衬衫骑士 作品

11. 怪物之母11

他没有名字,山里的樵夫遇见他,只会惊恐地喊一声“蛇啊——”,然后举起柴刀试图砍死他。


蛇记得自己曾有五个兄弟,可他们都死了,被那群可恶的人类捉住扒皮抽筋,死无全尸。


如今只剩下他一个。


他小心再小心,终究还是着了道,掉进了捕蛇人设下的陷阱。笼子里的利刃戳进他的身体,刀尖淬了雄黄,烧得他五脏俱焚,痛不欲生。


这样的煎熬持续了一夜,他体力耗尽,昏睡了过去。


或许等待他的,是明天的死亡。


再次睁开眼时,正对上一双澄澈的眸子。


雨水顺着小女孩破旧的斗笠滴落,在她鼻尖悬成晶莹的水珠。


她蹲在笼子前,轻声说:“别怕,小蛇,我救你出去,你别咬我。”


生锈的铁笼锁扣被她用石头砸开,她伸出沾满泥土的手,小心翼翼从笼子里捧出奄奄一息的小蛇,热乎乎的手掌让蛇冰凉的身体感受到温暖。


蛇昂起头,信子扫过女孩手腕。


“你的尾巴受伤了,该多痛啊……”


“阿娘说吹吹就不疼了,不哭不哭,我给你吹吹。”


女孩脱下蓑衣铺在地上,把小蛇放上去后,从背篓里拿出草药,放进嘴里一鼓一鼓地嚼碎。


温热的药泥敷上来时,蛇尾本能地抽搐,女孩立即噘起嘴,"呼呼"地朝伤口吹气。


接着她从布裙子上撕下一块布料,一圈一圈,轻柔地缠在药草上,最后系了一个蝴蝶结,确保伤口被完全包裹住。


“好啦,小蛇。”小女孩小小的手抚摸着蛇冰滑的鳞片,却一点也不害怕:“你千万要小心,不要被人捉住了,幸好这次碰见了我,不然可怎么办呀?”


“那群捉蛇的人可凶了,你这么漂亮,会把你卖给药铺子,你会死的!”


蛇听着她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不仅知道了她的名字叫婉饶,还知道了她就住在离这儿不远的镇子里,她是上山割猪草的,顺便找些草药卖钱。


“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希望你以后平平安安,不要再被捉住了,现在不早了,你快走吧,越远越好。”


女孩背好竹篓,站起身,朝小蛇挥挥手说再见,便转身离去了。


蛇滑入草丛前最后回望,看见女孩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远处走,恍惚间听见她哼起走调的童谣,慢悠悠的调子散在山风里:


小星星,眨眼睛,


为什么,挂天空?


我要给黑夜一点光,


让怕黑的孩子不做噩梦。


小手掌,轻轻拍,


为什么,暖融融?


我要给孤单的你一个拥抱……


————


这天以后,不知道为什么,蛇时常到这附近溜达。


女孩不止在这个地方割草,所以十天半个月才回来一次,有时候几个月都不来。


她背着背篓在林子里晃悠,蛇就悄悄跟着她,躲在暗处偷偷看她,他发现女孩话很多,喜欢自言自语。


高兴的时候,很快割完猪草,会唱着同一首歌,像一只蝴蝶一样穿梭在林子里,从草丛里摘漂亮的花儿编织成花环戴在头上,或者是找那种硬硬的叶子,当作哨子,含在嘴里,吹着滴滴答答的小调。


调子太难听了,把她自个儿逗得咯咯笑。


不开心的时候,背篓被她丢下,歪倒在树根旁,她会找到一片空地默默发呆,自己安慰自己,直到太阳快落山,才跳起来胡乱拢几把草,匆匆忙忙背着半篓草跑下山。


蛇总是趴在一个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盘在枯叶堆里,信子偶尔轻颤,捕捉着女孩的气息,这里似乎成了他们两个的秘密基地。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岁月像山溪水一样叮咚叮咚溜走了,女孩不再是女孩,她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小时候圆圆的脸蛋上没有了婴儿肥,变成尖尖的鹅蛋脸,头发也长到腰部,只有她身上的气息没变。


她来这片林子的时间越来越少。


蛇习惯了陪在她身边,忍受不了无法见面的日子。


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下山找她。


寻着气味,蛇很轻松地找到了她。


她和一个差不多大的男子待在一起,两个人挨得很近,那个叫"玉寺"的年轻书生正俯身替婉饶簪花。


玉寺。


这是一个异常熟悉的名字,在那些相伴的日子里,蛇时常听到婉饶提到这个名字。


蛇的竖瞳缩成细线,第一次尝到妖类本不该有的滋味,像舌尖嗅到未熟的青梅。


他看着两个人嬉笑打闹,婉饶主动将手放进那个人的掌心,笑得畅快肆意,她是真的心悦那个男子。


蛇喜欢婉饶开心的样子,如果那个男子能让婉饶一直开心下去,蛇愿意承认他的存在。


又过了一段时间,婉饶成亲了。


蛇不明白成亲是什么意思,院子里人声喧闹,他躲在暗处,窥见一抹红——


是婉饶。


她穿着美丽耀眼的红色嫁衣,像一团火,晃得蛇有些晕。


它见过山间的雌蛇蜕皮时的光泽,见过雨后芭蕉叶上滚动的露珠,甚至见过庙里金漆剥落的佛像——可没有一样比得上此刻的婉饶。


蛇的竖瞳里映着那团跳动的红色,信子无声地探向虚空。


好想……


如果能盘上她的手腕,如果能缠住她簪花的发梢,哪怕只是停在她绣鞋边,让她用那双含着笑的眼睛看自己一眼……


“你真的好美……”


比蛇见过的一切都要美丽。


然而这句话卡在蛇的咽喉里,变成一声极轻的“嘶”,它终究没动。


他只是一条小小的无法化形的蛇。


————


蛇跟在婉饶的影子后面。


她又在哭。


泪珠滚落,撒在沿途,蛇停下来,用头轻轻抵住那一点湿润。


泪水是悲伤难过的表现。


那个男子让婉饶不开心了,蛇很不高兴。


婉饶越来越瘦,长而柔顺的头发变得干枯毛躁,蛇从她身上闻到了血的气息。


蛇决定报复。


他要杀掉那个让婉饶痛苦的根源。


男人喝醉了酒,摇摇晃晃走在路边,蛇盘在树根下,鳞片与树影融为一体。


他昂起头颅,蛇身如弓弦绷紧,从地上一跃而起,一口咬住了男人的眼睛。


“啊啊啊——!”男人顿时发出痛苦的哀嚎。


男人捂住眼眶踉跄后退,靴底踩到滚石一滑,后脑重重磕在凸起的尖石上,闷响过后,他的四肢开始抽搐,一命呜呼了。


蛇想到了一个更快化形的办法。


他吸光了男子浑身的血,吃掉了他的身体,拥有了化成人的能力。


但他暂时只能变作这个人的模样。


变成人的感受实在奇妙,蛇甚至连路都不会走,他学着样子模仿了好久,才勉勉强强会走路。


蛇顶着这副皮囊见到了婉饶。


婉饶显然畏惧这副皮囊,不过没关系,再也没有人能欺负她,蛇会保护好她。


他学着洗衣做饭,学着读书认字,学着一个夫君的样子呵护娘子,终于得到了婉饶的肯定。


婉饶不再畏惧,她主动向他靠拢,蛇总是趁机把脑袋往她掌心蹭,却忘了现在顶着成年男子的身躯,婉饶经常被撞得一个踉跄。


她的声音那么温柔,她的肌肤那么温暖柔软。


婉饶靠在他怀里的时候,玉寺才真正明白,原来成亲,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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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该早早杀掉那个祸害。


不过没关系,接下来的日子都是他和婉饶的。


他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无法长久的保持这副肉身,必须在每个月的最后几天里,获得足够的精血来补足。


他无法离开婉饶,更何况婉饶还怀了他的骨肉,所以他必须杀更多的人。


婉饶的肚子越来越大,他有时候会在半夜悄悄贴近肚子,聆听里面的动静。


那是他们的孩子,每每一想到这儿,他就会真正生出一种名为“幸福”的感受。


“孩子叫什么名字好呢?”婉饶问他。


他不会取名字,就时常翻书查阅,却总也找不到心仪的字眼。


不着急,慢慢来,他会在孩子出生时,为他取一个真正满意的好名字。


可惜……他等不到了……


“不……玉郎……”


轰然倒地的刹那,他第一时间恐惧的居然是婉饶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却不料对方不但没有被他的模样所恐吓到,反而一下子扑上前,双手牢牢抱住了他坚硬巨大的头颅。


温热的触感突然贴上他狰狞的额鳞。


他再一次嗅到了泪水苦涩的气味,这一次是因为他,他让婉饶伤心了。


“别怕……”


像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样,他平静下来,视线不愿从婉饶的脸上移开,眨了眨碗口大的竖瞳,粘稠的血浆立刻模糊了视线。


他想用信子舔去她的泪,却只喷出一股带着腥气的血沫。


婉饶脸色苍白,汗湿的发贴在鬓边,她的脸贴近他硕大的眼旁,手颤抖地擦拭汩汩流出的血液,却怎么也擦不尽。


“怎么办……怎么办……”婉饶泣不成声,“擦不干净,那么多血……好痛……我好怕……”


“婉饶……”他连说出最后几个字的力气都快散尽了,浑身冒出黑气,气息越来越微弱:


“小星星,眨眼睛……”


婉饶愣在原地,心神惧颤。


四周仿佛只剩下他们,她听见自己带着哭腔的调子:


“小星星,眨眼睛,


为什么,挂天空?


我要给黑夜一点光,


让怕黑的孩子不做噩梦。


小手掌,轻轻拍,


为什么,暖融融?


我要给孤单的你一个拥抱…… ”


真好听的一首歌啊,他永远都忘不了。


婉饶的哭声变得很远,远得像隔着好几重山,他努力聚焦瞳孔:“婉饶……”声音也变得缥缈不定,“……真的……好美……”


最后一丝黑气在她指缝间消散,婉饶怀里什么也不剩下,她跪在血泊里,迷茫地抓了抓空气,趴在地上四处摸索。


“……你……你去哪儿了……快出来,我要生气了……”


“你说过的……你说过要保护我一辈子……你骗我啊……”


“……你……你还没有看过我们的孩子,是个男孩……”


“玉郎——”她突然站起来,狠狠擦掉脸上的泪,声音凄厉决绝:“别丢下我——”


“嘭!”


血线顺着黛色墙砖蜿蜒而下。


婉饶死了。


刚刚出生的婴儿被你抱在怀里,小小一团砸吧砸吧嘴不哭不闹。


[魂灯的秘密,进度+1]


你的身影被定格在这一刻,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既定的轨迹,什么也无法改变。


孩子半妖的身份注定他无法以普通人的身份活下去。


他的结局只有一个,被闻双武带回道门。


“孩子……就叫饶寺吧……”


魂灯闪烁不停,兜来转去,原来一切的渊源,起于你为他取下的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