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势
天下势
松井信到底晚了一步。
他比叶将成晚到了三十分钟。
可是战场上,哪怕是一秒钟,那都是由生到死的差距、天堂到地狱的距离。
半小时前,干平军军部。
“叶某有要事要见少帅。”
叶将成步履匆匆,前方带路的喜耀虽不明所以,但也不敢怠慢,直接把人带到了林钧宸的帐篷门口,喜耀才阻拦道:“叶将军,这可不能再进去了,我去叫少帅!!!”
叶将成在外面站定,才对身旁的警卫命令道:“你马上借用干平军的电台,命令七十军、五十六师、五十七师、五十八师沿那伙犬封的去向封锁搜索。至于叶部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警卫行了个军理礼,匆匆离去。
这边,被从美梦中吵醒的林少帅睡眼惺忪:“叶将军,不至于吧,什么事能直接找到本帅的寝帐里来。”
帐外,叶将成面色凝重:“叶某要是再晚半个时辰,怕是少帅脑袋都要搬家。”
林钧宸神色一凌,也没等叶将成继续说下去、直接对卫兵命令道:“把所有人都喊起来,全营戒备。”
林钧宸:“离这最近的是那部分?”
卫兵:“是廖军长。”
林钧宸:“电令廖云峰带上所有队伍,立刻向指挥部靠拢。”
卫兵领命而去,林钧宸才回过身:“叶将军可以继续讲讲——是谁想要我的命。”
暗叹了一下青年将领的果决凌厉,叶将成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来。
林钧宸听完着实一愣,叶将成居然不顾自己弟兄的性命先来救他?
但现在可不是质疑什么的时候,林钧宸当机立断:“既然来了,他就别想走。所有文职人员立刻转移,战斗人员按序进入七号、八号高地。廖云峰人到哪里了?”
四十分钟后,松井信一行顺利的摸上了干平军的营帐。
营地里别无火光,一片沉寂。守夜的士兵靠在战壕旁打着哈欠,一切都与方才的戴州军部别无二致。
已近经历了一场胜利的犬封就像一群饮了血的狼,眼睛里都放着贪婪而又嗜血的绿光。
依旧是七人一组,悄然入帐,这次运气要是好点,说不定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要了威名赫赫的林少帅的命。
然而,很可惜,事情却不能尽如松井师团长所愿。
“师团长,帐中没有人!”连续探了三个空帐的一队长忍不住喊出了声。
随着一队长打破寂静,其余各队也分分出声。
“我们这也没有人!!!”
“三队也是!!!”
松井信心中打叫不妙,中计了——这是一座空营!!!!
“撤!”松井信嘶吼出声。
然而,他已经没有机会了,四面枪声大作。
犬封一片慌乱,只得退到营地的战壕之内。
其实,现在不论从那个方向,松井信都能轻松的打出去,廖云峰的人还未到,松井信的人马本就比林钧宸的要多。
但松井信的判断出现了失误,他不可能想到叶将成能连夜送来情报,那唯一的解释就是林钧宸早有准备。
干平军几十万的人马,随便调来哪一只部队,都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只有等,借这绝佳的地势死守,再寻找混乱伺机脱身。
干平军没有立刻猛攻战壕,犬封得到了片刻喘息的时间。
靠着战壕中的松井信长出一口气,摘下帽子。松井信出神的望着帽底暗暗握紧拳头,绝不能死在这里!
营地西侧的一座山脉上,叶将成手持望远镜看着龟缩在营地中不敢动弹的犬封叹道:“用兵之道,十则围之,倍则战之,少帅这手以少围多,倒令叶某大开眼界。”
林钧宸笑笑:“犬封孤军深入,却没有必死之志,莫说困住,就是一举歼灭也不在话下!”
叶将成颔首:“取胜之道,士气为先,犬封已无斗志。”
继而赞道:“少帅即已有取胜之道,却还静守待援,沉稳不下吾辈啊!”
林钧宸摇摇头,无奈笑道:“以少围多,本就是冒险之举,再以少击多,那本帅回去可惨了。”
叶将成是做惯了老大的人,不以为然道:“少帅一军之主,谁还敢骂你不成?”
林钧宸没再解释下去,笑的不予置否,转而道:“刘老将军和本帅,两个去处,为何叶将军单单选了我这里。”
叶将成不答反问:“少帅对如今平国的局面清楚几分?”
林钧宸:“势力地盘这种事,坊间打油诗的版本倒是不少。青七匪,关双全。戴州叶姓一家言。袁涵刘汉左右卫。新民三军仪其间。”
叶将成点点头:“青州有以张长顾为首的七匪,关州刘家的双全军,戴州叶某的重光军,函州袁戟的新民左军,汉州刘韵的新民右军,仪州冯国安的新民中军,现在还要再加上少帅手中的干平军。”
却又继续问道:“那少帅可知这局势是如何而成?”
林钧宸毫不避讳:“当年开国,政府没有能力尽去旧制,妥协于各方势力。”
叶将成嗤笑:“何止是没有能力。叶某这么讲吧,当年平国立国,关州的刘晨辉将军是大黎旧臣,汉州的刘韵是大黎旧臣,就连冯国安手下最得意的袁文都是大黎旧臣。少帅以为新民军当年对上黎军、真的是像史书中写的那样摧枯拉朽,势如破竹?就是在的鼎盛时期,新民军也从没比黎军强过,大黎的一夜倾颓完全是大黎皇帝作茧自缚,生生把一手的好牌打成死局。”
叶将成戏谑:“刘老将军?刘姓将军往上五十年、叶某也只知道刘晨辉一人。少帅应该是了解不少刘韵的‘辉煌战事、丰功伟绩’吧。黎平交际的乱世确实人杰辈出,且不讲韩世源这种不世出的御将之才,刘晨辉将军以少击众打了一辈子、却只有一败的战绩,往上三代也能彪炳史册。可他刘韵排不上号啊,从来良将难见白头,历史是活下来的人一手撰写的。活着好啊,活的久了,刘韵这种货色,都能被敬上一句老将军。”
叶将成眼中有不屑:“刘韵手里都是些什么货色?!!永安军的腐败是自上而下的。这样把当兵作为谋生、发财手段的军队,能为胜却不能为败。能赢的仗打的如虎似狼,而稍一碰上硬茬便会溃不成军。”
叶将成长叹一声:“而今的新民三军,除了袁戟手里的右军,不论是刘韵的左军还是仪州的中军,都已是夕阳垂暮了。末路残阳,救之何益?”
叶将成顿了顿继续道:“但干平军不一样,干平军是一把刚刚淬火而出的长刃,不旦凶煞嗜血亦是傲气逼人。干平军是有戾气的,只是因为少帅你在,所以这股戾气更多的表现成了对犬封的杀气。少帅若死,非但我掌控不了干平军,平国亦无人能掌控这只队伍。干平府若乱,乱的便是整个平国。我不愿看到这样一把破敌尖刀、反倒成为平国自祸的根源。更不会让平国再次陷入几十年前那样的乱局!”
出色的大局观与近乎不受任何外界条件影响的执行力。
林钧宸笑笑,对这个观点倒是不怎么认可:“人还是有的。不过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