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刀赴会

单刀赴会

指挥所内,三司会审。

不过不是统帅部的指挥所,而是廖云峰四师的指挥所。

廖云峰借着带文参谋长去医院复查的由头,直接把人劫到了自己的地盘。

武平煞有介事:“参谋长,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军纪部的条子怎么会事?”

文择元:“……”

文择元有转身就走的冲动,但奈何他现在还没能摆脱轮椅。

廖云峰眯起眼:“参谋长,你老实讲,我们帮你继续瞒着少帅。”

陈堪:“你继续瞒着,别怪弟兄们和少帅统一战线。”

文择元干咳一声:“……就是正常的消了罚单。”

廖云峰不依不饶:“时间。”

文择元:“大概上个月中旬。”

武平简直抓狂:“上个月中旬,参谋长你那时候在住院啊!!”

廖云峰立刻就反应过来:“那天病房里?!许主任???”

“……差不多,”文参谋长少有的底气不足:“当时病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而且正好住院没什么事。”

廖云峰单刀直入,直指本质:“是而且正好在住院、不容易被发现吧。”

文参谋长默默避开视线,无言以对。

曹豹简直痛心疾首:“参谋长,你可是答应过少帅的。”

文择元这边一本正经:“我答应过他回来前,不私自去军纪部。”

武平气急败坏的跳着脚:“可那时回来的少帅是林慕凡啊!!!”

文择元这下子就表现的更无辜了:“这个是后来才知道的。”

廖云峰正努力阐述着事情的严重性:“现在军纪部那边的册子都是实名的,包季左下回汇报工作的时候少帅看到这个,还不得把军纪部的屋顶都给掀了?!!”

曹豹更是一脸的严肃:“参谋长你必须咬定就没去过,那勾就当是我昨天画的。”

轮椅上的文参谋长老实而乖巧而懂事的点头。

陈堪叹口气:“也只能这样了……”心里仍是别扭的不行:“不是、参谋长你瞒少帅就算了,还把我们几个都瞒的严严实实的,还怕我们和军纪部打起来不成?”

文参谋长选择让事实说话:“你问豹子。”

曹豹摸摸鼻子:“行吧、我承认,我带兵围过军纪部一次。”

陈堪:“……当我没说。”

廖云峰接过话头正色道:“参谋长,你怕事情闹大这个我理解。我也承认我们几个没那么高的纪律性,我和豹子出身草莽、小五他们当兵第一天就开始玩命也没时间没学那些个组织条令。可起码少帅什么都懂,他清楚后果却还是拦着你那肯定是有原因的。你想一想那次的事情,万一你没扛住出了事,往后哪个来管林慕凡在干平府一手遮天?小五会被暗算、豹子会被当枪使、少帅不知道能不能回得来、我八成也会陷进去,干平府就毁了。”

廖云峰在轮椅前俯下身子对上青年的视线却是无比认真:“参谋长,你很重要,对我们、对少帅、对干平府,都很重要。”

门口刚挥退带路的卫士准备进门的林少帅,甫一推开门,就见着廖师长对着自家择元、怎么说、深情款款?!!

林少帅瞬间就不淡定了:“你们几个!干什么呢?!!”

廖云峰咻的一下条件反射的就站起来了:“少……少帅?”

虽然不是林钧宸理解的那样,但他们几个确实做贼心虚。

“呦,人还挺齐。”林钧宸冷笑挑眉:“开小会商量些什么?”

廖云峰还没从惊吓中缓过劲来,一时还有些语塞。

武平和陈堪对视一眼,急中生智:“老廖看上平都医院的许主任,我们给他出谋划策呢。”反手卖队友的技能、点的极其娴熟。

廖云峰此刻的脑子里一堆的问号和无尽的感叹号,却只能犹自强笑着:“是啊,就参谋长和许主任接触的多,我这不是想问问意见,”

“早说,想知道许主任的事你找我就行。”林钧宸放下警惕:“许主任我见的不比你们几个加起来都多。”

廖云峰点头连连称是:“话说少帅你不是在和情报部开会,怎么跑到我这了。”

“你擡头看看几点了。”林钧宸轻车熟路的扶上轮椅,半是玩笑:“我还以至于连午饭都不让陈笠他们吃。择元我带走了,许主任的事,下回来办公室,我帮你参谋。”

目送二人出了门,武平才长出一口气:“好险……”

廖云峰没了好脸色:“许主任?武平你来解释一下。”

武平服软陪着笑:“这不是事急从权,老廖你就牺牲一下。”

自知理亏的武平赶忙扯开话题:“今天情报部门会议,明天作战议会,这是要有大动作啊?”

廖云峰切了一声,还是点点头:“内部的事解决完了,少帅腾出手肯定不会让叶将成好过。”

《同室操戈?戴州军部的巨大阴谋!!!》

《重光堕落?功勋部队撕破共和?!!!》

《豫冀千里警戒备战,烽火将起???》

《……》

从今晨起,诸如此类的文章在各大报社疯狂刊载。

历尽千辛才从仪州峰会上迎来统一抗战曙光的平国上下霎时人心惶惶。

干平军、重光府,哪一个不是平国的中流砥柱?

此二者一但开战,损失的岂止人心?

更何况、若是犬封再乘乱插上一脚,来个渔翁得利,又有谁能站出来,力挽狂澜?

道理谁都懂,纵使路边下棋的老头也能对这“大势”评头论足一番。

然而,放眼望去,整个平国,能够有能力阻止这场大战的人却是寥寥。

这寥寥数人中自然就包括此事的始作俑者叶奉文与其背后的第二战区司令——叶将成。

戴州重光府,叶将成左手端着水杯,右手拿着一摞的报纸走进办公室,叶将成将报纸轻放到桌上:“奉文来看看?”

“看过了。”叶奉文点点手侧的报纸。

叶将成:“你怎么看?”

叶奉文:“舆论战罢了,我们这边越不占理,他林钧宸就越出师有名。”

叶将成一笑:“咱们连他林少帅的车队都炸了,怎么占理。”

叶将成:“没办法了,那就枪杆子说话吧。”

“不能打,和他们谈。”叶奉文却更加坚决。

叶将成口气诧异:“他能和我谈?”

叶奉文分析道:“这事虽说是我们阴了干平府一把,但论结果,他林钧宸半点亏没吃反而占尽了便宜。林钧宸借力打力直接削掉了干平军内部的一座山头,说是林钧宸利用了我们都不过分。”

叶将成一摊手:“你总不能让我跟人家说,虽然我想杀你,但其实我帮了你,这太混蛋了。而且你看林钧宸行事的手段,这个小辈身后的城府太深,这套说法混弄不过去的。”

叶奉文摇头:“我的意思是干平重光二府虽然剑拔弩张,但实际上的仇并不深。我们在实际上并没有伤害到干平府的利益。正是因为林钧宸不是一个不计后果的毛头小子,我们才能谈。林钧宸也应该清楚,多方关系里,利益才是永恒的。我们态度放好,好处给足,此事必然是有余地的,将军信我。”

叶将成放下茶杯思忖片刻,随即神色郑重道:“好。”

如此凝重的氛围被叶奉文的补上的下一句话瞬间打破:“将军是去讲和的,吃饭可以,喝酒不行。”

“哈。”叶将成轻笑一声:“放心,我有分寸。”

干平府上下磨刀霍霍的第三日,令举国上下大跌眼镜的事发生了。

重光府的最高领导,第二战区司令长官,叶将成,竟然只携了十几人的卫队前往冀州。

怕是老寿星上吊——闲命长了吧。

但是叶将成却不以为意,老神在在的走向了能把他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的干平军统帅部。

“叶长官,我们军长有请。”传令的小兵彬彬有礼的伸出手,但却丝毫听不出这句话中应有的恭敬。

开玩笑,干平军统帅部都是一群什么人?大都是兖州会战就开始就在枪林弹雨里摸爬滚打的兵了。认人不认衔,更何况叶将成这个连本家都不是陆军上将。

这群兵脑子里的逻辑是,因为这个人,参谋长进了医院,不给他点颜色瞧瞧?当真是以为我们干平军好欺负?!

于是,规规矩矩的走着自己的路的叶将军,一不小心就迎面装上了一个精壮干练的大汉。

“呦,是那个没长眼的干碍爷爷的路?!!!”

也不给人反应的机会,大汉抡着拳头就招呼上了叶将成的面门。

迅速侧身避过呼啸而至的拳头,拔枪,转身,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待一拳落空的大汉回过身,叶将成手中的枪已抵上了大汉的脑门。

大汉啐了一口,不屑骂道:“有种单挑!!!”

“打架斗殴是阁下所长,我为何要以己之短攻敌之长。更何况叶某带着诚意为和而来,这难道就是贵军的待客之道?”

叶将成八方不动,眉宇间是久居上位的倨傲与杀伐果断。

“客?叶将军不请自来,怕是当不起我二十四军的这个客。”说话的是廖云峰,而方才的大汉也随着廖云峰的出现退了下去。

“在下是敌是友,怕也不是阁下说了算的。”

见叶将成这般沉的住气,廖云峰也不再激他:“如此,叶将军请。”

说是请,却连一个请的意思都没有。道路两旁,一群干平府的官兵各各目光汹汹,像是要从叶将成的身上挖下块肉来。

叶将成却毫不在意,甚至还眯上眼睛带着微笑的跟上了廖云峰。

叶将成这次带来诚意确实足斤足量。

上千万的军需。

过亿的武器交易。

更重要的是军队的自主节制权。

干平军现在威震海内,晓谕中外,可说到底还只有四个师的合法编制,它没有自行扩军的权利,更不能给何知非这样明显管着好几个师的人合适的军职,干平军的大部分力量都必须藏于地下。

早在仪州峰会,包仲礼就曾提议恢复豫冀二州一战区的位置,林钧宸任一战区司令长官。但当时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看林钧宸做大,军事委员会以6比4否掉了这个提案。

而现在,不知道是惧怕叶方开战,还是叶将成的威逼利诱,有或者是二者兼或有之。叶将成竟然将这委任状直接带到了林钧宸的指挥部。

叶将成食指轻点紫檀木桌上的那方任命书,淡淡的笑道:“只要少帅点头,干平军就能名正言顺的扩编重组,而少帅就是这第一战区的司令长官。”

价码是个好价码,林少帅却显得意兴阑珊:“叶将军何必如此,你应该知道即使现在你我罢兵言和,我林钧宸也不可能将这件事重拿轻放。”

青年擡眼,目光灼灼,气势凌人:“你我——必有一战。”

叶将成亦不避退:“但此战绝不能发生在打败犬封之前,这点就上次我叶部长与少帅的接洽来看,少帅应该比我清楚。”

叶将成的脊背挺直,眼神肃穆:“在下可以直言相告,如果这次是我兵不血刃的偷天换日拿下了冀州,我会毫不犹豫的向其他州开战,一统平国,再御敌寇。但我失败了,我只能来此求和,因为我不能同少帅开战。你我皆非那些沉珂末路的老派军阀,一旦开战,叶某不敢说赢定少帅,少帅亦不敢说吃定叶某。只有一点可以肯定,平国将会万劫不复。”

“望少帅理智,在下认为我带来的东西足以安干平军的三军将士,而你我有的是时间一决高下。”

“条件我可以答应。”收起一贯的懒散戏谑,林钧宸的目光陡然锐利:“但本帅还要一样东西。”

“少帅请讲。”

“本帅要叶奉文的项上人头。”

叶将成一愣,旋即无奈的笑道:“看来特遣队都招了。”

林钧宸戏谑:“阁下以为我刑讯处是什么地方?”

叶将成耸肩,甚至带着三分调笑:“我这是没什么问题啊,不过少帅还是先把参谋长叫来,征求一下意见的好。”

事出反常必有妖,林少帅自然不会自个往套子里钻:“文参谋长还在养伤,叶将军不妨有话直说。”

叶将成泯了口茶,带着几分狡黠,悠悠道:“我只知道叶主任的儿子貌似和参谋长同名同姓。”

林少帅想都没想,不屑道:“他叶奉文姓叶怎么会有个姓文的儿子?再说虎毒尚且不食子,阁下的话怕是难以令人信服。”

“老叶当年是倒插门嘛,儿子自然不会跟着他姓。再说,少帅大可回想整个计划,不算最后的反水的张晋,可有一点是针对文参谋长的?至于最开始文参谋长的病倒,若只考虑于我有利,我大可在那时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他,少帅认为是谁有能力将药下的恰到好处?还有,若是——”

“你应该庆幸没有那么做。”林钧宸罕见的在对方话未尽前打断一个人。

叶将成顿住了,在少年将帅眼中,一闪而逝的威煞与戾气被叶将成尽收眼底。与二十多年前他曾经见过那个眼神如出一辙,在二十多年后的今天,同样令他心悸。

叶将成无奈的摇头,被一个黄毛小子吓住,自己当真越活越回去了:“所以,少帅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