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欲来

风雨欲来

从松井信挂掉无线通讯,到三江之北的哨卡被尽数撤下,蒋谦和廖云峰用了不到二十分钟。

一如松井信所承诺的,蒋谦收到了坐标。

数不清指挥所最后抽调了多少人马,反正漫山目之所及尽数皆是墨绿色的军装。

如此大规模的搜寻,一切却又都井然有序。

“这就是军队啊!!”白延清站在小山头上,无不感慨,山下薛泰正迎面跑上来。

薛泰撇着嘴:“你非说要来帮忙,人家根本不领情,那几个军官根本不待见我们,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白延清蹙眉:“老薛,别由着性子来了。你冷静想下救国社现在的处境,天都被我们捅破了!闯了这么大的祸,我们哪来的生气的资本?军方现在是没时间管我们,这不代表他们之后会放过这件事。卫县那几个指挥官都快把我们恨到骨子里了,再不做些什么,等他们腾出手这事怎么善了?到时候同学们怎么办?救国社怎么办?”

薛泰抿嘴不言,根本无从反驳。

白延清:“他们找到人了吗?”

薛泰:“还没有。”

白延清叹了口气:“那就继续帮忙找。”

“副主席!!”一名干事冲了过来:“这边!!!”

白延清有些楞神。

他的面前,那个一整日都凶神恶煞的黑着脸、但却显然牢牢掌控着局势的将领一失指挥员的沉稳与冷静。

蒋谦的瞳孔中充着血色,他无措的抱着怀中的青年宛若困兽。

“参谋长别睡了!!你看看我啊!!!”

青年似在浅眠,但不论蒋谦如何呼喊,却始终未有丝毫反应。

现场一片嘈杂,为首的主任大夫努力斟酌着措辞:“陈军长,我在锡市的小医院从来做的都是小手术,我是真的怕害了这位长官。我来动刀风险大高了,等大医院的专家会有把握的多。”

第七师的医疗部长急得跳脚:“军长,不能再等了!!!谁知道廖军长的人还有多久到?!!风险再大也不什么都不做要强!!他娘的他们就是怕担责任!!”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场的医生瞬间尽数陷入了重围,甚至有官兵叫骂着掏出了枪,医生瞬间成了比学生们还要弱势的群体。

那主任无奈妥协:“长官,我已经明确告知风险了。你们非要强行动刀的话,出了事那是陈军长你的责任。”

“老子去你的!!这混账压根就没想过治好!!”有军官叫骂出声。

“军长!这个医生不能信!!!!”

“他会害了参谋长的!!”

“疯子,怎么办啊……”带着深深的无力感,陈堪犹豫不决。

蒋谦失神的望着满目的血色对周围的混乱闻若未闻。

“怎么办……”

蒋谦不知道,他什么都做不了……

握着衣角的手上已有青筋,但他依旧什么都抓不住……

他只能在这里,没用的看着怀中人的气息一点点弱下去……

少帅已经伤的那么重了……

万一参谋长再出了事,三江的防线怎么办?冀州的战局怎么办?

干平军怎么办……

少帅醒了,他又该如何交代……他明明保证过的……

“对不起……少帅……”

青年的将官埋下头,不住颤抖的声音带着难以名述的悲怆。

“参谋长可能回不去了……”

视线变的有些模糊,阖上眼深吸几口气,蒋谦竭力克制着。

哭顶个什么用……丢人。

“老陈—”终了蒋谦决绝道:“等老廖的人来。参谋长的命我绝不交到这种医生手里。”

蒋谦擡眸,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然:“一切后果,我承担。”

“长官别干傻事!!会死人的!!!”

被拦在外围的白延清骤然出声。

白延清奋力想要往前,奈何却完全不是警卫的对手。

薛泰一咬牙干脆直接闯,然而往前跨出半只脚尚未落地,地面上已多了一排弹孔。

持枪的士兵被刺激的狠了,个个面露凶色:“滚!!!”

寸步难进的白延清再不管那么多,直接就冲着陈堪的方向吼:“长官!!我也许有用!!放我进去!!!”

“老白是院长几十年来最得意的学生!!!反正你们也没办法了,横竖都是死,你们就让老白试试看啊!!!”

白延清白了薛泰一眼,这个人是真的不会讲话。

尽管话讲的难听,但薛泰的话却起了作用。

一把挥开士兵,陈堪来到二人面前,陈堪板着脸:“你们什么意思?”

白延清赶忙解释:“病理学上失血超过三成就会有生命危险,就我看到的现在已经远超这个量了,你们现在不采取措施,马上就是呼吸和各器官衰竭,然后不可逆性休克。”

白延清神色激动:“相信我,我是医生!!至少我可以帮你们让长官撑到主治医生来,你们要是信的过我,我甚至可以替那个医生主刀!!”

“老陈,放他过来。”却是蒋谦先开的口。

蒋谦对上白延清的视线,字字郑重:“大夫,我们干平军全靠你了。”

陈堪示意手下的士兵退开:“刚才动手打了你同学,我这里向你道歉。”

“救他,拜托了。”陈堪竟是朝着这个学生深深的鞠了一躬。

白延清霎时有些无措,咽下一口口水:“我尽量。”

陆陆续续的有人赶到,都无一例外的被拦在了军帐外。

喜耀急得跳脚:“让一个学生在这种地方动手术?!疯子你他娘是真疯了吧?!!”

蒋谦低着头,默不作声。

薛泰仍是不改心直口快的帮着蒋谦:“不让老白上,等你们自己的医生到人都凉了,再说那个平都的许主任不是也没说什么就进去了。”

尽管蒋谦的这个决定担着极大的风险,但毫不夸张的说,这一天,一个平都大学尚未毕业的学生救了一战区副总指挥、干平军参谋总长文择元的命。

如果没有白延清坚持跟来,干平府的二号人物会殒命在冀州腹地这个不知名的角落,而平国的历史,也许会就此改写。

松井信一行成功的退回兖州。

然而,他们舍命深入敌后带来的战况却并不乐观。

正面进攻的三个师团全线溃退。

已然重伤的松井信却并不肯退下前线阵地。

刚处理完伤口的松井信靠在行军床上脸色惨白:“把林钧宸的死讯放出去。命各个师团整军备战,四小时后再度进攻。”

小林一木不解:“师团长刚才为何不直接杀了林钧宸?!!”

松井信叹气了口气:“你还是不明白。”

“杀了林钧宸和击败林钧宸的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

“有何不同??杀了他干平府将群龙无首,我们必可一战而胜。”

“群龙无首?”松井信苦笑摇头:“陈堪是干平军的主力军长,绝对嫡系的一线战力。从陈堪的反应,到后面林钧宸只身进来,你还没有意识到?”

“意识到什么?”小林一木仍是不解。

“干平军里不止有一个核心,那个叫文择元的参谋长在军中有着不亚于林钧宸的威望。打败林钧宸可以毁掉干平军的士气,但杀了林钧宸只能徒然的让干平府上下疯了一样恨我们。干平军非但不会乱,反而会被激出更为可怕的战力。只要那个参谋长还活着。”

“这怎么可能?!!”小林一木不可置信:“文择元几乎从未在公开场所露过面。平都的日报四期一刊,也从来没有过这个人。我们战前对干平府将领进行分析的时候,甚至连一张清晰的正面照片都没有。”

“这就是可怕的地方啊……”松井信叹到:“干平军的二把手不是情报部门重点分析的廖云峰,而是这样一个人,一个被重重保护到我们的情报部门几乎拿不到资料的核心。”

情报科的小野次郎自是不解:“可干平府的各项对外事宜确实一直都是廖云峰在操办。豫州会战是廖云峰破袭东陵,三七厅议是廖云峰发动兵谏,仪州事变更是廖云峰镇守后方。”

“廖是你们情报部重点对象,干平府确实在有意培养廖云峰,这不假。这里数小野君你最了解廖云峰,说说你对他的看法。”

小野次郎下意识就道:“以廖的威信还远不足以服众。”

松井信阖上眼:“这就够了。”

干平府现在,就只剩廖云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