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义
意义
冀兖边境,反冲锋打成歼灭战,一路追亡逐北的蒋谦被廖云峰的一通电话拉住了脚步。
廖云峰这么谨慎的人选择无线电话、明语通讯,情况的紧急可想而知。
正杀的兴起的蒋谦犹豫片刻,还是接过了通讯员递过来的设备:“老廖什么事,我这边正忙着呢。”
廖云峰没去解释前因后果,先直接命令道:“老蒋,不要追了,马上带人去卫县。”
蒋谦不乐意了,高高蹙起眉头:“我收到的命令是配合陈堪坚守锡市,老廖你没少帅的调令甭瞎指挥,我们纵队不归你管。”
廖云峰一反常态的言辞激烈:“蒋谦你他娘的听着,要不是只的你面前的犬封已经全面溃散了老子不会找你。白鬼子占领了卫县的一号仓库,参谋长在里面,少帅同意了那帮白鬼子的要求,要一个人进去!卫县那边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你他娘的现在马上给老子赶过去!!!”
蒋谦闻言惊怒,大骂出声:“陈堪他娘的干什么吃的?!不知道拦着?!!!”
廖云峰跟着骂:“陈堪他娘的也在里面!!”
廖云峰的耳机骤然发出一阵滋啦的电流声响,是蒋谦那边挂掉了通讯。
四围还是漫天的硝烟、火光与喊杀,战士潮水般从蒋谦身畔冲过。
蒋谦两三下除掉身上的军官大衣,纵身上马,一勒缰绳:“停止进攻!立刻集合所有骑兵,跟我走!!”
卫县,废弃日久的一号仓库外面已近围满了荷枪实弹的士兵。
自仓库里面的陈堪不顾性命声嘶力竭的吼出‘七师的弟兄不要管我!参谋长在里面!!鬼子要杀参谋长!’起,局面就骤然失去了控制。
插回刚拔到一半的武士刀,松井信回身,冷冷看向被按倒在地的陈堪:“陈军长这是想先一步慷慨就义?”
陈堪面无惧色:“有种你就杀了老子!”
松井信再次拔出武士刀,劈头砍向陈堪的刀锋在半途陡然一转,刀插入了距离陈堪耳边不足三厘米的土中:“就在刚才,你已经浪费掉了自己的价值。”
若是筹码不再具备价值,那就没有留下的意义,松井信身上爆发出淋漓的杀气。
“里面的犬封将士,只要你们放人,条件大家可以商量。”
半蹲在陈堪面前的松井信握刀的手骤然一滞,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兖州战场,这个人同着戴州的叶将成、谈笑自若的残杀了松井信手下数十子弟兵。
松井信近乎偏执的站起身,高声吼道:“你进来,什么都好商量。你进来,我不动你手下其他任何人!!”
“空口白话,阁下要如何取信我。”
松井信红着眼,已然毫无顾忌:“林钧宸!你我是老对手了,你清楚我松井信是什么样的人!我——帝国第十四师团师团长、松井家第七任家主——松井信,以天王的名义起誓、以十四师团的荣誉起誓、以阵亡将士的英灵起誓——你进来,我今日不伤害你手下任意一人!”
“好!!”回答的人不带丝毫的犹豫,外面却骤然嘈杂了起来,
良久的争执后,门开了。
门内门外的士兵皆齐刷刷的举着枪,林钧宸只身一人进了仓库。
文择元厉声呵斥:“林钧宸,别胡来!!”
一旁的白延清敏锐意识到,自深陷险境以来,这是这个军官头一次表现出紧张。
林少帅的回复却显得有些莫名其妙:“我还在生气,你不要跟我讲话。”
林钧宸在门内站定,任由身后厚重的铁门再次缓缓的合上。
看清来人,松井信的身后,立马就有人抽出了刀。
“师团长,我要给小野报仇!!!”根本不等松井信回复,那个犬封已然冲了上去。
闪身,夺刀,反杀。
在松井信来得及制止之前,那名犬封已经被自己的刀捅了个对穿。
杜子奂已近完全看呆了,他咽了口口水,然后深刻理解了林钧宸当时那句‘要是连你们三个都收拾不了,那第一战区司令还是尽早换人的好’的具体含义。
压抑已久的学生中骤然爆发出一片欢呼。
松井信上前三步朗声道:“林钧宸,你敢进来用命换手下弟兄的命,我敬你。但我们之间的帐,今天是时候算一算了!!”
林钧宸将刀身平置在左臂衣袖上、下压后缓缓向外抽出,以擦拭去武士刀上的血迹:“怎么算?”
“师团长我来杀了他!!”
“将军,让我为兄弟们报仇!!”
松井信的身后,大量的犬封叫嚣着纷纷拔出配刀。
松井信大笑:“既然我的兄弟都想要你的命,那这场架,就继续打!!”
松井信拔出配刀,将刀鞘递予副手:“我先来!!!”
松井信出身武道世家,成为军人后,他曾因对军队中老旧沉珂的厌恶而拒绝配刀,但这丝毫不妨碍松井信在重新拿起武士刀后,在军中的一刀流剑道比赛中一举夺魁,而此时松井信手中的武士刀便是天王亲发的奖励。
松井家的刀法以快著称,当攻击密集到一定的程度,那对手便只有防守没有进攻。
一如此刻,林钧宸就在防,只防不攻,刀刃与刀刃快速碰撞,在空气中击出阵阵火花。
犬封中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陈堪的手攥的死紧,完全不顾胳膊已近快被血浸成了红色。
文择元蹙眉:“手松开,胳膊不想要了?”
陈堪依旧死死的盯着前面的打斗:“我紧张,这控制不住。”
文择元:“放松,松井信的打发太废体力,他不能占优,就必败无疑。”
一如文择元所言,松井信的额头上已近渗出了豆大的汗珠,松井信心中也在急,在这样耗下去,他将后继乏力。
松井信的速度在肉眼可见的降下来,而一旦慢下来,松井家长于进攻、短于防御的刀法便处处都是致命的防御空挡。
林钧宸等的就是这个,侧身避过松井信迎面劈来的一刀,林钧宸手中的刀锋骤然前送,直取松井信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森先生即犬封人小林一木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
右臂中枪,林钧宸手中的刀应声而落。
“混蛋!小人!”
“无耻!!”
顷刻之间,便是群情激奋的学生中的一片谩骂。
而陈堪更甚:“老子去你爷爷的!!”
陈堪猛然发难一脚踹倒身旁的犬封,大有鱼死网破的不管不顾的架势。
周围犬封的枪口纷纷掉转,然而就此时,陈堪倒下了,动手之人却正是陈堪旁边的文择元。
白延清惊讶的看着文择元:“你在干什么?!”
文择元只‘平静’道:“林钧宸已然进来了,这场以命换命的交易就已成定局。冲动是在枉送性命。”
环顾四围黑幽幽的森森枪口,白延清顿时也被拉回了现实,却还是忍不住吐槽道:“你这家伙是冷血动物吧。”
这种情况下的理智也太恐怖了吧。
文择元也不答,只是静静的看着正捂着右臂伤口的林钧宸。
林钧宸回过头也看了过来,他对上文择元的视线,竟还笑了一下。
都这个样子了,这家伙居然还在试图去安慰自己……
文择元冲着对方点了点头,他清楚林钧宸在想什么,并尝试配合对方将现场的伤亡最小化。
但事实上,他也远不像自己表现的那般冷静,于公他现在需要制止现场的任何人的过激举动,以免他们丢掉性命;于私,他甚至无法制止自己。
生死线上走了一遭的松井信大口的喘着气,随即青年的犬封将领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回身、一拳打翻了小林一木:“混账!!你在令整个帝国蒙羞!有任人再敢开枪,我——必杀之!!”
松井信不惜拼上命、是为了证明给在场士兵,证明给整个师团,证明给整个犬封陆军——林钧宸这个人、是可以正面打败的!!
他要做的是重塑师团的锐气、以及打垮整个干平府的士气。
他必须正面打败那个人、杀掉那个人,当着犬封的面,当着平国人的面。
而小林一木的那一枪,会毁掉一切。
“我代表小林君向你道歉。为表歉意,不论我们之间的胜负,在场的犬封官兵绝不会再向你开枪,哪怕马上——你杀了我。”
松井信把刀换到左手:“我也不用右手。”
“可以。”林钧宸反手拔起插在地上的刀。
松井信也不多说,直接开打。
对方正在流血,拖一分钟,他的胜利就会多一分诟病。
不能拖,林钧宸比松井信更清楚这一点,几招佯退之后,林钧宸干脆直接把整个右半身暴露在了松井信的攻击范围之内。
松井信自然没有放过这个防御空挡,笔直向前刺出一刀。
顺着刀势,松井信急进,林钧宸急退,直至林钧宸被逼至墙根,退无可退。
这一刀直接贯穿林钧宸的右胸,向后深深插入墙中。
杜子奂霎时急红了眼:“少帅!!”
“都不准动!”犬封士兵随即就朝着学生们的脚下开了枪。
但此时,松井信的脑中却是警铃大作,他即刻拔刀,然而就是这个下意识的行为,葬送了松井信近在咫尺的胜利。
拔刀是不可能比出刀快的,林钧宸根本不去管松井信的进攻,将刀反手送出。
大量的血在松井信的腹部蔓延开,松井信再没了拔刀的力气,一头栽倒在地。
血不断的自伤口涌出,林钧宸反手拔出松井信钉入墙中的那柄刀,喘着气靠墙缓缓坐下。
“师团长!”即刻有犬封士兵冲了上来,一把抱起松井信:“绷带!止血!快啊!!”
小林一木看着抽搐着吐血不止的长官,一时不知所措。年轻的犬封军官在下一刻红了眼,他一把拽过曾经的学生薛泰。
几乎所有的学生都看到,这个他们无比敬仰崇拜的森先生,将□□塞进了薛泰手中,正指着已然重伤的林钧宸疯狂的咆哮着:“杀了他、不然杀光你们!!”
林钧宸似乎已然接近极限,对于面前对着自己的枪口,青年无动于衷。
小林一木红了眼近乎疯狂的重复着那三个字:“杀了他!!!”
哪怕师团长不让他们开枪,他也要这人的命!!
薛泰的手甚至握不稳手中的枪:“……不…不…行……不行!!!”
薛泰带着哭腔,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憧憬不已的将领啊!!!
小林一木急不可耐,朝着旁边的学生一顿射击,刹那间五六个学生就死在了整个曾经的和蔼可亲森先生手上:“动手!不然我们杀光所有的学生!!!”
局势已经很清楚了,这样下去不只是眼前已然重伤的将领、同学们也要尽数枉死……
薛泰已然接近崩溃。
杜子奂在一系列的变故下不知所措,心里在疯狂咆哮着阻止薛泰……
可脑中又不断问着——阻止了又能改变什么……
只能毫无意义的赔上性命。
就在杜子奂无比矛盾时,有人先一步做了这毫无意义的事情。
文择元挡在了薛泰的枪口前:“杀他,先杀我。”
小林一木狂笑着:“这是你自己找死,不算我们松井师团不讲信用!”
“择元!让开!”
再无法继续故作从容的看下去。
四个字,青年近乎用尽了所有气力,林钧宸剧烈的咳出大量的血。
他试图站起来,可做不到。
林钧宸眼睁睁的看着青年挡在自己身前,看着薛泰扣下扳机。
血顷刻间染红了身前青年的左肩,文择元却没有半分的退意,禁不住压力的薛泰举着枪涕泗横流。
“学生军领袖连瞄准都不会了,来来来我帮你。”
小林一木大笑着摆弄薛泰的手腕,调整着薛泰持枪的角度。
但凡懂点射击都清楚,薛泰枪口对着的方向,是狙击训练第一课上就着重讲过的致命处。
“你他娘敢!”
青年嘶吼出声,声音低哑,宛若困兽。
挡在身前的,是他曾信誓旦旦要拼上性命保护的人。
…别碰他。
……择元。
深深的无力与绝望侵袭着重伤的青年,他什么都做不了。
无能为力、毫无办法。
眼前仍旧不闪不避家伙只是突然道歉道:“对不起,林钧宸。”
文择元叹息一声:“我做不到。”
做不到理智,做不到看着你死在我面前。
杜子奂突然明白,这个人也只不过是简单的决定了要阻止薛泰,哪怕一切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