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若是旁人说这话,白冰瑶定要仗着身份,高低质问两声。

可来者,偏偏是当朝公主祁长安!

太后是她的亲皇祖母!

当今皇后,是她的生母!

谁能比她更有话语权?

白冰瑶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净。

她腿一软,险些当众跪倒。

一个“公”字几乎脱口而出。

不对!公主是微服!

她急急改口,声音发颤:“贵……”

话音未落——

“啪!”

一声脆响,又狠又急,震得满堂俱静。

看客们大气不敢出。

出手的,是祁长安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崔姑。

崔姑眼神冰冷:“白姑娘,这里是京城,不是你那乡下外祖家。”

“这一巴掌,是教您个乖。”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宫中浸淫多年的威压。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的懿德清誉,也是你这等身份能随意攀扯、妄加议论的?!”

白冰瑶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半边身子都在发抖。

脑袋里嗡嗡作响。

疼还是其次,主要是怕!

她是白家嫡女不假,可对方是公主!

妄议后宫,还是太后和皇后!

这顶帽子一旦扣下,白家都可能受牵连!

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还嘴,更别说还手!

白冰瑶强压下喉头的哽咽,双膝一软,直直跪了下去,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

“贵人息怒!”

“是冰瑶………冰瑶言行有失……”

“求、求贵人恕罪!”

一众看客是大气也不敢出,纷纷后退,生怕沾惹半分。

这粉衣少女,究竟是何身份,竟能让白家姑娘惶恐至此?

祁长安冷哼一声,一个眼神都未给地上的白冰瑶。

脚步轻移,走至凌曦身边亲亲热热地挽了手,这才开口:“崔姑姑。”

嗓音清甜:“劳烦姑姑亲自跑一趟白家。”

“将今日之事,一字不漏说与白夫人听。”

“让她务必,‘好生’管教女儿。”

“再有下回,可就不是一巴掌那么简单。”

崔姑冷着一张脸,微微躬身:“遵命。”

说罢,她转向抖如筛糠的白冰瑶:“白姑娘,请吧。”

两个字轻飘飘地落了地,在白冰瑶心头却重如巨石。

她眼前一黑。

完了!

世家最注重的便是颜面。

底蕴颜面,有时比那官身更重。

父亲母亲,便是再疼爱她,家法她也得受。

她脸上一丝血色也无。

只得死死咬住下唇:“……谢,贵人。”

尔后在巧丽的搀扶下起身,跟在崔姑身后离开了金玉阁。

祁长安看着白冰瑶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小脸这才转向凌曦。

下一瞬,眉宇间的上位感消散得无影无踪:“凌姐姐,你没事吧?”

她凑得近些,眼中全是关切:“可有被那姓白的吓到?”

凌曦配合做出副心有余悸的模样,眼底滑过一丝笑意。

“幸亏你来得及时,不然我今日,可真要被白姑娘欺负死了。”

她眨眨眼,语气中带着几分后怕。

“还是长安厉害,几句话,就让她灰溜溜地吃了瘪。”

“那是自然!”祁长安下巴抬得老高。

活像一只刚刚打赢了架、羽毛都蓬松起来的小孔雀。

她轻轻拍凌曦的手:“凌姐姐你放心,下回要是她再敢寻你麻烦,只管来寻我,我帮你出气!”

凌曦失笑:“那便多谢妹妹啦。”

祁长安眼睛更亮了:“应该的应该的。”

拍拍胸口,一副“我罩你”你的模样。

凌曦被她逗笑。

祁长安目光一转。

那张笑意盈盈的小脸对上秦捷后,瞬间冷了下来。

挽着凌曦的手,不自觉紧了几分。

“你一个大男人,来金玉阁作甚?”

秦挺好见她一副严防死守的模样,便觉好笑。

“在下奉母之命,来取首饰。”

祁长安挑眉:“取到了?”

秦捷不明所以:“取到了。”

“那你可以走了。”祁长安嘿嘿一声,拉着凌曦便要往二楼走。

“凌姐姐眼光最好,快帮我挑支好看的簪子!”

凌曦被她拉着,有些哭笑不得。

她回头,想向秦捷致谢:“秦公子,多谢方才出手,不知公子家住哪巷,好携礼……”

“哎呀凌姐姐没事的!”祁长安不耐烦打断她,半推着她上楼。

“他家住哪儿我知道。”

“凌姐姐你还是多看我几眼吧,若是我嫁了人……你往后说就瞧不见我了!”

话语间还带了些撒娇。

秦捷的手僵在半空,终也只得无奈一笑,默默收了回去。

好不容易碰上。

他一声轻叹。

本想与她多说几句,谁知竟杀出个祁长安。

他摇了头,复又抬起。

目光追着,直到凌曦与那团粉色彻底消失在楼梯拐角。

罢了,来日方长。

他转身,缓步离开了金玉阁。

……

白家祠堂

白冰瑶跪在蒲团上,膝盖针扎般疼。

眼前,先祖牌位森然。

香案上,放着一本泛黄的佛经,压着一串乌沉沉的佛珠。

那两样东西,据说是高祖父生前挚爱之物,日夜不离手。

她咬着下唇。

该死的祁长安!

若不是她突然冒出来……

今日这局,她便要赢了!

她不过是就事论事,点醒那凌曦几句。

何错之有?

宽大的袖袍遮掩下,她偷偷揉着发胀发酸的小腿肚。

祁长安!

就因为她是公主……

崔姑那老虔婆亲自送她回府,母亲也只能重重斥了她一顿。

罚跪祠堂三日。

抄《女诫》十遍。

到底还是顾及着脸面,没真动家法伤了皮肉。

已是天大的情面。

可这口气,她如何咽得下!

也不知跪了多久,膝盖早已麻木不堪,针扎似的疼。

外头似已现了霞光,巧丽才走进来。

“小姐,”她声音压得极低,“两个时辰到了。”

白冰瑶松了口气,双腿跪得太久已没了知觉。

巧丽上前搀扶她站起。

许是跪得太久,她一个踉跄,身子不受控制地朝前扑去!

“小姐小心!”巧丽也慌了神,急忙去拉。

“啊——”她短促惊呼。

“哗啦——”

那本佛经,连带着那串檀木佛珠,被她扫落在地!

佛珠“噼里啪啦”四散滚开,经书摊在地上,纸页凌乱。

她跌坐在地,腿压在佛珠上,引发一阵酸爽……

咝——她倒抽一口冷气。

瞪向巧丽:“白府是少你吃的还是少你穿的,一点劲也没有!”

巧丽连忙道:“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

“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说罢,再次去扶白冰瑶到蒲团上坐下。

巧丽跪下,替她揉起了脚。

“咝——你轻点儿!”

白冰瑶一张脸登时皱紧。

巧丽吓得一哆嗦:“是,是,奴婢该死。”

腿上那股子麻劲儿、酸劲儿,总要慢慢缓。

白冰瑶强忍着,目光一瞟,正对上散落的佛经。

经书页间……竟掉出来一袭红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