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不送礼。”

沈晏反手,隔着衣袖,轻轻捏了她的手腕:“你留着玩便是。”

轻描淡写。

仿佛那不是珠宝,只是路边随手买的糖人儿。

她?

留着玩儿?

凌曦:……

有钱人的世界,不懂。

能折现吗?

伙计已经将那套南洲珍珠小心翼翼装入另一个更华贵的锦盒。

动作轻快,透着谄媚。

沈晏侧目看着凌曦。

她还在为那“六座竹山”咂舌。

小脸上满是“败家子”的控诉。

他眼底笑意更深了些。

“小娘,走吧!”翠儿上前低声道。

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套南洲珍珠头面上……偷偷地。

留着玩儿?

他刚才说什么?

三千两的南洲珍珠头面,给这个姓凌的……留着玩儿?

席秋娘心口一窒。

表哥从没买过这么贵重的东西给她!

凭什么?!

她在沈家十年,尽心侍奉老夫人,讨好表哥。

到头来,竟成了外人?

她脸色煞白,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翠儿眼尖,瞧见沈晏脸色沉得能滴水。

她赶紧去拉席秋娘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

“小娘!小娘!别说了!咱们走吧!”

再不走,少爷怕是要动真怒了!

席秋娘猛地甩开她的手。

十年委屈涌上心头,理智烧得一干二净。

她死死盯着凌曦,嘴角扯出一抹扭曲又刻毒的冷笑。

“姓凌的,你得意什么?”

“表哥迟早是要娶正妻的!”

“我倒要看看,到那时,你如何自处!”

凌曦:???

她刚才……说什么了吗?

得意?

她有吗?

茫然地眨了眨眼。

席秋娘脑子是不是有点毛病?

她明明在心疼银子!

那边,伙计已经将锦盒仔细包好。

盒子太大,惊蛰一个人拿着有些吃力。

澄心上前一步,面无表情掏出银票付了账,稳稳接过锦盒抱在怀里。

旁边,沈晏握住了凌曦的手。

掌心温热,将她微凉的指尖包裹。

声音平淡,却带着棱角。

“不会有正妻。”

席秋娘脸上的狞笑僵住,浑身一震。

她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晏。

连带着旁边的凌曦也愣住了。

啥……啥意思?

她脑子有点懵。

他终于侧过脸,扫过席秋娘。

冷漠,疏离。

“沈家人。”

“没那么多不三不四的心思。”

“晚些我会修书一封给贺明阁。”

他的声音平稳:“若是看顾不好自家妾室——”

目光定在席秋娘惨白的脸上。

“我不介意,替他规训一二。”

席秋娘浑身剧烈一颤,像是兜头被浇了一盆冰水!

从头凉到脚!

“不……”

她嘴唇哆嗦着,牙齿都在打颤。

“不……不要!”

声音尖锐,几乎破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

“表哥!不要!”

她在贺家本就如履薄冰!

说是妾,却因曾为贺明阁怀过子嗣,流产伤了身子。

贺明阁念着是他的原故,才给她多了几分体面。

贺家肯容她,无非是看在她背后还有个沈家!

若是表哥这封斥责她“不守规矩”的信递到贺明阁案头……

贺明阁会怎么想她?!

那些捧高踩低的下人会怎么作践她?!

她在贺家,还有立足之地吗?!

不!

不——!

沈晏却看都懒得再看她一眼。

握着凌曦的手,转身就走。

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粒碍眼的尘埃。

“表哥!”

席秋娘如梦初醒,眼见他要走,疯了似的追出金玉阁就往马车上扑!

澄心长臂一伸,面无表情拦在她面前。

将她的绝望和哀求,尽数挡了回去。

王叔扬鞭。

马车启动,车轮辚辚碾过青石板路。

“不——!”

席秋娘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车厢,嘶声尖叫。

“表哥!你不能走!”

“你被那个贱人骗了!”

她声音凄厉,带着破釜沉舟的疯狂。

“她根本不是凌曦!”

“她早就被鬼上身了!是个妖精!”

这话,连拦着她的澄心都听得皱紧了眉头。

实在有些不耐烦。

这位表小姐,之前在沈府时,他就极其不喜欢。

仗着老夫人的几分怜惜,作威作福,眼高于顶。

如今惹怒了爷,还敢口出疯言!

澄心一把将还在嘶吼的席秋娘推搡开。

力道不小。

席秋娘一个踉跄,直直撞进跟出来的翠儿怀里。

翠儿惊呼一声,差点被撞倒。

澄心冷眼睨着主仆二人,语气没有半分温度。

“席姑娘,请吧。”

席秋娘惊魂未定,捂着被撞疼的胳膊,瑟缩了一下。

眼底满是恐惧,却又强撑着色厉内荏。

“你……你想做什么?!”

“我可是沈府的表小姐!”

“表小姐?”澄心挑眉,嘴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

“沈府,从来没有什么表小姐。”

他的目光像冰冷的刀子,刮过席秋娘惨白的脸。

“你身上那点稀薄的席氏血脉……”

“若非当年老夫人心善收留,岂能活到今日。”

席秋娘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澄心不再看她,只淡淡道。

“走罢。”

“外头乱得很,小的亲自送您回贺府。”

他垂下眼帘,心思却已转了几圈。

让爷为了这么个东西,亲笔修书给贺明阁?

麻烦。

不如他亲自走一趟贺府,替爷“递个话儿”。

更方便些。

马车缓缓驶动。

车厢内,一时安静得只剩下车轮压过青石板的咕噜声。

席秋娘那凄厉的喊叫,仿佛还剐蹭着耳膜。

【她早就被鬼上身了!是个妖孽!】

妖孽……

凌曦心头微紧,下意识抬眼,悄悄觑向对面的沈晏。

他端坐着,一身墨色锦袍衬得面容愈发清俊。

车窗透进的光落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

神色平淡无波,看不出喜怒。

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膝盖,似在出神思考着什么。

他听见了吗?

方才席秋娘那般嘶吼,不可能听不见。

还是……根本没放在心上?

凌曦定了定神。

凌家爹娘那边,她尚能自圆其说。

爱女心切是一重。

贺家春日宴受惊,受刺激,性情大变是二重。

或许,她这壳子,到底还残留着原主的几分影子?

所以他们才没起疑。

可沈晏不同。

他是刑部侍郎,是太子伴读。

便是将她抬进沈府,在入官府文书前定也是探查过。

她如今这般变化……

他当真毫无察觉?

还是,早已看穿,只是不动声色?

凌曦垂下眼睫,心思百转千回。

还有那句……

【不会有正妻】

又是何意?

书里,沈晏确实没有正妻。

是没来得及相看迎娶,就被原主下的慢性毒药送了性命。

沈晏这个工作狂,莫非是嫌后宅女子多了麻烦,影响工作?

“怎么了?”

沈晏清冷的嗓音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见她一直看着自己,便柔声道:“吓到了?”

凌曦下意识挺直背脊。

“怎么会!”

以前在沈府,她都没怕过。

何况如今人已在贺家。

沈晏还说要修书给贺家。

怕是以后,席秋娘连贺府大门都难跨出一步了。

她抬眸,迎上他的视线。

“公子,方才那句‘不会有正妻’……是何意?”

原来,她在意的是这个。

沈晏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

他攥着她手腕的力道,紧了紧。

“有你就够了。”

哦。凌曦怔了怔。

随即,她蹙起眉:“那怎么行?”

“府里上下打点,迎来送往,总得有个女主人操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