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闹
医闹
果不其然,这个所谓的下手,打进裴府大门起,就开始了全程摸鱼的工作节奏。
煎个药,一半以上的时间不在火旁。
送个药,恨不得绕裴府一整圈才找到地方。
好在裴远没什么事,就是吃错了几味药。
不然就林钧宸这效率,裴世清不打他们一顿,都不能够放他们走。
众所周知,富而为善、达而兼济乡里的裴大老爷,什么都讲道理——除了儿子。
只要扯上裴远,裴大老爷就不存在底限,但凡裴远一哭,管他什么原则都能被裴世清抛到九霄云外。
“怎么样?”一旁,管家裴福问的小心翼翼。
“不是什么大问题,府上照着下午的药再抓几幅就好。”整理整理药箱,正准备收工的文择元,确却被拦下了。
“没事就好。”裴福讪讪笑着:“大夫,我家老爷想见你。”
裴府正堂。
裴世清开门见山:“药到病除,大夫好能为啊。”
“都是些小问题。”
“老夫记得,阿远上回的药,也是大夫抓的吧?”
“老爷有话不妨直说。”
“听说文大夫最近对我家小远一直有些意见啊?”
想来裴世清必然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文择元不做否认:“有。”
裴世清幕然擡眸,灼灼目光,轻掠似火。
言语中已隐有怒气:“所以干脆就换了阿远的药?”
此言一出,堂下的俩个人皆是一愣。
情况之内的林钧宸摸摸口袋,那口袋内中是一柄枪。
情况之外的文择元看着林钧宸的动作,也猜到了个七七八八。
裴世清嗤笑:“金善先生是难得的好大夫,可您不会以为,这镇上只有善金堂这一家药铺吧?”
“换药,我做的。”林钧宸抽身上前。
“你什么人?”裴世清蹙眉。
不带犹豫,林钧宸直接照着前面文择元给过的标答,信口胡诌:“他逃难过来的远房亲戚。”
“那你为什么要换我家小远的药。”
好问题,这就得现编了。
“别胡闹。”不等林钧宸编好这动机经过、前因后果,文择元率先发声:“老爷,药我换的,这家伙根本不懂用药,不过替我出头罢了。”
裴世清反敲桌面:“你这亲戚倒是够意思。”
“裴老爷。”青年上前一步,将林钧宸挡下半个身子:“药我换的,我负责到底,他什么也不懂,您放他离开。”
“麻利点。”用手肘怼了对方的肚子,文择元低声:“去找金叔。”
金善现在血压有点高,自从那来历不明的家伙住进来,他这医馆就没安生过!
就连他家原来那么懂事的小元,都开始三天两头给他惹祸!
“本事见涨啊——”金善这下属实是上火:“去和裴世清唱对台,能耐呀你!”
一旁,自知理亏的青年语带讨好:“还是金叔你能耐。”
金善这会儿可不吃这套:“少来!别想糊弄过去!老实交代,否则我这边电话马上给你爹打过去。”
文择元思忖片刻,终是坦白道:“金叔,他在打犬封的主意。”
“他打什么主意,我看不出来吗?!”金善一掌重重拍向桌面:“问的是你为什么要替个来历不明的危险分子抗事!”
青年望着他眨眨眼,看上去颇为无辜:“因为金叔你肯定会来捞我,但不一定会去捞他。”
“你小子还真是看得起我啊?!”金善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这么确定我能搞定他裴世清?人家要是不买我的帐呢?把你小子给宰了,老子怎么跟你爹交代?!”
“咳——”文择元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一手捂上头,开始蹩脚的扯开话题:“疼。”
“现在知道疼了——”金善嘴上骂骂咧咧,手上确是检查的仔细:“头晕吗?”
文择元老实摇头。
林钧宸甫一进来,就见着金善在看顾伤号,这么些天,金善这老板难得像上一回大夫。
林钧宸:“裴家动打人了?!”
人家给你扛事,结果还挨打了,这就都少有点过意不去了。
好在这点小小的内疚,并没有维续多久。
文择元:“没。”
“那你们这——?”林钧宸纳罕。
文择元干咳两下:“金叔出了府捡了个棍子,要打人。”
“你没躲?”
“躲了。”
金善嗤笑一声,没有好气:“然后就自己一个不稳,栽到了花坛上。”
本来这就已经够窝心了,那裴世清还在一边阴阳怪气。
’金先生,孩子嘛难免做错事,教训教训就是了,见血可就过了啊。‘
金善那是越想越气:“就你这三脚猫的两下子,还当兵?!还替人家扛事?!你问问他一个打你十个是不是问题?!”
对于金老板这个角度刁钻、明显搞事、挑起对立的问题。林钧宸只蹭蹭鼻头,不予回应。
金善气呼呼瞪对方一眼,取出怀中物品扔回给林钧宸:“东西还你。”
文择元:“这什么?”
“真当我那么大的能耐?三句话就把裴世清摆平了?!”金善没有好气,顶级阴阳:“人家裴老爷给的是这玩意的面子。戴震的无常印带在身上,人家需要你来强出头?”
文择元蹙眉:“青州一把手张长顾的结拜兄弟,桧风府的戴二爷?”
见青年转投过来的目光里已然隐有不满,林钧宸战术性咳嗽一声:“是有那么一点的关系。”
“听着小子。”金善一派肃然,口气不善:“我不管你哪来的戴震的信物,你是戴震的人,裴世清不会动敢你,因为他认识这块木头。但我奉劝你,别再去惹裴世清。我们这种小地方,不是谁都能认识那块木头,想借刀杀你,不难。”
“听到了。”起码表面上,林钧宸的态度良好。
“听到没用,记到心里。”金善点到为止,不在戴震这一问题上继续深究,只单单问起白日的事:“来吧二位爷,谁来讲讲今天怎么回事。”
“他换裴远的药,被裴世清抓到了。”这下文择元的锅甩的果断。
林钧宸看一眼金善的眼神,不好好解释解释,估计今晚就得被扫地出门了。
看着那文择元也已经猜的七七八八了,林钧宸索性也不藏着噎着:“我有情报,犬封预备封锁锦径一线,这就是十顾一带。”
“犬封集重兵于平都,哪来的余力做这些?”金善率先提出异议。
林钧宸:“所以他们试图联合地方大宗与太关匪系,”
金善:“裴家?”
林钧宸摇头:“不是。我确认过了,裴府上的生人只是两个洋医生。”
金善仍有疑虑:“我们这一带,离平都已经上百里路远了,犬封算计十顾县做什么?”
这下文择元语出惊人:“封退路。”
“仗还没打呢!”金善先是不可置信,随即反应过来。
金善气势汹汹冲着林钧宸投去目光:“你小子觉得赢不了?!”随即激动道:“一国之都,政府几十万的大军。守不住?怎么可能?!天大的笑话!”
“他这只是常规的军事考量。”见林钧宸并没有反驳的意思,文择元只能开口提着解围。
显然并不能很好的消除金善窜起的怒气,金善不置一词,拂袖而去。
相对无言,片刻沉默。
“不是。”林钧宸打破沉默,他静静的望向对方:“不是军事考量。”
“这样的架势我见了太多次了。”
“这场仗赢不了。”
“三年前开始,次次是这样。”
“一路打一路退。”
“终于马上就退无可退。”
“太关这条退路一旦被封,豫州坚持不过三个月就会全面沦陷。”
“包括这里。”
文择元思忖片刻,再开口话题却在千里之外:“你现在拿军响吗?”
林钧宸一愣,随即摇头:“部队散了,没有编制。”
“那干嘛去操一个战区司令的心?”文择元看他一眼:“后悔吗?”
林钧宸:“怎么说?”
文择元:“永定战役,卫国军一溃千里。一腔热血,苌弘化碧。”
“你这人说话还真不留情面。”林钧宸苦笑:“三年前的事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金叔常说,尽人事听天命。这事做的成,是当局欠给你们,做不成,问责该是战区指挥。”文择元才不惯着他苦大仇深:“是,输了,但不是你们的错。”
林钧宸笑上一声,终是再度不正经起来:”照这么说,这回干掉犬封人,还给发嘉奖?”
文择元比他更不正经:“发啊,我发,找金叔给你盖章。”
“哈。”林钧宸这下放松许多:“那我可得好好把握。”
文择元像模像样的还真摆出派上官的架势来:”所以你们工作进展到哪一步?“
“得,跟您汇报一下。”林钧宸十分上道的配合着:“犬封联系过太关山脉的一伙人马,领头的人叫周虎。这几天我们查了十顾县大大小小上百口人,能确定和上回和周虎联系的人,是四家大姓之一。只是十顾县这地方,宗族势力庞杂,外人很难理得清。”
“找个内行的?”您的领导提出废话文学般的建设性意见。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咳——”文择元干咳一声,开始展示’本地人‘的区位优势:“你也看到了,裴世清是给商人,毛病不少。只一点金叔可以担保,他卖不了国。”
“去请裴世清出面。”文指导一语中的,再次提出真建设性意见:“你们在找的是卖国求荣的杂碎,见不得光的是他们,你没有必要隐在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