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好处
侯夫人阅人无数，身居高位，实在是见过了不少想要巴结自己的人，如今面对着施柔，眼里更是只有不屑，可说出话来却还是温温柔柔的，笑：“这便是四姑娘吧，上回瞧了一次，好个美人，赶明儿成婚的时候，可一定要知会我一声，我定来喝喜酒。”
施柔虽有别的心思，却也没当众甩脸子的胆。
施宁薇进门的时候，正好对上她那笑比哭还难看的脸，眼中更有浓重的恨意。
她并不理会，而是上前，站定，掖着手见礼：“侯夫人，祖母，父亲。”
“七丫头来了，快，来祖母身边坐。”施老夫人笑着招呼她。
施宁薇头回见她在外人面前这般，不免蹙了眉头，犹豫片刻，还是坐了过去，却仍是守着规矩，不肯塌半分腰。
倒是施柔，眼中的恨意更浓。
侯夫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含笑，点头夸赞：“这便是七姑娘，果然是个妙人，这模样、这身段，怪道我家小子见之不忘呢。”
施宁薇手里紧紧捏着帕子，呼吸都有些停顿，生怕她接下来的话如自己所想。
“我家七丫头模样好，性子也好，琴棋书画都精通，便连刺绣也很好呢。”施维宏赶忙道，倒像是怕侯夫人会突然反悔。
施老夫人瞪了他一眼，这才道：“她虽好，只是性子执拗，日后还需侯夫人多照拂才是。”
这话一出，施宁薇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她抓着施老夫人的衣袖，眼里透露出来的满是不甘心，小声道：“祖母，好好的，侯夫人怎么上门了？”
侯夫人的眸子里添了疑惑。
虽说婚事大事，只需父母点头做主，可做姑娘的也不该半点不知情。
“侯夫人自是来下聘的。”施维宏笑道，“你瞧瞧外头那些聘礼，都是侯夫人给你的，可见她多看重你，方才我们已经换了庚帖，侯夫人心疼你才伤了腿，特意允你不必出来相见，没想到你还是来了，可见是有缘分的。”
施宁薇登时红了眼眶。
她前世忍气吞声，足足十年，才熬死顾玮帛，换来了彻底当家做主的日子。
眼下，她岂不是要再等一个十年？
“祖母……”她有心制止这门亲事。
施老夫人看她样子，便瞬间明了，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施宁薇垂下头去，低眉搭眼，喉咙里一股子血腥，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侯夫人看出了这故事，并不多嘴，而是站起身来，笑道：“眼看着雨也停了，我叨扰了许久，也该回了，今儿见了七姑娘，觉得很合眼缘……”
她将手上的镯子褪了下来，交给身后的仆妇手里，继续道：“这镯子是太皇太后生前所赐，我便做见面礼送给的七姑娘吧。”
“不——”施宁薇摇了摇头，“无功不受禄，我实在没脸受这样的大礼。”
她的话里分明还有几分疏离，更是不给侯夫人脸面，妄图让侯夫人对自己不满而退亲。
却不想侯夫人的脸上并不见半点愠意，而是道：“七姑娘要是觉得受不起，不如替我绣两条帕子，也算你尽心了。”
施宁薇张嘴，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给咬下来。
施维宏赶忙替她应了下来。
等人一走，便有两道声音一齐传了出来。
“祖母，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施老夫人看看揪心的施宁薇，再看看一头雾水的施柔，不满开口：“你们一个个是半点规矩也没了，也不看看侯夫人是什么人，一个只想着攀高枝，一个又只想着和人划清界限——”
“七丫头，侯夫人此番是特意来给你下聘的，你便是不愿意，也不该这般小家子气，有辱施家门楣。”
施宁薇顾不得自己膝上的伤还没好，直接跪了下去，开口：“祖母，今儿明明是赵家来上门提亲的日子，怎么就成了侯府，我与顾世子没有什么交集，会不会是搞错了？”
“没有错！”施维宏的脸色也阴沉了两分，看她的样子，满是失望，开口，“赵家什么门第，侯府什么门第，多少人想要去攀侯府的高枝都不能呢，如今顾世子亲自同我说这门亲事，已经算是咱们施家祖坟冒青烟了，你却惦记着什么赵家，殊不知，人家看上的是施家能给他家的好处，根本不是你这个人！”
“那爹爹想要将我嫁去侯府，不也是看上了两家结亲给施家带来的好处吗！？”
施宁薇憋得胸口作痛，整个人像是泡进了卤水里，酸涩直冲眼眶，说话也就没了分寸。
施老夫人瞪了她一眼，虽觉得有些胡闹，却还是将人拉到了自己的身边来，眼下事情已成了定局，硬碰硬却是没用的，她干脆按捺着脾气劝：“眼下赵家已经答应退婚，咱们也和侯夫人换了庚帖，这门亲事是板上钉钉的了，你便是不情愿，眼下也没了别的法子，你爹能从五品小官做到宰辅也算是到头了，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家，只等有半点差错便将咱们整个施家都置于威胁境地……你虽不是家里的长女，却是最出挑的那个，要是能嫁去侯府，替施家谋些好处，也是咱们一家的造化了。”
施宁薇红着眼眶，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她前世听惯了这样的话，以至于觉得自己一辈子都要为施加做贡献，可到了侯府，屡屡被侯夫人站规矩，甚至还要大度接纳顾玮帛的妾室子女，施家却没一人愿意为她出头。
施老夫人继续道：“咱们当日和赵家定下婚约本就是玩笑话，是你重情重义才当了真，人家却只是为了给儿子换个官位，如今得逞了，自然不知你是谁了，你怎么还傻乎乎的等着他们上门来呢？”
施宁薇不信这话，却也没有再顶罪。
一旁的施柔更是气得面目狰狞。
她一心想要嫁入高门，却没有半点机会，施宁薇有这样的机会，却扭扭捏捏的不肯嫁，分明就是故意气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