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才十二
骄才十二
尤温“嘁”了声，不理会他，只是再看着这湖边，方才被吸进漩涡时突突跳的心跳这时又不自觉加快，对这清澈湖水心里顿时蒙上一层灰雾，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一阵恶寒，脚下后退两步。他想，这心理阴影是这辈子下辈子都难再消除了。
祁一就在他旁边不到两寸距离站着。尤温实在有些奇怪——他余光总能看到祁一那双漂亮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他却也不说话。
他摸了把脸，心道:是不是他又变好看了，男大十八变，但是他都快二十一了，是不是太迟了些。
祁一眼神缓缓扫过他这幅心事重重的脸，睫毛颤了颤，那张脸便一下变得无辜了。两人离得本身就近。不知是不是尤温的错觉，祁一像是要贴在他身上。
明明他能直白的转过身或调戏一两句，这时却难得僵硬，等着祁一凑过来，便听见他压着嗓音道:“之前只是怀疑，现在我可以笃定地说，她本身就有问题。”
尤温眸光一闪，正要回话，便又听他道:“你当真以为方才那是巧合吗？世界上何来那么多巧合。”
他目光炯炯，语气难得急切，像是笃定了尤温不会相信他。
“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这怪瘆得慌。”尤温忽将目光转向月洋，搓搓胳膊，“你哥找你也该着急了，现在天都快黑了，免得他觉得我们把你带跑了。”
天近暮色，红霞燎了半边天，云便似被火烧了般。月洋咧嘴笑着拍拍小花精脑袋，低着头在地上画了个圈，道:“也行，他这人总爱瞎想。”
她像是被勾起什么惹人啼笑的回忆，不自觉笑出声，拾起身拍两下手上的沙土，继道:“我哥这人可搞笑了，我之前有一次离家稍微远了点，忘记告诉他，他就发了疯的找我，刚找到我的时候就哭了，哭得跟个孩子似的。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他好像……总怕我走丢一样。”
语气被染了笑，她的轮廓此时已不是那么清晰，模模糊糊地，只有那张脸上漂亮的眼睛和真挚有神的眼神即使暮色也掩盖不了。
尤温眼神一转，对上小花精的大眼睛。
“哪里有人不担心自己的家人，你们家……是只有你和你哥两个人”
他轻飘飘将眼神移过去，眉头轻挑。
“是啊。”
尤温低垂着眼帘，沉吟良久，忽叹了口气道:“爹娘呢，你知不知道你们现在在什么地方，这地方又叫个什么名字。”
“我哥说，我爹娘在我生出来不久就没了。”她语调低了，兴致也不如刚才那般。除此之外，尤温在她脸上看不到什么其他神情。
也是，失去生父母，想必也没有谁能笑着说出来，除非那人没心肝。
月洋续着话往下说:“我们这小村子叫齐丕村，全村上下有一百来户，来来往往的，有些穿得像你们这样打扮的人来，但是不过一阵就走了，都是来找我哥的。”
她身上总带着小姑娘的娇俏和难得的洒脱肆意，也许是天辽地阔，尤温感觉得到她身上若有似无的一身豪气。
尤温默声，兀自心道:他还真希望这姑娘是什么都知情，这样他也可以毫无顾虑的猜忌，倒也不会总一副做错事的心亏。但就目前看来，她哥确实存在很大问题，至少，她哥月林知道的一定比她多了不知多少。
其实他们本来就不必在意这些事情，无论她们之间有什么事，隐藏着哪怕几百个秘密，都与他们没什么干系，他们的任务，只是在这里待上十来天，安安稳稳的。
尤温其实是有些心痒，想解开迷题看看，看到底只是对他们的考验，还是这背后有更大的谜团。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尤温扭头瞅了眼祁一，不知道为什么，祁一待在他身边，他就难得心安。这感觉，像是他哥带给他的安稳踏实，但又不完全是。
祁一方才一直打楞，忽然擡起眼，碰巧对上他目光。尤温心头一震，又有些尴尬，掩饰般地报之以春风笑。
祁一眸中幽深，没开口，只是点点头。也算是对他的笑做了回应了。
尤温转过头，背对着他呼出口气，摸摸鼻子暗道:“这祁美人倒是越长越好看了。”
一路上，几人都有些沉默，像是再没什么话要说了。唯一不消停的便是小花精，叽叽喳喳吧啦不停。
没人听得懂它在说什么。
……
月林就站在门前，紧着眉头，两手负身后。
尤温看到他头都大了。
月洋跑到他身边，正要进门，月林一个巴掌就拍过来，眼看就要拍她脑瓜子上，被月洋反应迅速的躲过，朝他嘿嘿笑了两声。
月林:“你还知道回来，这是什么。”
月林皱眉看着从月洋怀里蹿出来的小花精。
月洋:“哥哥哥，我错了错了，这个是……我路上遇到的，你看它小小的，没地方去太可怜了，我就收留它了。”果然，该怂还得怂。
对上月洋可怜兮兮又有些小心翼翼的眼神，月林阖上眼睑，睁开眼定定看着小花精，对上月林的眼睛，它却一溜烟躲到月洋怀里去了，抿着嘴不说话。
月林叹口气道:“收留就收留吧。”
尤温:“……”
这得有多熟练才能一下子躲过去。
应荣轩昂着头，不屑的哼笑了声，梗着脖子就进去了。
月林自然对这个拐走自家妹妹的“东西”嗤之以鼻，伸直胳膊挡着不让他进。
尤温胸膛撞上他的胳膊，无语掰着他胳膊哼哼:“你幼不幼稚啊。”
月林:“你不配。”
一旁祁一忽然出声，似笑非笑:“难不成这屋子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还是你有什么事是我们不能知道不配知道的。”他嗓音清冷，说话自带不可违抗的语调。淡淡扫了他一眼，月林就遍体生寒。
月林手指一动，奇怪的瞅他一眼，胳膊却已经放下来:“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尤温昂头挺胸，嘁了声，大步流星迈进去:“还是祁美人你说话好使，以后这种场合还得你出马，哎，你说什么时候我才能跟你一样。”
祁一静默一阵，摇头:“你不需要跟我一样。”最好不要。
尤温点头:“虽然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势，但是我还是很佩服你。再说，跟你一样有什么不好。”他不解，祁一却不愿多说。
“……”
祁一没再开口。
应荣轩道:“没什么不好，想让别人看得起你，你得自己有实力。”他顿了顿又说，“虽然我也看不出来你那位朋友有什么实力。”
“”尤温咳了两声，“对，他是没什么实力。”有实力你就不敢在他跟前这么说话了。
月洋笑道:“我们家里只有一间客间，要住我家的话，你们今晚可能得将就将就。”
“没问题。”尤温抢着答道，“挤挤就挤挤，我们都没那么讲究，你说是吧应荣轩。”
“当然，不是谁都像尤家少爷一样娇生惯养长大的。”
“……”
***
深夜，客房里，灯已经灭了，屋里漆黑一片。三个人平板板躺在榻上。
尤温卷着铺盖，狠狠踹了脚平躺着的应荣轩，气道:“挤死了挤死了，你往旁边挪挪。”
应荣轩啧了声，直勾勾盯着天花板:“你怎么不让你旁边那个挪，一直针对我，我看起来有那么好说话你他妈爱睡不睡。”
“呵……”尤温冷哼，心想，“你以为小爷不想，那还不是因为你比他好欺负，三个人挤在一张榻上，热都得热死。”
“……”
应荣轩闭着眼睛，呼吸均匀，想必今天有些累了，已经睡着了。
应荣轩身上还不断散着人味儿，祁一人家好歹跟个冰块似的能给人降降温。正拉着脸生气，他就察觉到祁一往一旁小幅度挪动了下。
他一怔，祁一忽然开口:“早些歇息。”
尤温又被这命令的口气唬的一愣，反驳的话说不出口:“哦……哦，知道了，祁美人也早点休息。”
屋内一瞬静下来，尤温盯着屋顶子，不自觉心跳有些快，“扑通扑通”，他动作放轻把胳膊搭在心口按住。
听到祁一略浅的呼吸声，尤温微侧过头，黑夜里一双奇亮的眼睛盯着这位睡美人，外面月光撒下来，给他勾勒出完美的面部轮廓。
额头，眼睫，鼻梁，嘴唇……
他皮肤过分白皙，即使蒙上黑，他脑子里也能清晰想象出来。
尤温视线从那轮廓上缓缓移动，呼吸有些火燥，他也不知道自己那是怎么了，只是觉得这长夜漫漫难明，而他今夜亢奋无眠。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尤温闭上眼默默在心里数数，强压下心头的燥热。但闭上眼，脑子里便全然是那个人影。
他往旁边挪了挪，直到后半夜，他才昏昏沉沉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