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他顿了顿,伸出手,将她微凉的手裹进掌心,轻轻一握,带着安抚。
“案子,已经结了。”
“贺府管家亲自出面,将她偷盗来的那些金银细软都收拾干净。”
“至于席秋娘的尸首……”他声音沉了半分,不带波澜,“被贺家人直接扔去了城外乱葬岗。”
凌曦双眸圆睁,瞳孔骤缩。
乱葬岗……
她心头泛起一丝寒意:“贺府……怎么敢?”
她声音发紧:“席秋娘就算再不堪,也是沈家人,老夫人那层薄面,他们竟也全然不顾?”
沈晏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似是知她所想,语气依旧平淡。
“祖母总念几分旧情。”
“或许,会为她择一处干净地,入土为安。”
他声线低沉,带着几分安抚:“你莫为此事介怀。”
凌曦缓缓摇头:“怎会。”
“我与她生前确有诸多不快……可死者为大,这点胸襟还是有的。”
她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脑海里却不由自主浮现另一张美丽却狠戾的脸。
比起祁照月那等蛇蝎心肠,席秋娘那些争风吃醋的小手段,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是可怜人罢了。
恶人自有恶人报,她终究是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了代价。
只是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回府后,沈晏便将席秋娘之事禀了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听着,手中的佛珠“啪嗒”断了线。
珠子滚落一地。
她面色煞白:“秋娘……没了?”
震惊过后,是锥心的疼。
“作孽啊……”沈老夫人捂胸,眼角似有泪涌出。
沈晏沉默,将那个打着补丁的香囊递给了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颤巍巍摸着,似在回忆些什么:“好歹……是我看着长大的……”
本来也是个好孩子啊,谁想一朝行差踏错,落得如此下场。
香囊上的补丁有新有旧,像极了席秋娘的一生。
其中一角的缝线,似还簇新的。
仿佛她在走之前还在细细补着这个香囊……
沈老夫人百感交集:“罢了,让她走得体面些。”
“虽不能入祖坟,也得有个着落。”
老夫人沙哑道:“敛了,寻块地立碑。”
“再请白马寺的高僧,为她好好做场法事。”
“也算……全了这份情面。”
秦氏得了席秋娘逝去的消息,拿剪的手一抖,花苞落地。
她没去捡。
窗下枯坐近半个时辰,不言不语,像失了魂。
之后,她操办了席秋娘的丧事。
选墓地,置棺椁,安排祭奠,事事亲为。
最后,她还亲自去了白马寺,为席秋娘供了一盏长明灯。
灯焰跳动,映她平静脸庞,无人知其心中滋味。
毕竟在沈府这么些年,也像是半个亲生女儿似的。人死灯灭,往事莫追。
……
揽月宫。
“凌曦!凌曦!凌曦!”
祁照月尖利的声音几乎要掀翻殿顶。
“又是凌曦!”
她像头暴怒的母狮,在殿内烦躁地走来走去,裙摆刮地。
四周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头都不敢抬,生怕触了霉头。
“这回又是因着什么?”
“父皇怎会突然封她县主当?!”
金步摇在她发间狂乱晃动。
四周宫女太监噤若寒蝉,头埋得更低。
“公主息怒。”喜姑立在一旁,微微垂首,重重叹了口气。
“奴婢打听了。”
“说来,也是碰巧。”
“听闻那凌氏,是可怜一个老翁,才花了高价买下城郊一座荒竹山。”
“本是想挖口井。”
“谁曾想,竟挖出了铁矿!”
“铁矿?”祁照月嗤笑,难以置信,“她运气倒好!”
喜姑继续道:“那凌氏也是个机灵的。”
“不知从哪儿听说朝廷正缺军械。”
“便将那矿山,一分不要,献给了大恒。”
“哼!”祁照月冷笑一声,满脸不屑。
“献?”
“说得倒是好听!”
她猛地一甩袖:“可她该拿的赏赐,该有的名头,可一样也没少!”
祁照月美眸圆睁,声线尖锐:“一介平民!她也配?”
“县主?她凌曦撑得起?”
越说越是激动,祁照月胸口急速起伏,仿佛下一刻就要炸开。
“再说,她哪儿来的银子买什么劳什子荒山?”
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我瞧着,那铁矿,定是晏哥哥!”
祁照月咬碎银牙,眼中淬毒:“是他!是他为了抬举那贱人,特意买来作戏给天下人看的!”
喜姑见她几近魔怔,忙躬身劝道:“殿下,冷静些。”
“无论如何,圣旨已下,姓凌那人县主的身份,是板上钉钉,无可变更。”
她声音压低,微微一顿,小心翼翼觑着祁照月的脸色。
“另外,奴婢还听说一事。”
“南洲太子,不日便要抵京了……”
“南洲太子?”祁照月嗤笑,满不在乎一甩帕子,“他来便来,本宫怕什么?”
她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不是还有长安么。”
喜姑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丝难掩的凝重。
“殿下……奴婢听闻,程皇后昨日,召见了程侯。”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亲上加亲……”
“让程小侯爷,尚了长安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