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晓粤 作品

35. 完结

离回到托儿所已过去了两个月,崔既白和方雪他们在一起,每天除了带孩子之外,就天天守着收音机听外面的战况。


“我国已和帕拉玛拉在C国达成共识,双方将于六月二十五日起停战七天...”


听到这一则新闻,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恨不得蹦起来欢呼。


“终于能停战了!”


笑笑抱住崔既白,小声说:“姐姐,我们是不是不用吃土豆了。”


崔既白看向桌子上,除了用搪瓷盆装着的土豆外,能进肚子里的东西只有白开水。


从上个月开始,粮食开始短缺,尽管有暗枢的保障,每人每天最多能分到四个水煮土豆。


天天不是土豆就是土豆,托儿所里的人吃得脸变土豆色。之前大人们会说打完仗后一起回A市吃薯条薯饼,现在也不说了。


方雪听到笑笑这么说,提议道:“要不我们出去挖挖草根采采野菜回来煮汤吧?”


“好好好!”


“我同意!”


“走吧走吧!”


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二十人拿起一个编织篮,一个洗手盆,一个搪瓷缸,一把锄头就往外走。


现在停战了,不怕帕拉玛拉人搞偷袭,二十人慢悠悠地走在小道上,享受着许久未感受过的热风和青草味。


正值六月,Q省正热的时候,也是野菜最茂盛的时候。


他们这些城里长大的人连葱和蒜都不认识,更别说野菜了,所以他们让一个人代替大娘照顾托儿所里的孩子们,大娘则跟过来带他们挖野菜。


蝉鸣鸟叫回荡在山里,崔既白抹了一把汗,把手上的土也抹到了脸上。


方雪拔了一株野菜扔进篮子里,直起腰来看她脸上棕一块白一块的,笑着说:“既白,你这脸上沾着土了。”


崔既白尴尬地用手臂胡乱抹了一下,“不管了,拔完了回去洗脸。”


进山三小时,收获颇丰。二十人带着溢出盆的野菜走出大山时,一个无人机出现在天空中,离他们有一定距离,无人发现。


崔既白走在大娘的后面,听着后面的方雪在那说:“我怎么觉得后脖颈凉飕飕的,像是有人在盯着我。”


后面有人回道:“是我盯着你呢,咋了。”


“哎呀,不是开玩笑,是真的...”


方雪越说越小声,最后嘀咕道:“不会真是我多想了吧。”


崔既白回头想安慰她,一发子弹划过她的耳边,如果不是她回了头,子弹将正中她的后脑勺。


“有无人机!”


一众人顿时慌乱起来,崔既白拉着大娘,朝大家喊道:“往山里跑,快!”


无人机像阴魂似的跟着他们,时不时往崔既白方向射击,子弹不是打到土里树干,就是误击他人。


“玛德。”


一旁的男人看着小路上躺着的同事,气得抄起一旁的锄头往无人机一扔,无人机一歪,躲过了锄头,却没有躲过子弹。


男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回头一看,崔既白正拿着手枪,朝着无人机又来了一枪。


“你这枪哪来的?”


崔既白将枪塞回腰间,枪身上的“hy”在太阳的照耀下闪光,“这个不重要,赶紧去救人!”


“哦,哦。”


几个男人冲到小路上,查看被误击的同事,崔既白则留在大娘身边,查看她腿上的伤口。


崔既白接过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手帕,摁住大娘的伤口。


大娘脸色苍白,连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对比其他中枪的年轻人,状态更加危急。


“来个人,先把大娘背回去啊!”


方雪一声吼,刚刚拿锄头砸无人机的男生飞奔过来,在众人的帮助下,背起大娘往托儿所的方向跑。


到了托儿所,男人们将背上的伤者放到他们睡觉的棉絮上。


“急救箱呢?”


“这!”


小孩子们站在大人堆后面,闻着血腥气,害怕地发抖。


方雪不忍看他们这样,和另外几个女生过来,一人抱一个安慰。


崔既白满手是血,拿着急救箱出来。孩子们看到她这样子,又开始发抖。


方雪一边拍着孩子的背,一边问:“怎么样啊?”


“其他人还好,就是大娘状态不太好。”


众人眉眼间的郁色不散,眼巴巴地盼着上面派车过来,将伤者接过去。


时间就这么过去,外面依旧没有车的踪迹,隔壁瓦房里传出一声大叫:“大娘!”


躺在被褥上的大娘脸色灰白,闭着眼像睡着了一般,照顾她的女生发现不对,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已经消失了。


几个孩子听到这声叫,挣扎着跑进去,趴在大娘的身上嚎哭。


对于他们来说,大娘是他们在Q省唯一的亲人。


崔既白她们也红了眼睛。方雪趴在邓莉莉怀里,哭道:“要是我不提议出去,就没那么多事了。”


邓莉莉哽咽安慰道:“不是你的问题,是帕拉玛拉人撕破停战协议。”


这时,收音机准时响起,“A市时间凌晨三点,帕拉玛拉空军向C国的i洲发起空袭,空袭造成两百人死亡,五百人受伤。C国总统在空袭后宣布,将同我国一起抗击帕拉玛拉人的侵略行为...”


崔既白擦去脸上的泪,竖着耳朵听着收音机,C国参战,这对A国来讲是巨大的好消息。


“为什么还不报鬼子撕毁停战协议。”


“你冷静点。”


“玛德,我不要在这窝窝囊囊了,奶奶的,老子这就跟上面申请入伍。”


外面传来轮子压过石子的声音,大家知道是车到了,赶紧开门。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进来查看病人情况,他们只能站在大堂呆呆地看着里面。


“来几个人帮我把病人抬上去!”


几个男生走进去,拖着伤者的小腿,小心翼翼地将伤者放上床去。


崔既白感觉有一只手拍自己的肩,转头,发现是熟人,“秦姐!”


秦圣兰比她高个五公分,看向她的眼神充满担心,“你们都没事吧?”


“没事。”


“上头派我来照顾你们,放心,伤员会去地下那边做手术休养,烈士我们会妥善安葬。”


“帕拉玛拉撕毁了协议,是不是又要开始打了?”


秦圣兰遗憾地朝崔既白说:“这个暂时不能说。”


“好吧。”


崔既白看着伤者一个一个推出去,上了车。


孩子们被大人强行抱过来,哭得撕心裂肺,看得周围人不忍。


“老洪,你看那边!”


刘宇杰的机械臂指向远处的战壕里。


枪林弹雨,火光冲天之下,几个瘦弱的小女孩穿着军装冲出来,将受伤的战士背回来上药包扎。


如果不是他们亲眼所见,洪阳和刘宇杰根本不愿相信一个一米六不到的女孩子能扛起一米八的男人跑步。


“别分神,该我们上了。”


“嗯。”


x省的人用□□抵挡住了帕拉玛拉人的攻击,他们作为前来支援的,绝对不能让他们的努力前功尽弃。


战争从夏天打到了冬天又打到了夏天。


战争结束的前一晚,没有人知道明天自己是死是活,抱着能活一天是一天的心态沉沉睡去。


崔既白躺在被褥上,望着窗外的月亮出神。


离她到Q省已经过去一年,她却觉得在A市的生活像是上辈子的事。


不知道洪阳现在在哪?


门突然被推开,崔既白猛地抬头,发现来人是秦圣兰,松了一口气。


秦圣兰悄悄走到她旁边,蹲下,用气声说:“要不要出来看月亮?”


崔既白想着反正也睡不着,出去晃晃也行,“好。”


两人蹑手蹑脚地关上门,绕过几个熟睡的男人,走出了瓦房。


两人坐在门槛上,望着皎洁的圆月,听着远处的蝉鸣,一时无言。


秦圣兰看着圆月若有所思,“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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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照古人。”


崔既白接道:“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秦圣兰笑着看向她,“既白,你知道我今年多少岁了吗?”


“三十?”


“不用恭维我啦。”


秦圣兰仰着头,圆脸沐浴着月光。崔既白突然觉得她像小时候电视上的神仙,清冷慈悲。


“我真的很想回到你这个年纪。”


崔既白好奇地看向她,“为什么?”


秦圣兰眼睛水润,如一汪清澈的泉水,上面印着白月。被这么一双眼睛看着,崔既白的心底莫名涌上一股悲伤。


“你知道帕拉玛拉人为什么侵略吗?”


崔既白觉得她话题变得有点快,回道:“不知道。”


秦圣兰不说话,和崔既白面对面,小声说:“他们来这,是想要我们的资源,我们的人,帮他们续命...”


“续命?”


“对,就是续命。他们和我们一样,拿我们做实验,帮他们续命。”


崔既白皱着眉头,“真的假的?”


“真的。”秦圣兰眼珠子黑得可怕,“我亲眼见过,他们把我们的人,一个个推进实验室里。那实验室的门,就跟怪物的嘴巴一样,吃人不吐骨头。”


崔既白心里泛起恶寒,觉得秦圣兰说这番话的样子,有些神叨叨的。


“我的爸妈,兄弟姐妹还有朋友,都被推进去了。进去之后就再也没出来。”


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崔既白产生了一股想逃跑的冲动。秦圣兰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一只温暖柔软的大手握住她的手腕,让她没机会逃跑。


“那一次,我躺在床上,即将被推进去,看到了推着我进实验室的那个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崔既白僵在原地,她就凑到她的耳边,说道:“王站长。”


崔既白眼睛瞪大,呼吸停滞。


秦圣兰慢慢坐回去,手也松了。崔既白感觉到她的手松了,立刻站起来跑回瓦房里,空留秦圣兰一人。


她望着崔既白匆匆离开的背影,眼神无奈又悲伤,孤坐在圆月底下,盯着自己的影子。


崔既白用被子将自己的全身都蒙住,控制不住地发抖。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瓦房的门被敲响。


崔既白一夜没睡,最先爬起来开门。


门外是洪阳。


时隔一年,崔既白看着在自己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脸,现在真正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震惊地说不出话。


“既白,我回来了。”


这句话说出口的同时,收音机也响了起来,全国各地的收音机都在同时播放同一条新闻。


“我国代表和帕拉玛拉人代表在A市签署停战协议,帕拉玛拉驻扎在我国境内的军队将立刻撤退...”


崔既白永远忘不了那个早上。


大家在睡梦中听到这则消息,纷纷站起来欢呼,不管自己的鸡窝头和一脸油,谁离自己近就抱谁,抱着笑,抱着欢呼,没过一会儿,就抱着哭了。


“我们终于赢了。”


崔既白和洪阳抱在一起,眼泪弄湿了对方的衣服。


太阳在这时候升了起来,借着晨光,大家都跑了出去,和外面的村民们一起欢呼。


崔既白和洪阳并肩站在一边,看村民们和同事们混杂在一起,载歌载舞。


又是那只熟悉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崔既白脊背又僵了,她可以跑开,但没有那么做。


她慢慢回头,秦圣兰微笑着看着她,柔声问:“结束了吗?”


崔既白愣在原地,远处传来自己的名字,她看过去,是方雪在招呼自己过去跳舞。


她回了一句等一下,又把头转回来,秦圣兰不见了。她原先站着的地方,现在有一只蝴蝶。还没等崔既白用手碰,蝴蝶扑棱了两下翅膀,向着亮着光的天边飞去。


“既白,快过来跳舞啊!”


崔既白含着泪回头,勉强笑了出来,“不用了,你们跳吧,我还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