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此战若胜,洛珩!朕许你首功!
洛宸正焦躁踱步,帐帘猛地被撞开,一股寒气裹着个浑身是血、几乎冻僵的残兵扑了进来。
“殿…殿下!”那残兵嘴唇乌紫,牙齿格格打战,“世子…世子爷他…在黑水洼…遇…遇伏了!”
“什么?”太子洛宸脑中嗡鸣,如遭重锤,双眼瞬间充血,“昭儿…昭儿怎么了?快说!”
“全…全完了!”残兵瘫地,涕泪横流,声音嘶哑,“刚进洼地…四面北凉精锐…冲下来就砍…王将军、李将军…都…都死了!世子爷…被…被扒光了…吊…吊在树上…呜呜呜…”
想起那地狱景象,他再也说不下去,只剩嚎哭。
“扒光…吊树上?”
太子眼前一黑,喉头腥甜,死死攥住桌角才未倒下。
耻辱!
天大的耻辱!
“备马!点兵!本宫要亲自去…”
“殿下!不可!”心腹幕僚死命拦住,“黑水洼深入敌境,敌情不明,世子吉凶难料,殿下万金之躯岂能轻涉险地?当务之急是速遣精锐轻骑搜寻接应!”
太子胸口剧烈起伏,眼中血丝密布,几欲咬碎后槽牙。
片刻,他从牙缝挤出命令:“传令!张贲带本宫最精锐三千铁鹞子,轻装简从,即刻赶往黑水洼!活要见人,死…死也要把尸首抢回来!快去!”
几乎同时,洛珩军帐内烛火摇曳。
一名裹着夜行衣、气息冷冽的影龙卫单膝跪地:“世子,太子动了。张贲领三千铁鹞子,急赴黑水洼捞人。洛昭…被北凉人扒光吊树,现下生死不知。”
洛珩正用绒布慢条斯理擦拭佩剑剑脊,闻言动作未停,只淡淡“嗯”了一声。
剑身映着他沉静的眉眼,无波无澜。
“知道了。人捞回来也废了。”他缓缓将剑归鞘,发出“嚓”一声轻响,“正好,该我们落子了。让夜枭的人动,把之前备好的消息,送到北凉新王皇甫咄吉的鼻子底下去。”
“是!”
影龙卫眼中精光一闪,瞬间领会。
北凉王庭新汗帐,炭火正旺,却驱不散皇甫咄吉心头阴霾。
旧王虽囚,贺兰山左谷呼延灼五万铁骑如刀悬顶。
更可恨是那逃掉的皇甫妃,如毒刺暗伏。
“报——!”
一名斥候风尘仆仆闯入,面带异色,“大汗!野狐岭截获一队溃逃靖军!搜出此物!”
他双手呈上染血羊皮卷轴与一枚断裂的、刻繁复东宫徽记玉扣。
皇甫咄吉一把抓过卷轴展开,潦草靖朝官文赫然在目,盖着一个模糊却可辨的私印——正是洛昭随身之物!
“……中军主力确已进抵青狼原,依约布阵鹰嘴岩西侧谷地…旌旗林立,戒备松懈…靖帝銮驾亦在此处…时机已至,速击之!功成之日,莫忘前诺!——昭。”
“鹰嘴岩西谷…靖帝銮驾…戒备松懈…”
皇甫咄吉反复咀嚼,眼中贪婪狂喜愈盛,几欲喷薄!
他猛拍大腿,震得案上酒碗乱跳:
“哈哈哈!天助我也!洛昭这废物,倒还记着本汗好处!传令!点齐王庭最精锐三万狼骑!目标——青狼原鹰嘴岩西谷!给本汗踏平靖帝中军!活捉靖帝老儿者,赏万金,封万夫长!”
帐中诸将轰然应诺,战意骤燃。
靖帝御帐,巨大北境舆图铺陈中央。炭盆噼啪作响,气氛凝重如铁。
太子洛宸脸色灰败,强打精神指图:“父皇,儿臣以为当稳扎稳打。前军出青狼原,步步为营,挤压北凉新王主力,迫其开阔地带决战,凭我大靖铁骑之利,必可击溃!”
魏王洛曹立刻附和:“太子皇兄所言极是!正面对冲,方显天朝军威!儿臣愿领本部兵马为先锋,替皇兄撕开敌阵!”
靖武帝端坐主位,花白眉紧锁。
此策中规中矩,耗时耗力,北凉若避入草原,便是泥牛入海。
“洛珩,你怎么看?”
老皇帝目光投向沉默的洛珩。
洛珩平静出列,躬身一礼,声清朗:“皇祖父,孙儿斗胆,有一策,或可速定北凉!”
他手指精准点在地图一处毫不起眼的山谷标记——野狐岭!
“此地?”
靖武帝目光锐利如鹰。
“正是!”洛珩语速微快,“据可靠密报,北凉新王皇甫咄吉,已亲率麾下最精锐三万狼骑,倾巢而出!其目标,非青狼原前军主力,而是直扑此处——野狐岭!”
“野狐岭?”太子嗤笑,“那地狭窄崎岖,大军难展,皇甫咄吉疯了才钻死胡同?洛珩,你莫不是被吓破胆,胡言乱语?”
魏王也摇头:“大侄子,军国大事非同儿戏。你这情报…何来?莫不是中敌疑兵之计?”
洛珩未看二人,目光只锁靖武帝:“情报来源有二!其一,北凉旧王派公主皇甫妃亲口所述!其父被囚前,曾密令心腹绘制北凉全境兵力布防及王庭秘道图,其中便标注皇甫咄吉惯用一条穿越野狐岭、可直腹地之隐秘通道!此图,皇甫妃殿下已交予孙儿!”
帐内一片压抑吸气声。
皇甫妃竟在汉王世子手中?还带来如此机密?
靖武帝眼中精光爆射,身体微倾:“其二呢?”
洛珩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弧度:“其二,便是皇甫咄吉此刻,正拿着孙儿送他的假情报!他认定我中军主力懈怠,屯驻青狼原鹰嘴岩西谷,故亲率主力,意欲奇袭!而野狐岭,正是他选定突袭后包抄鹰嘴岩、截断我中军退路之必经之路!也是他自掘的——坟场!”
“好!好一个将计就计!驱虎吞狼!”靖武帝猛拍大腿,眼中炽热锋芒再现,“洛珩!依你之见,如何布置这杀局?”
洛珩手指在野狐岭出口重重一点:“请皇祖父即刻密令!中军主力精锐,偃旗息鼓,星夜兼程,秘密伏于野狐岭出口两侧高地!待皇甫咄吉三万狼骑尽入此袋,前军堵死谷口,两侧伏兵齐出,滚木礌石,强弓劲弩!将其困杀绝地之中!此战若成,北凉新王主力尽丧,王庭震动,大局可定!”
“嘶——”
帐内一片倒吸冷气之声。
此计太狠太险!竟以中军为饵!
“父皇!万万不可!”太子急得脸色煞白,“中军乃根本,岂能轻动?若情报有误,或皇甫咄吉未走野狐岭,我中军空悬,危如累卵啊!”
“是啊父皇!太冒险!”魏王慌忙劝阻。
帐内落针可闻,唯炭火爆裂噼啪。
良久,老皇帝猛地起身,须发戟张,威严弥散,压得众人呼吸一窒:
“洛珩此策,胆大包天!却也直指要害!朕,赌了!”
他大手一挥,声如洪钟,震得御帐嗡鸣:
“传朕旨意!中军左右卫、玄甲重骑、神机营…所有能战之精锐,即刻集结!人衔枚,马裹蹄!目标——野狐岭!给朕布下这天罗地网!”
他目光如炬,扫过诸将,最终定格洛珩,一字一句,金戈杀伐:
“此战若胜,洛珩!朕许你——首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