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也好。

沈晏既已打定主意,这般也好。

能彻底断了照月那丫头的痴心妄想。

省得她总盯着不属于自己的人。

到时,好好在朝中青年才俊里,给她挑个家世人品相当的。

安安稳稳过日子,这才是正经。

……

贺府书房

烛火昏昧,跳跃不定。

贺明阁俯身,焦躁地翻找着什么。

书架上的典籍被他扒拉下来,散了一地。

纸页哗哗作响,混着他粗重的喘息。

怎么会不见了?

不可能!

明明就放在这里的!

他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那东西关系重大,绝不能丢!

平日里能进他书房的,就一个小厮。

那小子,打小跟着他,机灵,有分寸。

书架上的东西,书案上的物什,借他个胆儿也不敢乱碰。

何况,他还特意上了锁!

会是谁?

事已至此,还是先去下人房寻那小厮问个明白。

贺明阁提起灯笼,烛火一曳,拉长他阴沉的脸。

还未走到后院,便见一道人影蹲在墙根狗洞处。

这么晚了——难道,他斥道:“谁在那儿?做什么呢!“

那道黑影更惊慌了,很快便消失在洞的另一边。

席秋娘疯狂地跑着,跑着。

胸腔里像着了火,双腿灌了铅。

可她不敢停。

一个不留神,脚下被石子绊倒。

“扑通!”

她跌在地上,膝盖手心顿时火辣辣的疼。

她又快速地站起来,继续往前跑着。

快!再快一点!

情急下,她辨不清方向,只知一味逃。

直到前面隐约有水声。

是桥!

她连滚带爬,躲在桥洞下。

冰冷潮湿,带着些许腥气。

她紧紧蜷缩身子,屏住呼吸。

头顶,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

有人从桥上跑过!

那脚步声渐渐远去。

席秋娘僵着身子,等了又等。

确定无人。

这才细细喘了口气。

她按上胸口。

那叠要命的信笺,就藏在那里。

只要呆到天亮,就去敲登闻鼓!

她要把贺明阁做的那些腌臜事,全都抖搂出来。

身败名裂!

这般,她席秋娘便是大义灭亲之人。

她就能正大光明同贺府割裂开来。

还能亲眼看着贺明阁,看着贺府全家……

在那菜市口,人头落地!

哈哈哈哈!

席秋娘几乎要笑出声。

真是,想起来就痛快。

说不准,她眼底倏地燃起希冀。

说不准,还能回沈府,继续做她的表小姐……

届时,她带着功绩回沈府,那凌曦再受宠又如何?

还能同她相比?

今生嫁不了表哥,她认了。

可也绝不能让凌曦那贱人好过!

席秋娘单是想想,唇角便抑制不住勾起。

她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包袱。

包袱里头,不过是些从沈家带来的衣裳。

好些的首饰衣裳,被翠儿那丫头当了换钱。

该死的贺家!

呸!

仆从个个眼高于顶,没银子,连口热水都吝啬。

马上,马上她就能回到沈府,回到她的秋芜院!

还能将翠儿那吃里扒外的东西,好好教训一顿!

席秋娘又屏息凝神,在桥洞下细细听了半晌。

四周死寂,再无半分异响。

她心头稍定,猫着腰,一点点,如受惊的兔子,试探着探出半个脑袋。

突然对上了一双眼!

顿时头皮一麻。

水面倒映着月光,碎裂成无数光斑,映在对方的脸上。

那张脸,阴沉,冷峭,带着几分戏谑。

贺明阁!

席秋娘脑中“轰”一声炸开,浑身血液刹那逆流!

她想逃,腿却软得像面条。

想喊,喉咙却像被封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贺明阁居高临下,目光似淬了寒冰,一寸寸刮过她满是泥污的脸。

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又极尽嘲讽的弧度。

他视线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她怀中那只被捂在胸前、抓得死紧的包袱上。

“席秋娘。”他唤她,慢条斯理。

“真是……好巧啊。”

……

翌日沈府

总管太监福满手捧明黄卷轴亲至:“圣旨到——!”

凌曦跟着沈家人跪在正门前。

福满脸上堆笑,展开圣旨,开始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沈府凌氏曦者,本出良家,虽居副室,克秉贞勤。”

“今献铁矿,裨益军国,忠心可嘉。特封尔为明宜县主,赐黄金百镒,蜀锦十端。准服七翟冠,岁禄八百石。”

“其生父凌永年、嫡母许氏教女有方,赐黄金百两、绸缎十端。”

“钦此。”

凌曦跪在下首,闻言,脑子嗡一声。

县主?

竟是县主?

她以为,最多是个乡君。

圣上还赏了凌永年与凌夫人!

这赏……未免也太重、太周到了些。

身旁,沈晏眼帘微垂,面上看不出情绪,唇角却微微勾起。

另一侧,沈老夫人的眉头一皱。

只一下,便恢复了往日的端凝肃穆。

秦氏的心,却骤然掀起了惊天骇浪!

什么?!

铁矿?!

这凌氏……她何时发现的铁矿?!

又何时献于圣前?

这泼天的大功劳,怎会算到她一个内宅妇人头上?

圣上……莫不是弄错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