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荒唐

颍州大牢最深处的水牢里,祁淮予被浸泡在齐腰深的污水中,手腕粗的铁链将他的四肢牢牢锁在石壁上。月光从狭小的气窗透进来,照在他血肉模糊的胸膛上——那是昨日周刺史用烙铁留下的

"弑师

"二字。

"咯吱——

"

生锈的铁门被推开,周刺史提着灯笼走进来,身后跟着四个蒙面黑衣人。

"殿下让我最后问你一次。

"周刺史用靴尖挑起祁淮予的下巴,

"灵隐寺地宫的机关图,你藏在哪里?

"

祁淮予缓缓抬头,凌乱的黑发间露出一双充血的眼睛。他咧开干裂的嘴唇,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周大人...凑近些...

"

周刺史皱眉,却还是俯下身。

"噗——

"

一口混着碎牙的血水喷在周刺史脸上。祁淮予嘶哑地大笑:

"告诉二殿下...没有我...他永远找不到那批龙息箭!

"

"找死!

"周刺史暴怒,抽出佩刀就要砍下——

"且慢。

"

一道温润的嗓音从黑暗中传来。柳如晦手持二皇子手令缓步走近,身后跟着四名黑衣死士。月光照在他腰间悬挂的鎏金香囊上,散发出淡淡的沉水香。

"殿下有令,带他走。

"

周刺史脸色大变:

"柳先生!这不合规矩!朝廷已经——

"

"嘘...

"柳如晦将一枚金印按在周刺史掌心,压低声音:

"北境大军还缺个监军,殿下说...周大人很合适。

"

周刺史的瞳孔骤然收缩,贪婪地攥紧了金印。他转身对狱卒喝道:

"今夜死囚祁淮予畏罪自尽,尸体扔去乱葬岗!

"

三更的梆子声回荡在空荡的街道上。

辛久薇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独自走在回府的小路上。连日的军需调度让她疲惫不堪,但想到北境将士能早日收到粮草,她又加快了脚步。夜雨打湿了她的裙摆,青石板路上映着摇曳的灯笼光。

"沙沙——

"

拐过巷角时,她忽然停住脚步。空气中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沉水香——是祁淮予惯用的熏香!

她立刻去摸袖中的匕首,却听到头顶瓦片轻响。抬头瞬间,一张浸了迷药的手帕猛地捂住她的口鼻!

"唔——!

"

她剧烈挣扎,指甲在对方手臂上抓出深深血痕。朦胧中看到祁淮予狰狞的脸在眼前放大:

"薇妹妹,你以为赢定了?

"

后颈传来剧痛,她彻底陷入黑暗。

刺鼻的甜香将辛久薇呛醒。

她发现自己被铁链锁在一张雕花大床上,手腕和脚踝都扣着精钢镣铐。身上的外衫不知何时被换成了半透明的纱衣,领口大敞,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醒了?

"

祁淮予坐在床边,正用沾了酒的帕子擦拭她颈间的伤口。他换了一身月白长衫,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唯有眼底翻涌的疯狂出卖了他。

"你...

"辛久薇一开口就发现嗓音沙哑得可怕,喉咙里像烧着一团火。更可怕的是,她感到一股异样的燥热从小腹升起。

祁淮予轻笑:

"喜欢我特制的'春宵度'吗?

"他俯身在她耳边吐气,

"前世你求着我宠幸你,这一世...我成全你。

"

辛久薇猛地挣动铁链:

"畜生!朝廷正在通缉——

"

"通缉?

"祁淮予突然掐住她下巴,

"二殿下已经给我安排了新身份。

"他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腰肢,

"等生米煮成熟饭,你就是我的正头娘子,谁还敢说什么?

"

"呸!

"辛久薇狠狠啐在他脸上,

"你也配?!

"

祁淮予不怒反笑,慢条斯理地擦去脸上的唾沫:

"还记得前世吗?你跪着求我多看你一眼...

"他忽然撕开她的衣领,

"现在装什么贞洁烈女!

"

冰冷的空气激得辛久薇浑身发抖,但更让她恐惧的是体内翻涌的热流。她咬破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

"你...以为我会毫无准备?

"

祁淮予脸色微变:

"什么意思?

"

"闻到了吗...

"辛久薇喘息着,

"苦杏仁的味道...

"

祁淮予猛地后撤,打翻了烛台。

火苗窜上纱帐,瞬间映红了他惨白的脸:

"你什么时候下的毒?!

"

"从你...碰到我开始...

"辛久薇盯着他逐渐发青的指甲,

"袖箭上的'七日腐'...沾肤即入...

"

屋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柳如晦带着死士破门而入:

"走水了!快救——

"

话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看见祁淮予疯狂抓挠着自己的手臂,血肉模糊的伤口里渗出黑血:

"解药!给我解药!

"

辛久薇趁机用藏在舌下的薄铁片撬开腕锁。这是萧珣临行前教她的法子——铁片浸了麻药,此刻她整条舌头都已麻木,却成功解开了右手镣铐。

"拦住她!

"柳如晦厉喝。

两名死士持刀扑来。辛久薇抓起燃烧的帷帐甩向他们,同时滚下床榻。火势瞬间蔓延,将她和追兵隔在火海两端。

祁淮予在火光中癫狂大笑:

"你以为这就完了?灵隐寺

"

"嗖!

"

一支弩箭突然穿透他的咽喉!柳如晦收回手弩,阴冷地看向辛久薇:

"姑娘知道的太多了。

"

热浪扑面而来,辛久薇踉跄着退到窗边。催情药的效力越来越强,她的视线开始模糊。就在她即将脱力倒下时,一道玄色身影破窗而入——

萧珣染血的铠甲映着火光,将摇摇欲坠的房梁一剑劈开。他抱起神志不清的辛久薇时,发现她正用最后的清明攥着他的衣襟:

"地宫...龙息箭...

"

黎明时分,颍州城外乱葬岗。

一具

"尸体

"突然动了动。祁淮予推开压在身上的腐尸,吐出一口黑血。咽喉处的箭伤狰狞可怖,却奇迹般避开了要害。

"辛...久...薇...

"

他嘶哑地念着这个名字,从怀中掏出一个染血的锦囊——里面赫然是半张灵隐寺地宫图!

浓烟如巨蟒般缠绕着燃烧的房梁,灼热的空气扭曲了视线。

萧珣反手一剑劈开坠落的椽木,火星如雨点般溅在他玄铁铠甲上。透过翻腾的火幕,他看到辛久薇蜷缩在摇摇欲坠的窗棂边,素白中衣被汗水浸得透明,紧贴在曲线玲珑的身躯上。

她的状态很不对劲——唇瓣被自己咬得鲜血淋漓,右手却还死死攥着半截金簪抵在颈动脉处。涣散的瞳孔在看到他时微微一缩,簪尖立刻刺入肌肤半分,渗出一道细细的血线。

"别过来...

"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调,每个字都带着颤抖,

"我...控制不住会伤你...

"

萧珣瞳孔骤缩。

他认得这种状态——二皇子府特制的烈性药,中毒者会丧失理智,要么血脉爆裂而亡,要么...他目光扫过她脚边被撕碎的纱帐,和手腕上深深的血痕——她竟用疼痛保持清醒到现在。

"是我。

"他缓缓摘下染血的头盔,让火光照亮自己满是烟灰的脸,

"看清楚。

"

辛久薇浑身剧烈颤抖起来。发簪

"当啷

"落地,她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扑进他怀里,滚烫的泪水瞬间浸透他肩头的铠甲:

"杀了我...求你...

"

灵隐寺后山的温泉别院隐在竹海深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水雾氤氲的室内投下斑驳光影。萧珣刚将人放在竹榻上,就被一股蛮力拽倒。

辛久薇坐在他腰间,散乱的长发垂落在他染血的铠甲上。她迷蒙的眼中噙着泪,手指却精准地找到他腰间的暗扣:

"你总是...藏着秘密...

"

萧珣呼吸一滞。他擒住她作乱的手腕,却见她疼得蹙眉——方才火场逃生时,她的腕骨已经青紫一片。这个发现让他动作轻柔下来,转而用锦被裹住她乱动的身子:

"解药在...

"

话音未落,辛久薇突然仰头咬住他的下巴。细密的疼痛中,她滚烫的眼泪滑进他衣领: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

"

萧珣僵住了。他读懂了这句控诉——为什么要是算计人心的皇子,为什么要是她最防备的那类人。这个认知让他心脏抽痛,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

"因为...

"他的唇擦过她发烫的耳垂,

"只有我闻得到你袖中的苦杏仁香。

"

青瓷药碗在案几上磕出清脆声响。萧珣托起辛久薇的后颈,将解药递到她唇边:

"喝了。

"

辛久薇别开脸,药汁顺着她精致的下颌滑落,没入凌乱的衣领。萧珣眸色一暗,突然仰头含住剩下的药汁,捏着她下巴渡了过去。

"唔...!

"

苦涩的药味在唇齿间蔓延,辛久薇挣扎着要躲,却被他扣住后脑加深了这个吻。直到确认她咽下解药,萧珣才退开些许,拇指擦过她湿润的唇角:

"乖。

"

这个亲昵的字眼让辛久薇浑身一颤。药效未退的燥热和莫名的委屈一齐涌上来,她突然狠狠咬在他肩上:

"骗子...

"

萧珣闷哼一声,却纵容她的撕咬。鲜血渗透白衣时,他抚上她汗湿的背脊:

"对,我是骗子。

"他的唇游移到她腕间的伤痕,

"是算计人心的皇子...

"又吻过她锁骨的淤青,

"是利用你的恶人...

"最后含住她耳垂轻喃:

"是比祁淮予更危险的...

"

第一缕阳光穿透窗纱时,辛久薇被腿间锐痛惊醒。她下意识去摸枕边的匕首,却触到一片温热的肌肤。昨夜零碎的记忆轰然回笼——自己如何缠着萧珣不放,如何在他哄诱下喝药,还有那些不堪回首的缠绵。

身旁的男人还在沉睡,俊美的面容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年轻。她怔怔看着他肩头渗血的牙印,那是她失控时留下的。更触目惊心的是他后背交错的旧伤——最新的一道箭伤还泛着青紫色,显然是淬了毒。

"看够了?

"

萧珣突然睁眼,眸中毫无睡意。辛久薇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无意识描摹着他胸前的伤疤,慌忙要缩回,却被他握住:

"解药需要连服三日。

"他的掌心有常年握剑的薄茧,摩挲着她纤细的腕骨,

"我让武僧...

"

"不必。

"

辛久薇打断他,强撑着起身穿衣。当她弯腰拾起铜钥匙时,发现榻角暗格里露出一角羊皮纸——上面赫然是灵隐寺地宫的构造图,某个位置用朱砂画了朵莲花标记。

"两不相欠。

"她药扔在榻上,头也不回地推开门。

萧珣回到别院时已是晌午。

榻上整齐叠放着染血的素帕,帕角云纹被人用炭灰画了道裂痕。他摩挲着辛久薇落下的铜钥匙,突然在匙柄处摸到细微的凹凸——对着阳光看去,竟是

"瑶台

"两个小字。

"原来如此...

"

窗外竹海沙沙作响,仿佛二十年前那场大火的余烬。他想起辛久薇昨夜情动时无意识喊出的

"阿娘

",想起她与辛兮瑶截然不同的眉眼,想起先太子妃最爱的...

"报——!

"武僧仓皇闯入,

"祁淮予的尸首不见了!

"

萧珣握紧钥匙,鎏金香囊在腰间发出清响。他知道,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辛久薇回到闺房时,指尖仍在微微发抖。

她反锁房门,从妆奁最底层取出一个尘封多年的紫檀木匣。匣面雕着繁复的缠枝莲纹,锁孔处积了薄灰——这是母亲生前从不让她碰的物件。

铜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机括发出

"咔嗒

"轻响。匣中静静躺着一封泛黄的信笺和半块残缺的玉佩,玉佩上刻着半条飞龙,龙目处嵌着一点朱砂,在烛光下如血般刺目。

信笺上是母亲娟秀的字迹:

"薇儿,若你见到此物,说明瑶台旧事已无法遮掩。你与兮瑶并非血亲,她乃先太子遗孤,当年那场大火...

"

后半截信纸被烧得焦黑,唯有落款处

"瑶台

"二字依稀可辨。

辛久薇攥紧玉佩,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辛家覆灭那日,官兵唯独带走了长姐,而祁淮予曾意味深长地说过:

"你以为辛兮瑶真是你姐姐?

"

窗外突然传来

"嗒

"的一声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