一时间他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是我...朋友秦以淮。”安然指着地上仍旧昏迷不行的秦以淮介绍道。秦以淮在之前于安然来说的确只能算是合作伙伴,但现在,秦以淮是丁筝之后她的第二个朋友。


如果不是秦以淮两次救她,她不可能在完好无损的走出那间教室。安然不知道‘朋友’在别人心里如何定义,但在她这儿,朋友是可以交付后背的存在。


“等他醒了,让他自己和你说明情况吧。” 安然看着眼眸紧闭的秦以淮,又看了眼窗外渐渐暗沉下来的天,心知这地方马上就要入夜了。


“得快点儿把人弄醒。”林异看了眼窗外,“天要黑了。”


天知道为什么镜子里还有黑白天之分,但听林异的语气也知道这里的白天都诡谲异常,临到晚上只怕更加凶险,带着个昏迷不行的人逃跑显然不现实。如果呼唤和掐人中都不好使,那就只剩最后一个法子了。


林异见安然突然抬手,刚想问对方想要干什么,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他本能地捂住了脸,最后半个字也没吐出来,一脸怜悯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人。


教室的光线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只有天边零星几点亮光还在负隅顽抗。安然眼中的焦急几乎快遮掩不住:“秦以淮,醒醒!!!”


‘啪!’又是一声,这一下她是卯足了劲儿的,震得掌心都隐隐有些发麻。


“秦...!!!”安然的手腕被猛地攥住。


“别打了...别...靠!”秦以淮松开安然的手腕,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捂住脸控诉:“安然,你就说你是不是公报私仇?嘶...这两巴掌都使出你吃奶的力气了吧?”


安然见对方终于醒了,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伸手将对方扶了起来:“我要是公报私仇,你觉得你这张脸还能保得住?”


也许是共同经过了生死,两人之间的那种别扭的关系自然不少,也亲近了不少。安然也敏感地察觉到了秦以淮的变化,对方之前给她的感觉有点像是个混乱的系统,人机感相当明显,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给人一种十分的刻意的感觉,就像个...像个只能按照说明却不明白其中含义的‘机器人’,所以安然对他始终保持着戒备。


但现在,秦以淮似乎有些像‘人’了。虽然她知道这些比喻相当的不靠谱,也知道可能是因为自己被对方救了,下意识对他有了滤镜的加持,但不管怎么说,她和秦以淮已经是朋友了,这一点毋庸置疑。


“咱们得赶紧去宿舍。”林异催促。


“这地方还有宿舍?”安然讶异。


秦以淮这会儿才注意到这里还有另一个人,但此时教室的光线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林异整个人被笼在阴影里,在加上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他根本看不到对方的样子,于是转头问安然:“他是谁?”


“等会儿再解释,先去宿舍。”


秦以淮听安然这语气,知道她是相信那人的,于是也不再多问,快速跟上两人的脚步......


*************


瞿星瑶躲在黑暗的教室里。


她以为那间教室就是连接现实的入口,但实际并不是。窗外时不时有扭曲的影子晃过还伴随着嘶哑凄厉的吼叫,她不知道那些数量多到过分的玩意儿究竟是什么,但它们数量很多,非常多,多到光看数量就能引起强烈的生理不适。


瞿星瑶有些心烦意乱。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经献祭了那个叫安然的小姑娘,为什么还会滞留在这个地方。虽然镜子半封印,许愿的方式跟过去有些不同,但一物换一物的规则应该不会改变才对。


这是瞿星瑶第一次进入镜子的世界,却不是她第一次许愿。除了他们这些被镜子召唤的人,没有人知道,在镜子被封印之前,其实任意一道楼梯都能找到它,至于许愿的人就只需要带上一个人走到镜子面前,然后轻轻一推,愿望就会实现,如此地轻而易举。


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哪怕不断有人失踪,也没人发现任何端倪的原因。


她很幸运,这是她的第三次。


那个叫‘安然’的小姑娘就是这一次被她或者说是被‘它’选中的祭品。


瞿星瑶其实在第二次许愿后,就发过誓不会再来这鬼地方。


但人算不如天算——-她的丈夫生病了。


瞿星瑶的丈夫是她自己争取来的,曾是灵异社的老大,魏宇。


为了他,她不得不再来这里一次。可谁能知道在这之前,她已经安排好了自己的后事,只等爱人一死,便与对方一起共赴黄泉。


直到镜子再次找到了她。


这让瞿星瑶心底再一次燃起了对于生命的渴望。她原本的计划是打算利用她那对禽兽不如的舅舅舅妈领养的女儿林盛阳来拉安然下水的,但那姑娘在那两人的教育下既胆小又愚蠢,哪怕自己用将她带出国为条件,进度连差强人意都够不上,如果不是秦以淮,她说不定还要花上好多时间才能真正实施。


但无所谓了,也许明早天一亮,她就能离开着该死的地方,飞回m国和丈夫团聚。


瞿星瑶想到丈夫,眼神柔和了下来。人生不过都安段几十年,她不过是想要过的幸福一点,又有什么错?


嘶吼声渐渐停了,只有偶尔蠕动的黑影还是窗沿边经过。


那扭曲的影子在瞿星瑶的眼中越拉越长,眼前原本陌生的教室也在她不断飘散的思绪里渐渐变成了熟悉的模样。


瞿星瑶在考进一中的第一天,就感受到了来自镜子的呼唤。直到现在她也坚信只有像她这样天生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才有机遇得到这样独特的殊荣。


但其实一开始,瞿星瑶以为那不过是自己的幻觉。


只是渐渐地舅舅舅妈撕下了他们伪装的皮囊,那虚假关怀的表象下不过是两只巨大贪婪的水蛭。他们想方设法榨取她的血液,从一开始的有所顾忌变成了后来的肆无忌惮。


痛苦滋生出对父母更深思念。思念的情绪有多浓,她对害自己父母出车祸的凶手就有多恨。恨意与思念交织纠缠,在她心底扎了根,结出了畸形却散发着异香的果实。


这是瞿星瑶第一次妥协。献祭了舅舅那个沉迷于抢走她所有东西的女儿。


只是那声音分明也说了,愿望只有一个。


可她不仅想知道凶手是谁,还想让对方付出应有的代价。但她不想直接让对方死掉,那样实在太便宜他了,她希望那人能尝一尝自己这些年所遭受的痛苦。


大概是经验不足,瞿星瑶想着能拿出600万来赔偿的人一定是凶手,于是她许愿让那个‘600万’痛不欲生。


第二次。


是因为无意间得知自己最亲近的学姐和自己暗恋的人才是真正害死她父母的凶手。如果那天不是他们两人拌嘴,如果不是萱姐负气跑向马路,如果不是他们的父母为了避开他们,他们就不会被后面开来的大货车直接碾压到看不出人形,她就不会变成一个没人要的孩子。


在爸爸妈妈的陪伴下她会很幸福的成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任何稍微善意一点对待都让她恨不得献出自己的所有。


每每想到自己提到车祸哭的惨兮兮的样子,萱姐过往的温柔安慰都变得虚假了起来。瞿星瑶忍不住想,也许萱姐安慰自己的表面下是一副肮脏虚伪嘲讽的嘴脸,她很可能正在内心肆无忌惮地嘲讽着自己这种可怜而卑微地朝着肇事者寻求庇护的丑态。


愤怒、仇恨还有些她一直不愿承认的嫉妒在瞿星瑶心头燃起了足以将一切吞噬殆尽的火焰,更是将那时她为数不多的理智烧了个七七八八。


她第二次感受到了镜子的召唤。


也许是萱姐曾真的让她感觉到了温暖和宽慰,瞿星瑶犹豫的时间远比第一次要长的多。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老大的身体开始出现衰弱,他的生机在没由来的消失。不止老大,他的堂兄、堂弟,甚至他的大伯、二伯、他的父母...都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瞿星瑶猜测是她许下的第一个愿望应在了老大身上。


当初拿出那600万的人很可能就是老大家中的某个长辈,而能让一个老人感到痛不欲生无非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知道尽管现在还不明显,但时间一长,老大一定会死。


瞿星瑶没想到自己的第一个愿望会应在自己心爱的人身上,于是她将所有的错归咎于萱姐。如果不是她跑到马路上,老大就不会去追,他不追,她的父母就不会死。


所以她给老大喝了掺有安眠药的牛奶,代替他和萱姐一起寻找镜子。他们很容易就相信了她的说辞,谁都没有怀疑过她,唯一遗憾的是她一开始是想让第一个愿望作废,但镜子却告诉她只能救一个。


在那之后,她陪在老大身边,看着他身边的亲人一个个死亡,陪着他走过了最痛苦的时光,最后理所应当成为了他的爱人。


他们相濡以沫将近20年,如今她只想将这份感情一直延续到他们都白发苍苍的那一天。


瞿星瑶唇边挂着的幸福笑容被几乎要划破耳膜的‘嘎吱’声震碎在了脸上。


她猛地抬头看向门口,昏暗的教室门口飘着一张破布似的东西正随着夜风来回晃动。瞿星瑶捂住嘴,没有贸然发出声音,期待着它只是不留神路过这里。


但下一刻——-


“瑶瑶...瑶瑶...你在这儿么?”


这声音...是萱姐的。


怎么会...


萱姐早就死了。


“瑶瑶,你白天的时候明明看见我了,为什么不带我离开?我们不再是最好的姐妹了么?”


瞿星瑶感觉身上的毛孔像是被人灌进了刺骨的冰水,整个人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她在教室里的确看到了萱姐,熟悉的身形,熟悉的刘海,哪怕没有了五官,瞿星瑶还是在第一时间将人认了出来。


也许是因为午夜梦回偶尔会梦到对方,也许是成年人对仇恨释怀后生出的些许愧疚,瞿星瑶的确没有忘记过萱姐,她知道她的丈夫也没有。


所以在几次为数不多的吵架拌嘴中,那个多年前早已死去的人才会成为他们争执内容的一份子。


“瑶瑶...你出来呀,你出来呀瑶瑶...”萱姐的呼唤像是催命的符咒,刮的瞿星瑶耳膜生疼。她死死捂住耳朵,想要隔绝那些声音,可那一声声瑶瑶像是自己有了生命,一个劲儿的往她耳朵里钻。


“啪嗒——”


“啪嗒——”


门口的萱姐许是得不到回应不再满足于呼唤,而是往教室里走了几步,啪嗒啪嗒的声音落进瞿星瑶耳朵里顺着血管掉在了她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脏上。


她往角落里又缩了缩,裸露的手臂触碰到墙角传递回来的却不是墙面的触感,而是某种木制品。瞿星瑶惊喜地看向身侧,蓦地发现自己旁边竟是一扇后门。


刚刚实在是太过紧张,竟都忘了自己一开始便特意挑选了这个逃跑的最佳位置。


好在萱姐走的很慢。


她将手放在了门把上,只要轻轻一拉,就能立马摆脱那个疯女人的纠缠。


“瑶瑶...你想要魏宇,为什么不直接说呢?你知道的,只要你说,我什么都会让给你...”萱姐声音幽幽的,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怜惜和幽怨,那语气像是埋怨自己无理取闹的妹妹。


瞿星瑶拉门的动作一顿,但还是将门拉开了一道窄窄的缝。


“还是你真的天真到以为凭你能抢走魏宇?”萱姐的语气变得嘲讽:“难道你就一点没有怀疑过你的丈夫为什么会突然生病?”


瞿星瑶没有说话,唇瓣渗出的鲜血为她苍白的脸颊添上了一抹艳色。


“瑶瑶,做过的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不是告诉过你,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么...”萱姐叹了口气,给了瞿星瑶致命的一击:“你真该跟我一起看看魏宇知道真相时的那副表情,他表情难看的活像是吞了一只苍蝇。我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那样厌恶的神色。”


“而你...在他眼里就是那只肮脏的终日盘旋在粪坑里的苍蝇。”整间教室都响彻着萱姐尖锐而快意的笑声。


鲜血顺着瞿星瑶的唇边缓缓留下来,咸腥的味道盈满了口腔,手腕被她咬的生疼,但半分也不及心头身升起的恐惧。要说这个世界上她有什么害怕的,唯一恐惧的源头便是丈夫会知道当年的真相。


她刚刚差点没忍住反驳那个疯子,但最后关头以死死咬住手腕为代价阻止了自己冲动。


瞿星瑶知道对方在撒谎。


如果萱姐真要有联系魏宇的能力,也不会被困在镜子里成为一具无脸的行尸走肉。这女人之前做不到,如今更不可能做得到。


萱姐大约和之前一样,只能通过声音辨别她所在的位置。所以对方才会不停的激怒自己,希望自己沉不住气发出声音,好给她致命一击。


但人就是这么奇怪,明明知道这一切不可能是真的,还是自虐般忍不住继续听下去,明明转身离开就能逃生,偏偏脚下像是被钉子钉牢般一动不动。


“是你杀了魏宇家上下116口。包括他那几个还在上幼儿园的小侄子,小侄女...哦,对了,还有一个刚满月的小宝宝。她还没长大,就惨死在你那肮脏的欲望下...别说什么你也不想的,也别说什么你有多愧疚。你敢说你在许愿是没有满心恶意?没有希望所有人都去死?你的那点廉价的愧疚无非是因为他们是魏宇的亲人!换做是陌生人,你连眼神都懒得瞟吧?因为你骨子里就是个冷血的养不熟的白眼狼!”


“也是你那个将你当妹妹一样疼的我给推进镜子,成为你实现愿望的祭品...”


瞿星瑶整个人都在颤抖,她想要反驳,想要理论,想要大声地告诉对方她说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但理智将不管不顾的疯狂牢牢拴住,瞿星瑶知道自己不能在待下去了,再下去她必死无疑,但刚一拉开后门,就看到了一张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脸。


那张脸是英俊的。


但在此刻的瞿星瑶眼里却比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怪物都要恐怖。


“你真的在这里。”魏宇声音平静地听不出半点起伏,“她说的都是真的么,小瑶?”


瞿星瑶瞪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愕和恐惧,灵魂像是被什么不可名状的怪物强行抽离一般呆立在原地,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机械地吐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


魏宇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抹掉瞿星瑶脸上的泪痕,语气仍如往常那般温柔:“小瑶,告诉我...她说的是真的么?”


“我...我...”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瞿星瑶眼底掉落,身体因恐惧而微微颤抖,嘴唇翕动,她想说那女人说的不是真的,想说自己没有,想要解释,但看着丈夫那双满是温柔的眼睛,却吐不出半句否认的话语。


“嘘嘘嘘...”魏宇轻柔地捧起瞿星瑶的脸,像是对待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别哭,别哭,老婆。是我对不起你...我不知道...当年那对夫妻原来是你的父母...是我不好,爷爷说他会处理,会给他们家足够的补偿,我就理所应当的放下了所有的愧疚。我早该想到的...失去父母会对一个孩子造成多大的影响...”


也许是魏宇的眼神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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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于温柔,瞿星瑶心里的恐惧散了些,但很快又重新聚集在了眼底,她执拗地看着对方的眼睛,病态地想要在对方眼中寻找厌恶、愤怒或是憎恨的情绪。


但没有。


除了温柔什么都没有。


瞿星瑶紧绷着的情绪这才彻底放松了下来,一把抱住自己的爱人,哭的像个受尽了恐惧的孩子:“对...不起...呜呜呜...对...对不...起...呜呜呜...”


“没事...没事...我不怪你...宝贝我不怪你...”魏宇紧紧回拥着瞿星瑶,一下下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我原谅你...小瑶...”他的声音仍旧温柔,眼神却渐渐复杂了起来,愧疚、难过、痛苦、爱怜、憎恨、怨怼、愤怒还有藏匿在这些情绪背后隐隐的后悔。是后悔和那天和陆萱宜吵架?是后悔害死了瞿星瑶的父母?是后悔没有去好好了解下受害者的孩子?是后悔救了差点被混混欺负了的瞿星瑶并将人带在了身边?还是后悔爱上了这个害的自己家破人亡的女人...


除了魏宇没有人知道。


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无比复杂的眼神。


“可...”他的声音开始颤抖,抱着瞿星瑶的手猛地收紧,“可我没办法...我没办法替我的家人...原谅你...”眼泪从他青筋暴起的眼角滑落,“116个人...就连远房那些亲戚都没有放过...”


窒息的痛苦让瞿星瑶下意识挣扎了起来,但力道并不强烈,魏宇将人死死勒紧,脸颊通红,牙关紧咬,声音含混:“我的侄子、侄女会跟在我屁股后面...叫我叔叔,我的...外甥女...是我姐的第一个孩子,她才刚刚满月...我准备的长命锁...永远都送不出去了...我的父母,我的叔伯、我的婶姑、舅姨、我所有的兄弟姐妹...”魏宇每提起一个人,手上的力道便增加一分。


“我的爷爷...那个...会笑着叫你丫头的老头...最后将吊死在薛家的老宅里...你说...你说我怎么替他们原谅你?”


瞿星瑶眼眶充血,瞳孔布满细碎的红痕,鲜血从眼眶和口鼻渗了出来,整张脸看上像是个被人捏烂了番茄。深红的血管宛若盘蛇,在她已经变成粉红的皮肤下游走。她的指甲深深嵌进魏宇皮肤,嘴唇蠕动了几下,便彻底不动了,那双眼睛死死的瞪着前方,仿佛下一秒就会从眼眶中摔落在地上。


魏宇感受着怀里瘫软下来的尸体卸了力道,脚下突然一软跌倒在了地上,尸体被他护在怀里,失声痛哭。瞿星瑶刚刚说的话,他听到了,她说不怪他,让他好好活下去。


可他要怎么活呢?


亲人全部惨死于爱人手里,他甚至心安理的准备和对方要个孩子。幸运的他,每次都能幸运地躲在别人撑开的羽翼下心安理的肆意生活,过去是家人,后来是瞿星瑶。


他们承担了将本该由他承担的痛苦和责任。


如今他又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爱人。他才是最该死的那一个。


魏宇合上了瞿星瑶死不瞑目的双眼,用袖口默默擦拭着瞿星瑶眼耳口鼻流出的鲜血,抹了把脸上浑浊的泪看向教室,“是我们夫妻俩对不起萱宜...”


说完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对着自己脖颈狠狠一划,大量鲜血顺着伤口喷洒了出来,滚烫的血液溅射.在瞿星瑶冰冷的尸体上,像是在初雪上绽放的彼岸花。


巨大的伤口让魏宇捂住脖颈的动作成了徒劳,窒息让他下意识张开嘴想要呼吸,但除了血液的甜腥再没有其他气体涌进他的气管,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拼着最后一口力倒在瞿星瑶身边,安心的闭上了眼...


*********


周围陷入了长久的沉寂。


没有浮动的鬼影,没有凄厉的嘶吼,就连之前哀怨的质问也在两人的死亡中归于平静。


黑暗中,站在教室中央的扭曲阴影突然动了一下。


“呵,倒是一往情深。”


语调很淡,听不出是感叹还是嘲讽,但声音却和之前的细软有了很大的不同。话音一落便有什么从那道影子上簌簌掉了下来,只眨眼的功夫,原本还看不出模样的阴影渐渐有了人的形状。


看影子,是个女人。


女人走出教室,高跟鞋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清脆地哒哒哒的回音。


“我用这两个人的灵魂换陆萱宜离开这里。”女人淡漠的声音响彻在寂静的教室。


没有人回答,女人却做出了倾听的姿势,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她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语气嘲讽:“那和我没有关系。我已经给了你两个人,陆萱宜今晚必须跟我离开。还是说其它人...再加上一个我,你现在也都能搞定?”


那一头似乎是陷入了沉默,女人也不再说话,而是靠在墙边垂眸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地,漆黑的走廊尽头响起了细碎的窸窸簌簌。


女人环抱的双手放了下来,眼神戒备地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渐渐地,一张白皙清秀的脸在黑暗中清晰了起来,女人一愣,随即眼眶便红了,上前一步将人牢牢抱进了怀里。


但被抱着的人眼神却始终保持呆滞,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像个不会说话的行尸走肉。


女人抱了好一会儿才反应出了不对,她将双手搭在陆萱宜的肩头,轻声呼唤:“萱萱...萱宜...陆萱宜?”


陆萱宜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呼唤而露出半点人性化的表情。


女人有些急了,对着虚空质问:“她的魂魄怎么了?为什么没有反应?”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让她怒不可遏的回答,女人眼中的怒火如有实质,她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好。你最好祈祷不要有一天落在我们陆家手里...”


说着她咬破了自己的食指,殷红的血液在她指尖汇聚成里一颗血珠,分别在目光呆滞的陆萱宜眉心、眼皮、下巴的位置各点了一下。


陆萱宜原本清晰的轮廓渐渐模糊了起来,几个呼吸间,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只余一团纯白的光团。女人从怀里拿出一个布袋,撑开袋口,念了几句晦涩的咒语,那光团便自行飞了进去。


束好袋口,女人将布袋贴近脸颊,轻声道:“萱萱,阿姐带你回家...”


她按了按眼角尚未滑落的泪滴,咬破中指,蘸着指尖上的鲜血在虚空中画了一道符。


深红色的符文悬浮于半空,画下的每一笔似乎都在耗费着女人的精气,待到最后一笔落下,女人的脸色已经宛若一张苍白的纸,仿佛轻轻一扯就能轻易将她撕碎。


只见女人五指并拢呈掌,对着画好的符箓轻轻一推,那些字符便像是活过来一般整齐摆列成了一行。


“开。”


字符消散的一瞬,女人面前出现了一道暗红色的缝隙,缝隙在她眼前渐渐变大,足有一人高后,才停止继续扩散。缝隙另一头同样是夜晚,夜黑风高,林间山风呼啸,黑暗中却有点点星火缭绕。


女人将布袋揣进怀里,头也不回的钻了进去...


***********


宿舍楼。


三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彼此。


其实没安然什么事,准确的说是秦以淮和林异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


林异其实还情有可原,秦以淮也这么吃惊就有点奇怪了。


安然皱眉看着秦以淮:“你不是来找林异的么?怎么这副表情?”


秦以淮看着土掉渣的林异一脸嫌弃:“我是找林异没错,但其实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这个理由实在让人觉得有点扯淡,安然抿唇:“警局里难道没有林异的案宗,现场照片之类的么?”


秦以淮摇头:“没有。他的案卷不见了。就连一张现场照片都没有。当年侦办这案子的警察也辞职了。”见安然欲言又止,他率先给了对方答案:“学校也没有他的档案。他的档案不知道为什么不见了。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学校担心这种事会影响声誉,但现在看来应该是被人拿走了。”


说着秦以淮眉头都快凝成疙瘩了,眼中的不情愿几乎溢出眼底:“你确定他是林异?不会是什么东西假扮的吧?”


安然听罢也支着下巴看向林异。


林异被两人看的有些不自在,声音结结巴巴:“我...我不是什么东西...”


“你怎么这么不经逗?”秦以淮一听扑哧笑了出来:“不过也对。也只有你和我长得一样...才说的通。”


安然听出秦以淮话里有话,试探问道:“秦以淮,你和林异到底什么关系?”


秦以淮走过去揽住林异的肩膀,笑的意味深长:“我们可是如假包换的亲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