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 29 章

是否进入【一夜好眠】?


孟沅想了想,伸手点了【取消】。闺房以外叮当哐啷热火朝天,吵得她实在没法入定。


打开房门,外面是一片张灯结彩红绸连天,孟府上下亲朋仆从拿出终身成就项目即将竣工的热情,正在半夜布置婚礼现场。


“大小姐!”她的贴身丫鬟小荷满脸喜气洋洋,捧着一个红木方盒脚步雀跃地跑来,“夫人让我给您试一试喜袍呢!三天后就要成亲了,得赶快看一看,有没有不合身的地方要改。”


盒子打开,里面金线勾勒飞凤的红袍看得孟沅眼角直跳。


“……你忘了,我刚才试过了,很好,没有要改的。”


小荷愣了一下,目光在喜袍和小姐脸上来回游离,好像在尝试用不存在的大脑思考什么,半响,确信地重重哦了一声!


“是啊,大小姐试过了,喜袍很合身,是小荷给忘了!”


走廊尽头,眉开眼笑抱着盒子的丫鬟又在孟沅的注视下走了。不知从哪边开始,厢庑游廊上挂着的红灯笼接连被点着,一团漆黑的府邸慢慢被映红,说不上亮堂,倒像满城暗幕里一点吸引夜行怪物的信号源。


孟沅的脸也被灯笼照着,满堂红色压得她有一瞬喘不过气来,周围人却浑然不觉地在火烧般的背景里拍手叫好起来。


她浑身发毛,随便逮了一个小童问谢玄在哪,对方笑着指向后院,“姑爷在客房呀!”


小童笑得她一股恶寒陡生,放开揪他后领的手,那抓着红布的孩子便晃晃悠悠地重新开始在院里左右来回地跑跳,扯着嘴角不知高兴什么。


……靠,san值都要掉了好吗?


孟沅快步往客房走,嘴里嘟嘟囔囔的,从“临兵斗者”到“妖魔鬼怪快离开”全念了一遍。


客房里一片静谧,她推门进去,反手在背后关门,摸着黑轻声喊:


“师父。”


没人回应。


她心里有些奇怪,一道电流自指尖窜过桌上的蜡烛,烛心被点燃,她才借着光勉强看清了床上的人


——夷渊……在睡觉?不是,睡觉是他这个境界的修士该干的事吗?


孟沅蹑手蹑脚往他榻边走去,忍不住去怀疑,那里躺着的其实个伪装太好的加强版npC,手里隐隐蓄起雷鞭。


暖色的光晕柔和了男人凌厉的轮廓,黑发散落枕上,更衬得他肤色如玉。眉心那点常年皱着的寒意也消失不见,只余不太明显的蹙痕,长睫在眼下投出小片阴翳,倒真显出几分凡人才会有的倦意。


她忽然停住了,目光描摹着他的睡颜,忽然记起在雪宫,还不是很相熟的时候。他日日不言不语地,除了冥思便是练剑,偶尔冷冷瞥过来的一眼,让她立马大气不敢喘颅内风暴是不是刚才哪招练错了。


……是什么时候变了呢?自己从竹林回来失眠的那晚,还是试剑台上受伤之后?还是更早之前呢?


蓄起的雷灵不自觉散去,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悬在他鼻梁上方,想去轻轻碰一碰这张初见时噙霜带雪的脸——


一只滚烫的手攥住她手腕。


漆黑的眸子倏然睁开,直直望进她眼底。


一切不该有的心思便在这个奇怪又祥和的夜晚、在他的面前,分毫毕现。


“啪”的一声,蜡烛地爆了个灯花,映得他瞳孔中暗流涌动。


“做什么?”


孟沅的心跳漏了一拍。


床上人忽然勾唇,趁她愣神的时候,就着这个姿势将她往怀中一带,孟沅便猝不及防地跌进他怀里。她下意识抬臂格挡,被他另一只手轻松截住,反手一扣,将两只手腕单手擒住一并按在腰后,紧接着长腿一横压上她蠢蠢欲顶的膝盖……动作行云流水熟练到离谱。


她甚至没来得及思考,整个人已被圈在了床榻里侧,环着身体的手臂收紧,将她牢牢锁在怀中。


“别动,”灼热呼吸落在耳畔,他声线里掩饰不住的疲惫,还带着初醒的沙哑。


“让我抱一会。”


他累归累,钳着她的双臂倒还似铸铁一般纹丝不动,孟沅挣了一下,没挣开,只好乖乖听话不动了,仰着头看他。


“你怎么了?”


搂着她的那具身体很烫,心跳也很快,像高烧一样,这要换成普通人,大概很快就能看见太奶了……


他闭着双眼没有回答,微晃的床帐内一时寂静,只余交织的呼吸声,半响,才终于闷闷地开口:


“你呢?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


……好的,会反问,不是伪人。


孟沅被他一点,忽然想起自己的来意,说道:“我总觉着不对劲,这里人这么欢天喜地紧锣密鼓的,我们顺着走真的没问题吗?”


“试试就知道了。”他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不是,再试我们过两天都要成亲了。”


“所以呢?”


她有点泄气,埋头在他胸口,心头涌上一股讲不明白的无力感,“如果不是有必要的话,我不想这么随便地便把婚礼办了,假的也膈应。”


“谁说是假的?”


孟沅一怔,刚想说话,夷渊突然翻身将她压住,双臂撑在两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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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紧紧扣着她手腕,暗沉沉的眼里情绪翻涌,直直望着她:


“谁说是假的?”


“我、我的意思是,”孟沅心里惊吓不小,赶紧上牙打下牙换了个说辞,“成亲啊,须得是一对心心相印的人,最好有真正的亲人朋友见证,才算得金玉良……”


“那怎么办?”他猛地打断,低头逼近,鼻尖几乎抵上她的。


“你父母又不在这里,如果不愿意,你当初为什么要来和我说话,为什么教我这些事?不是你自愿来这个世界的吗?不是你……”


他嗓音低哑,带着几分失控的偏执:


“不是你主动招惹的我吗?”


孟沅被他连珠炮般毫无缘由的逼问震住,眼前向来从容自若的人此刻像着了魔一般,说的话从头到尾理不出一丝逻辑。


哪里不对劲?她胸膛起伏不定,却还是强自镇定着,悄悄分出一缕灵识去试探他的灵台。


刚触及识海,只见一片触目惊心的血!


——没有无情道半分清明,反而到处充斥着混乱的猩红漩涡,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深处撕扯、咆哮……


她惊骇之下欲撤回灵识,他却已经察觉到窥视,眸色骤然转冷——暴戾的灵流如滔天巨浪,血色识海顺着灵识反缠回来。


他的意识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裹挟其中。视线被渐渐染红,耳畔似有无数私语在轻声唤她名字,如同坠在深渊水底,连呼吸都被撕扯缓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样的梦魇,好像很早以前就有了,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夷渊确实是给过她很重要的东西,在一个截然不同的地方,时间洪流退潮般离她远去,那些欠缺的因果,忘记的过往,便像沉默矗立着的礁石一样逐渐显露出来。


恍恍惚惚地,她似专注又似失神地去找他的视线,又在四目相对时抬头,唇瓣轻轻贴上他的唇角。


身体几乎没有了本能的反应,她也不知是什么在引导着自己动作,只是在抱住他脖颈时,眼角轻轻划落一滴泪来。


就在那样的泪光里,少女嫣红的唇细细吻过他的脸颊、鼻梁再回到唇畔,很轻,很慢,像雪花融化在肌肤上——


夷渊的心乱了一拍。


他忽然什么也不顾不得了,连呼吸都不自觉发颤,只想扣住她的后脑疾如风雨地回吻下去。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如冷水泼下,猛然打乱满室旖旎。


咚咚咚!


“咳,小姐啊,我是……是小荷,夫人说要你赶紧试一试喜袍,快成亲了你得看看合不合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