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兔了 作品

130-140

第131章 要见家长了吗?(二更)


一直拍摄到后半夜才收工,司听白回到休息室时,程舒逸还睡着。


听到动静的人轻哼了声,还没来得及睁眼,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收工了?”程舒逸的声音哑哑,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娇气。


落在司听白耳朵里有种说不出的性感,她忍不住低头吻了吻程舒逸的唇,柔声回应:“收工了姐姐,睡得好吗?”


晚上整个拍摄流程,司听白的心都记挂在程舒逸身上。


她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


靠着这个念想,即使是无聊的拍摄也过得非常顺利。


“唔…还困。”感受到司听白的贴近,程舒逸主动抬手抱住她。


这一觉睡得太沉,久违了的安睡,但对于严重缺觉的程舒逸来说还是远远不够的。


原本想要偷吻的人被搂住脖子,变成拥抱的姿势。


司听白干脆抬手将人抱起来,轻声哄着:“好,那我带姐姐回房间睡。”


沙发虽然软,毕竟比不上床舒服。


而且海边夜晚的温度骤降,在休息室睡一夜并不是个好选择。


程舒逸实在是太轻了,落在怀里根本没有实感。


几乎是瞬间,司听白就可以肯定,离开自己的这半年里,程舒逸没有好好吃过饭。


虽然知道影响程舒逸的原因是自己,但司听白还是很心疼。


不过幸好,都已经过去了。


以后她跟程舒逸之间,再不会经历这些了。


面对面拥抱起来的姿势,让彼此最柔软的地方贴合。


程舒逸枕在司听白的肩膀上,调试着位置。


她还迷迷糊糊困着,唇擦过司听白的脖颈时,无意识地蹭了蹭。


把脑袋枕在司听白的肩头,这是个舒适的位置,程舒逸慢慢又闭上了眼睛。


她实在是太困了。


前一天晚上几乎没睡着过又被司听白折腾了那麽久,最后丁点体力也被消耗殆尽。


找到舒适位置的人很快又睡了过去。


可抱着程舒逸的司听白却僵在了原地。


拥抱的姿势实在是亲昵,但更让司听白意外的是程舒逸的主动靠近,和此刻难得的柔软乖顺。


程舒逸此刻正在自己怀中睡着。


光是想想就兴奋的事情,居然是真实发生的。


司听白不由地收紧手臂,将怀中的人稳稳抱住,轻声道:“晚安,姐姐。”


她没期待着会被回应,所以就连声音也是压得低低的。


休息室距离酒店还有几步距离,虽然拍摄地址搬离了,但司听白还是不放心。


就在司听白刚找好遮挡的外套包裹住程舒逸时,她感受到怀中人轻轻动了动。


似乎是抬起了头。


随即,耳廓粘贴一抹柔软的热。


程舒逸的声音很软,她说:“晚安。”


……


……


一夜好眠。


房间窗帘拉得很紧,还是有丝丝缕缕的阳光溢进来,意料之中的大好晴天。


整整睡了十四个小时的程舒逸睁开了眼睛。


睡饱了的满足感让她的大脑难得进入放空状态。


房间里很安静,程舒逸慢慢坐了起来,她身上的衣服是司听白的,肌肤上隐隐约还能闻到那不属于她原本的沐浴液味道。


昨天发生的事情在脑海清晰,程舒逸眨了眨眼睛,下意识查找着。


餐桌上留有早餐,叠放整齐的两套衣服就在床边,空调的温度保持着恒温。


虽然司听白并不在房间里,但处处都是她的痕迹。


程舒逸忍不住勾起唇,轻轻笑了起来。


睡饱了的身体又恢复了活力,就连大脑也变得清晰无比。


洗漱完后的程舒逸坐下吃早餐,打开了自己的手机,第一件事就是先看热搜。


昨天还疯狂发酵的热度今天已经被降下去了。


如司听白所说,她会解决。


工作室进行了辟谣,发布律师函等一系列常用的公关手段。


但司听白的粉丝们并不能完全接受,那条辟谣微博下点赞最高的声讨站姐头像已经变成了全黑。


几个粉丝体量很大的站姐也纷纷换了黑头像,逼着工作室换团队,换经纪人,呼声最高的几条评论里竟然还有人提到了程舒逸的名字。


程舒逸扫了圈超话,又逛了眼Cp话题里的那条狗仔偷拍视频,咽下最后一口早餐后站起身去换衣服。


雪纺衬衫搭配着休闲西裤,每件衣服都非常具有司听白特色。


所以当程舒逸出现在拍摄现场时,自然而然地吸引走了所有人的视线。


“程姐!”在补妆的宁雪词第一眼就注意到了程舒逸。


第二眼就认出了司听白的衣服。


随即宁雪词明白了昨天那句得偿所愿,唇边的笑意藏不住了。


“我请大家喝咖啡。”程舒逸轻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跟着程舒逸来的助理开始为工作人员分发咖啡。


站在原地的程舒逸,视线在现场巡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了对面的导演棚里。


“听白在单采,”宁雪词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双手接过程舒逸随手递来的咖啡,宁雪词有些受宠若惊,笑嘻嘻着问:“需要帮您叫吗?”


程舒逸收回视线,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来找她的。”


在一众工作人员里,程舒逸看向了正在机器后边,鬼鬼祟祟用余光瞟自己的人。


感受到审视的眼神落过来,马静没由来地有些紧张,她吞咽了下口水,避开了程舒逸的视线。


没有再跟宁雪词寒暄,确定了目标的程舒逸在助理手中接过一杯咖啡,径直朝着导演棚走过去。


即使穿着普通的衬衣与平底鞋。


程舒逸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势还是带来了十足的压迫感。


“程姐!”


“程姐好!”


导演棚里的工作人员争先恐后着打招呼。


愣在原地的马静见人是径直朝着自己走来的,立马站起来打招呼:“程姐,您回来了。”


身边的场务和副导演看着程舒逸的表情,意识到了不对,小心地跟程舒逸打了个招呼后,默契地撤出了导演棚。


现场的气氛瞬间冷下去,程舒逸将带来的咖啡随手放在马静面前的设备上。


这是主设备,一杯咖啡浇下去,马静今天就白干了。


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马静连忙双手去拿咖啡:“谢谢程姐的咖啡。”


“是你吧。”


程舒逸握着咖啡的手没松,冷笑道:“狗仔是你请的人。”


马静心里一咯噔,开始浑身冒冷汗。


咖啡握在程舒逸手里,马静的双手还摊开着准备接,收不回来,只好干巴巴地笑了声道:“程姐您说笑了,怎麽可能是我,而且这件事发生后,我也很担心。”


“哦?”程舒逸不屑地笑了声,“我看起来是很爱说笑的人?”


“不是不是。”马静一惊,有些心虚地抬起头,对上了程舒逸的眼睛。


冰冷的眼神像是在打量着一团死物。


马静清晰地在那琥珀色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握着咖啡的手不自觉地开始发抖,原本还想辩解几句的马静突然松了手,脸色惨白地点点了头:“对不起程姐,狗仔的事…是我请的,但是敲门不是我安排的,也不是我放出去的消息,真的不是,程姐,我真的没有…”


听到实话,程舒逸冷冷一笑:“半天时间,处理干净。”


“我会的,我会的。”马静连连点头,腿软得发颤:“对不起程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连声道歉的人恨不得把腰弯到膝盖里,等马静再抬起头时,导演棚里就剩下她一个了。


咖啡还被摆在机器上,程舒逸也已经走远。


直到工作人员和副导演又重新进来,马静才终于提上来了一口气,跌坐回了导演椅里。


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汗浸湿,宛若死过一次般,马静艰难地吞咽了下。


她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程舒逸早已经不是司听白的经纪人了,而且她是怎麽知道这件事的?


“静姐,您还好吗?”副导演看着满头大汗的人,有些担心:“程姐刚刚跟您说什麽了?”


好不容易找回了些许实感的马静摇了摇头,没有讲话。





半个小时的单人备采终于结束。


这是恋综里的最后一个单采环节,结束完工作的司听白礼貌地冲工作人员点了点头,拆下了身上的麦后走出去。


刚推开门,司听白的视线就闯入一抹白。


一米六八的身高堪称完美。


宽松的雪纺衬衫被风卷起,贴在肌肤勾勒出纤细腰线。


扣子解到第三颗,白瓷似的肌肤上隐隐能看见天鹅颈上黛青色的血管,以及那半藏半漏出平直锁骨。


比衬衫更白的肌肤在日光下莹润如玉,美好到让人忍不住想在上面印下痕迹。


“姐姐。”司听白满意地欣赏了好半天程舒逸的穿搭,直到程舒逸的视线落过来,她才开口打招呼。


其实这套衣服旁,司听白还放了另一套全新的衣服,更符合程舒逸平日的穿搭。


这是司听白悄悄藏起来的心思。


“姐姐是不是等了很久?”司听白快步朝着程舒逸走去,如果此刻不是在片场,她真想毫不犹豫将人拥入怀中。


听到这声招呼,程舒逸抬起眼笑问:“满意吗?你的精心搭配。”


从司听白出来时,程舒逸就察觉到了。


让程舒逸庆幸的是,司听白的孩子心性一点没变,这些细小的试探都被程舒逸看破。


就连此刻眼神里的欲望也被捕捉。


“满意。”司听白有些不好意思,轻轻笑起来:“姐姐穿什麽都好看。”


“是麽?”程舒逸忽而一笑,抬手勾了勾,示意司听白弯腰。


配合着弯腰的人低下头,下一瞬耳垂被轻轻咬住,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尖:“可是我觉得,我什麽都不穿会更好看,你说呢?”


一句话,司听白就跟被施了定身符似的僵在原地。


从脸到脖子根,迅速爆红。


“好了,继续工作去吧,”程舒逸满意地看着自己恶作剧后的效果,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还剩三天,最后一期节目录制完,就可以回江城了,到时候我带你去见我的姐姐。”


一想到还在医院里的程游历和躲在背后的人,程舒逸眼神里的笑意慢慢冷了下去。


该怎麽跟司听白讲这件事呢。


这件事背后,会不会有司家人的手笔呢。


刚刚还想耍赖讨吻的司听白听到这句见姐姐,耳尖更红了,她没有注意到程舒逸的表情变化。


满脑子都是那句见姐姐。


要见家长了吗?


“嗯嗯!”司听白用力地点了点头,认真道:“我会好好表现的!”


第132章 我好像见过她


马静常年只有生日提示的微博号在半个小时后更新了一篇千字长文。


她先是怒斥无良狗仔干扰拍摄,然后将夜敲酒店门的事件解释为节目录制里的一环,宁雪词敲司听白的门是因为拿到了任务,而司听白主动拉宁雪词进门是因为察觉到了狗仔。


字字句句都十分诚恳,把所有的责任全都拦到了自己的身上。


像是为了让长文更有说服力一些,她还特意截取了酒店里的监控片段,巧的是刚好宁雪词正拿了个东西递给司听白。


这条声明一经发布,迅速冲上热搜。


饶是好脾气的糯米糍们也跟听白的雪一起冲到了马静微博下讨公道。


马静这次通告声明堪称优秀范例,主动背锅澄清关系安抚唯粉,但又没有拆Cp稳住了热度,末了还给司听白立了反应快的聪明人设,以及宁雪词从‘主动’变成了无辜。


听白的雪们在评论区心疼司听白,逐帧截图分析着司听白那瞬间的反应。


原本被cp粉抠出来的迫不及待糖点,其实是被狗仔盯多了ptsd。


那些闹着要脱粉的唯粉们被哄住,程舒逸满意地看着评论区里的粉丝们风向逆转。


像是想到了什麽,她又拿过司听白的手机,登录后发了张海边照,配文【海的底色是白。】


这一套流程走下来,成功为司听白提纯了一波唯粉。


做完这些后,程舒逸跟着进了导演棚,亲自盯着接下来的流程拍摄。


对此一无所知的司听白仍旧在录制状态。


坐在导演椅上的程舒逸透过镜头,看着司听白的一举一动。


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陪着司听白录节目的状态。


即使现在程舒逸已经不是司听白的经纪人了。


……


……


一周后,《月亮为你心动》录制组杀青。


在最后一期节目里该官宣的官宣了,该避嫌的也要避嫌了。


节目组正式搬离海边前,由江时倾牵头,组织着嘉宾们吃杀青宴。


自从程舒逸撤离录制组后,司听白一边跟江时倾避嫌,一边又跟宁雪词炒起了Cp。


江时倾本就跟司听白少得可怜的接触,彻底没有了。


原本还想跟司听白发展点关系的心思被彻底阻绝,现在节目结束,江时倾还是有些不死心。


她总是想再做点什麽,挣扎一下。


洗完澡出来的司听白一边擦头发,一边看着小群里的吃饭邀请。


粗略地扫了眼消息,没有犹豫,司听白快走几步主动把手机递给正坐在梳妆镜前的人:“姐姐,这个去吗?”


感受到身后粘贴一颗湿漉漉的脑袋,程舒逸补口红的手一顿,偏过头瞥了眼屏幕。


除了司听白没回复外,所有人都回应了。


江时倾甚至还单独艾特了好几次司听白,表现得很明显。


今天是杀青后一天,难得的休息时间。


司听白缠着程舒逸磨磨蹭蹭到了中午,直到程舒逸受不了了时,才终于将人放过。


本就许久未亲密,司听白又不节制,程舒逸的体力完全跟不上。


在被司听白调笑着‘嫌弃’不行后,生气的程舒逸拒绝了她一起洗澡的恳求。


等司听白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程舒逸已经简单化了个淡妆。


江宜说程游历的状态恢复的很好,不出意料七月初就可以进行二次手术了。


正式进入夏天,司听白现在的行程很紧。


下周要空降《少女宇宙2》做助演嘉宾,带着新练习生们跳团舞。


放心不下女儿的姚鹤不仅斥巨资投了《少女宇宙2》,更是安排着程舒逸过去盯着姚落河。


时间也在这几天,所以两个人能无工作全天相处的单独空间,仅限于司听白这休息的一周。


“你想听到什麽答案?”程舒逸收回视线,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


司听白将手机丢到床上,抬手环抱住程舒逸的腰,从身后轻吻着她的耳垂:“我是姐姐的小狗,所以只听姐姐的安排。”


“都听我的?”程舒逸挑了挑眉。


回想起司听白刚刚在床上嫌弃自己不行时的得意洋洋,程舒逸故意说:“那这几天你节制一点,毕竟我不行。”


到底是有12岁的年龄差,司听白又是个喂不饱的。


为了有更多精力工作,程舒逸觉得有必要在这方面节制一下这不听话的小狗了。


原本还在轻吻耳垂的唇挪开。


下一瞬,程舒逸就感受到环在腰间的手臂紧了紧,那颗湿漉漉的脑袋粘贴颈窝蹭啊蹭。


“不行不行,”听到这句话,原本还撒娇的司听白抬起头,瞧着镜子可怜兮兮地抗议:“不要这样对我,姐姐。”


刚洗完澡的人眼睫还是湿漉漉的,像一只淋了雨的萨摩耶。


那双纯粹清亮的眸子眨呀眨,委屈极了。


程舒逸透过镜子看着耍赖的人,笑意更甚。


“姐姐,”司听白拉长调子,故意用湿发去蹭程舒逸:“我不想去,比起吃饭,我更想跟你待在一起。”


像是要印证这句话,环在腰间的手臂收的更加紧。


恨不得要将彼此的骨骼揉到一起。


“松手。”程舒逸有些嫌弃地拍了下那颗湿脑袋,“我要被你勒死了。”


“也不许死。”司听白轻声抗议着,但还是乖乖地松开了手。


两个人腻歪了好一会儿,那个杀青宴的局被默契忽略了过去。


当司听白的保姆车开往江城的路上时,坐在包厢里的江时倾再次按亮屏幕。


在小群里回复了消息的嘉宾们都陆续到场,包厢门一开一关。


每次开门江时倾都会抬头,但每次都是失望。


没回复的人始终未出现。


由最后一个到的宁雪词关上了包厢门,江时倾关掉了手机。


她知道,今晚等不来司听白。


她与她的人生是永无可能的平行线。


……


……


到江城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特意晚下班的江宜等在台阶上。


远远地瞧见了车灯,宋卿有些激动:“那是舒逸的车吗!这个点,她们应该是一起回来的。”


虽然和好的事情程舒逸已经在微信上告诉了宋卿,但真的亲眼见证时,宋卿还是莫名有些兴奋。


搂紧怀里欢欣雀跃的妻子,江宜轻声笑:“姐姐怎麽这麽关心她。”


“江医生,你怎麽连自己病人家属的醋都要吃?”听着这酸溜溜的话,宋卿抬手去揉她脸,婚戒在灯下熠熠生辉:“而且,最开始的时候不是你叫我多照顾下舒逸的吗?”


其实在程游历刚转院过来时,是云九纾叮嘱的江宜要多盯着程舒逸。


只是后面这个‘任务 ’被心软的宋卿慢慢变成了照顾。


听着宋卿的倒打一耙,江宜哼哼了两声,只是吻着宋卿的发,并不接话。


“对了,”提起病人,宋卿想到了什麽:“舒逸她姐姐的病,真的有希望治愈吗?”


没由来地,宋卿想起大年三十当晚独坐在那没开灯病房里的程舒逸。


那个永远精致美丽的女人,独自一人在寂静的病房里静静坐着,骄傲的肩膀塌下去,周身萦绕着解不开的愁。


原本还在小鸡啄米似的偷吻着的人表情变了变,但也只是瞬间,江宜淡声道:“秘密。”


这句意味不明的话勾起了宋卿的好奇,她刚想追问,保姆车就已经在眼前停下。


“卿卿!”程舒逸的声音欢快,听起来全然没有出发时的怒气。


看见朋友的瞬间,宋卿的眼睛也亮了亮:“舒逸!”


短暂半月不见,两个好朋友交换了一个拥抱。


跟在后面下车的司听白摘掉了帽子口罩的遮挡,礼貌打招呼:“江医生晚上好。”


“晚上好。”江宜视线意味深长地停留在司听白身上,勾了勾唇。


半月不见,小姐妹间的感情又深刻了几分。


宋卿也不顾江宜了,主动挽着程舒逸的手,在前面走得飞快。


她迫切地想知道自己传授的恋爱秘籍效果如何。


在过去的宋卿从来不爱管别人感情的事情,但现在或许是因为自己正幸福着,所以她非常希望自己的每个朋友都能得到幸福。


被远远甩在后面的江宜无奈地瞥了眼还一脸茫然的司听白,摇了摇头道:“现在要不是有你在,我都要怀疑我老婆是不是被程舒逸下咒了。”


“姐姐她跟您妻子的关系,一直这麽好吗?”司听白还是第一次见程舒逸跟人亲密如此。


就算过去对待俞原野时,程舒逸都没有任由过俞原野这样触碰她。


可是上一次程舒逸跟宋卿之间明显没有这麽亲近啊。


司听白突然觉得自己在这半年里,缺失了很多程舒逸生命里重要的时刻。


“也就是这段时间吧,”江宜淡淡道:“因为你的事情,也因为她姐姐的病情,舒逸的状态蛮差的。”


“状态很差…”司听白低低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她突然想到程舒逸来找自己的那个晚上,她抱着程舒逸回酒店。


一个成年人抱在怀里,竟然会轻到没有实感。


可想而知,这半年程舒逸是怎麽虐待她自己的。


“谢谢你,江医生。”司听白收回思绪抬起头,郑重地对江宜道了声谢:“这段时间,还好有您和您妻子对舒逸的照顾。”


不然司听白不敢想象,程舒逸是如何独自挨过来的。


江宜双手揣兜,耸了耸肩,“我没怎麽管,但我老婆照顾的比较多,”


旋即又冷下脸来故作凶狠道:“但我还是希望你自己的老婆你自己照顾。”


让程舒逸不要老是来找宋卿!!!


司听白会心一笑,点点头:“我会的。”


两个交流感情的小姐妹走得飞快,剩下跟在后面的司听白跟江宜尬聊干瞪眼。


程游历的病情已经稳定,被转移回了原本的病房里。


在抵达病房楼层时,司听白终于想起来了自己似乎还有个好朋友也在住院来着。


可当她推开盛知鸢门的时候,却扑了个空 :“她?”


“哦,”江宜看着司听白的疑惑,解释道:“昨天被她大姐接走的,说是月底有家宴,刚好最近状态平稳,所以就出院一周。”


家宴?


司听白在心里泛起疑惑,为什麽她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过。


这段时间不论是黎姿还是司明裕,都非常默契地不出现在司听白生活里,就连自己已经跟程舒逸和好了的事情似乎也没有传到司明裕的耳朵里。


司明裕这几个月好像很忙,忙到都无暇来管自己。


“难道这件事你不知道?”江宜敏锐地捕捉到了司听白的片刻迟疑,下意识问了出口。


司听白摇了摇头,“不知道。”


但这样最好不过了,司听白这样想着,抬脚跟上程舒逸的步子,进了程游历的病房。


她没注意,身后的江宜表情里一闪而过的凝重。


第一轮手术非常成功,程游历的各项生命体征平稳,甚至都没有出现过术后的不良反应。


原本负责照顾程游历的人全部被江宜以资质不全辞退了,就连刘姐也没机会贴身照看,为此她还来闹过几次。


病房里很安静,程舒逸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轻轻抬手为程游历拨开额角的发。


常年在昏睡状态的人肌肤白得似瓷玉,因为有专门的护工负责清洗和肌肉按摩。


所以这麽多年,程游历的状态跟十年前几乎没差。


她的长相是不符合江城的水乡美人脸,标准的鹅蛋脸,即使闭着眼睛也不难看出五官明艳。


司听白站在程舒逸身后,视线落在程游历身上。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程游* 历。


不知道为什麽,看着这张脸,司听白总是觉得好熟悉。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总是勾得司听白不自觉地想到些什麽,可大脑对于这超出记忆范围内的东西表示排斥。


越是盯着程游历的脸,司听白越是觉得头开始痛了起来。


就像是记忆深处里的东西正在被唤醒。


好奇怪,明明从未见过的人,为什麽会觉得这麽熟悉。


她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额头也渗出细细密密的汗。


送走了宋卿妻妻二人的程舒逸折返回来时,意识到了司听白的不对劲。


“你怎麽了?”程舒逸轻轻捧起司听白的脸颊,柔声问:“不舒服?”


回来路上还生龙活虎的小孩,这会子像霜打过的白菜,蔫得厉害。


努力闭眼压制住纷乱的思绪,可越是努力越是失控。


感受到熟悉的鸢尾香靠近,司听白的理智回笼了几分。


“没,我是觉得,姐姐的姐姐,”司听白沉吟片刻,慢慢抬起了头,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此刻布满了红血丝,满是挣扎与痛苦:“好熟悉。”


“我好像见过她。”


第133章 你想不想让司念念死而复生?


“熟悉?”程舒逸瞬间变了脸色,严肃起来:“是见过吗?还是听你的家人提到过?”


想起江宜在程游历体内提取出的那不知由来的药物,程舒逸的心慢慢冷了下去。


这麽多年一直有人在背后给程游历偷偷下药。


对方不仅手段隐秘,更有可能还早早的买通了医生们。


如果不是转院到了江宜手里,恐怕程舒逸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她的姐姐无法醒来是人为的。


那麽是谁不愿意让程游历醒过来呢?


又是谁能有这麽大的权利和财力,能买通整个疗养院的人,上至医生下至护工。


心中思绪万千,程舒逸看向司听白的视线暗了暗。


“我不知道,”很小声的回应里满是痛苦。


司听白的头慢慢垂下去,眼神里满是红血丝,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


越是渴望想起更多的细节,司听白的头就越是痛。


她的记忆是残缺的。


过去多年的药物压制,让司听白忘却了许多东西。


被司明裕以爱为名圈养在司家的那些年,司听白一直都很想要逃离。


她想找到程舒逸,找到司雪,找到记忆里残缺不全的自己。


但这麽多年,全都一无所获。


派出去的私家侦探各个顶尖,但都没能查到过关于司雪的下落。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一定会留下痕迹的。


可自从当年绑架案发生后,关于司雪的一切痕迹都像是被人为抹除掉了。


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更像从未来过这个世界。


而司听白仅有,唯有的记忆城市就是江城。


可私家侦探早就已经将江城查遍了,没有任何关于司雪的痕迹。


但在看见程游历的此刻,司听白原本一片空白的大脑里却浮现出了奇怪的似曾相识感。


就好像在很多年前,她们就已经认识过。


可是如何认识的,什麽时候认识的,认识时又是什麽关系。


更细节的东西全都想不起来。


这段记忆像是被直接从脑子里生生挖出去了。


刺激过度的大脑里泛起尖锐的刺痛,司听白痛苦地抱住脑袋,无助地摇了摇头,喃喃道:“我不记得、我不记得……”


她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在不受控制。


无边冷意将她吞噬。


“念念。”


看着情绪游走在崩溃边缘的人,程舒逸有些心疼,主动上前一步将人拥抱入怀中:“念念乖,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病房里很安静,常年昏迷着的程游历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感知。


滴滴跳动着的心电图是唯一代表她活着的证明。


程舒逸慢慢拍抚着司听白的背脊,努力想让人平复下来。


当初司听白来到程舒逸身边时,程舒逸也曾经怀疑过司听白是否跟司家有关系。


可是她的爱意炙热,不论俞原野怎麽查,程舒逸怎麽试探,全都没有关联。


直到现在印证了司听白就是司家那个早夭的司念念后。


程舒逸还是不太能把司听白跟司家联系到一起去。


对比起步步谋划,心思深沉的司明裕,司听白干净美好的完全不像是司家人。


更重要的是,此刻司听白的痛苦不是演出来的。


可是为什麽人会缺失记忆呢,程舒逸敏锐察觉到了不对。


当初周昭的骨灰就是被司明裕给处理的。


藏了十年,埋在不属于她的碑下。


而那座小小的坟茔里埋着的人一直都是周昭,那在大众眼中死去的司念念又是怎麽活过来的呢。


太多的困扰在程舒逸的脑海里解不开。


这段时间她忙着处理自己跟司听白感情的事情,那麽现在也该是时候问一问关于司听白的过去了。


这样想着,程舒逸将怀中人拥抱得更紧。


闻到熟悉的鸢尾香,司听白再也不能自控,她扑进程舒逸的怀抱里紧紧将人拥住。


温暖的怀抱驱散了冷意。


司听白像是溺水的人,而程舒逸是她此刻唯一能看得见,抓得着的浮木。


“姐姐。”在这个怀抱里沉沦,司听白闭了闭眼睛压下纷乱思绪,嗓音早已沙哑:“其实我不单单只想不起来这一段,九岁那年发生的事情,包括那年之前的所有记忆,都变得特别模糊。”


这件事压在心头多年,司听白第一次选择倾诉。


虽然她的心理医生一再叮嘱她,多尝试把心里的东西讲出去会好受些。


可这些东西司听白总是找不到人讲,或者说,过去的那些年,没有人能成为她的倾听者。


但此刻不一样了,司听白有了程舒逸。


溺水的人抱紧了她的浮木。


“九岁?”程舒逸微微皱了皱眉,迅速捕捉到关键词:“绑架案。”


那年司听白九岁,程舒逸二十岁。


正是从那起绑架案后,程舒逸的人生轨迹全部被打乱。


她本该光明灿烂的人生,换成坍塌废墟。


慢慢平静下来的司听白点了点头,轻声道:“对,就是那起绑架案后,我被改掉了名字,报纸上铺天盖地报道着司念念的死讯,可我明明还活着。”


提到死去的司念念,司听白的心脏就不受控制地泛起痛。


九岁的她第一次经历死亡,没想到主角是她自己。


她不能理解为什麽,明明自己还活着,可母亲非要外界认为自己死掉了。


虽然给的解释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再陷入这样的危险中,但司听白总觉得没有那麽简单。


因为也正是从更名改姓后。


活下来的司听白不再是独立的人,而是一根必须依附在司明裕身边的藤蔓。


她的生活她的一切,几乎全都由司明裕监管着。


那漫长压抑的青春期里,司听白被迫承受着司明裕那扭曲的亲姐妹为名,强加在自己身上的爱意


“念念,我还有一个问题。”程舒逸感受到司听白此刻的情绪静下来,她慢慢坐下去,保持着与司听白平视的姿势,轻声问询着:“司雪,跟你是什麽关系?”


这个问题压在程舒逸心中很久了,她一直想找机会问出来。


现在,就是机会。


“她是我小姨。”


听到司雪的名字,司听白没有犹豫脱口而出,但她随即反应过来猛然抬起头,表情里满是困惑:“姐姐你怎麽知道?”


这麽多年,司雪了无音频。


在外界眼里早已经是消失的存在,可程舒逸为什麽会知道自己小姨的名字。


程舒逸看着司听白的眼睛,那双眼眸纯粹,毫无半分隐瞒。


看样子,司听白应该是真的不知道当年的事情。


“因为我的姐姐当年就是你小姨的秘书,”慢慢地叹了声气,程舒逸抬起手轻轻挽起司听白被汗浸透的额发,柔声问:“如果司氏集团二把手司雪是你小姨的话,那麽司氏集团的总经理司雨,是你的妈妈?”


她的声音温柔,几乎是带着哄。


虽然很想了解关于当年更多的事情,可当初司听白也是受害者,又只有九岁。


程舒逸心疼她,不敢逼问太紧,怕刺激到她。


“对,司雨是我妈妈,司雪是我小姨。”司听白的情绪已经完全平复了,她耐心回答着:“但我从小是跟着我小姨一起长大的,其实这些事情我也记得不太清楚,但是我有一个日记本,我会写日记,在被关在医院养病的时候,我就会翻日记本。”


那本小小的日记,浓缩着司听白美好幸福的童年生活。


里面事无巨细记载着每次跟司雪相处时的快乐。


司氏集团涉猎范围很广,大人们的工作很忙,但司雪却愿意抽时间出来陪着司听白玩儿。


她会陪着司听白参加亲子活动,会带着司听白去自己工作的地方玩儿。


司雪耐心又温柔,比司雨还要像母亲。


甚至曾经司听白一度真的是将司雪当母亲看待的。


那些模糊不清的回忆在一个一个文本里活过来。


但司听白能保留下的也只有那些文本,因为司雪失踪了。


“失踪?”程舒逸一愣,“你是说,当年那起绑架案后,司雪也失踪了,对吗?”


当初不论是程游历的电话还是报社拿到的新闻消息,那场绑架案的受害者都是司雪。


可为什麽,真正出事的人却是司听白。


越来越多的疑惑,程舒逸理不清,她看着同样茫然的司听白,眼神里满是困惑。


“对,”再次提起当年的事情,司听白也有许多不解的地方:“明明我日记里记录着的小姨最疼爱我,可是在我住院期,我小姨一次都没出现过,后面我问二姐,她的回答也是不知道。”


“那还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吗?”程舒逸耐心询问着:“你其她的家人呢?”


奇怪的地方。


司听白抿了抿唇,开始在脑海里回忆着过去发生的事情。


那场绑架案给司听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她每天都要吃下许多药丸来控制情绪,那些药物让她的大脑越来越迟钝,也越来越乖巧。


她自闭了两年,两年间未曾开口讲过半句话。


一直到十二岁,司听白都还在定期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


绑架案后,司听白搬到了老宅子养病,除了保姆外,司听白能见到的人只有司明裕。


司明裕。


“有,”司听白突然激动起来,她抬起头说:“我被绑架后,家族生意受到重创,我的二姐回国接手管家,她那年十八岁。”


百年基业的司氏濒临破产,是司明裕用了六年时间才慢慢将司氏起死回生。


而司雪下落不明,司雨退位,十八岁的司明裕回国管家。


似乎所有事件的扭转点都是因为那起绑架案。


某个大胆的猜测在程舒逸心里一闪而过。


她看着司听白,表情变得严肃又认真:“你想不想让司念念死而复生?”


第134章 这一次,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让司念念死而复生?”司听白满脸不解,她看着此刻满脸认真的程舒逸,轻声说:“可是姐姐,司念念在十年前就死了。”


死在十年前的人,又该怎麽复生呢。


过去是纸媒的时代。


那年绑架案后,京城几乎所有报纸都刊登着司家三小姐的死讯。


司念念的死亡早已经随着网络的飞速发展,与那被淘汰的纸媒一起被遗忘。


甚至就连被死亡的司念念本人,也在那一年数不清的药丸里,被驯化为司听白了。


“如果司念念真的死了,”程舒逸忽而一笑,轻声道:“那坐在我面前的人是谁?”


原本以为这场死亡是司家人密谋的一场局,但现在看来,本该是局中最重要棋子的司听白却对此一无所知。


司家当年费了那麽大的力气,不惜更改女儿的所有身份记录也要将司念念的死亡昭告天下。


到底是想要隐瞒什麽呢。


程舒逸想不通,她看着同样不解的司听白,轻声讲出心里的疑惑:“念念,你有没有想过,这场绑架案其实并没有那麽简单。”


就像当年周昭的死一样。


程舒逸总是觉得,事情不可能这麽巧。


为什麽自己跟周昭上山时两个人都没有出事,偏偏周昭一人走山路就出事了呢。


她那被砸毁并且抽走存储卡的相机,以及程舒逸后来上山找到的那角残片。


周昭性格沉稳,做事认真,即使在非常紧急慌乱的情况下也能保持冷静。


所以程舒逸不接受周昭是脚滑失足摔死的这个说法。


若说以前只是猜测。


那麽现在,程舒逸可以肯定这其中一定有着见不得人的东西。


并不知道程舒逸心中所想的司听白摇了摇头,满脸疑惑:“姐姐是发现了什麽吗?”


关于当年的被绑架,司听白所剩的记忆有且仅有的,就是与程舒逸共渡的那两天两夜。


人会下意识屏蔽掉痛苦的回忆。


但奇怪的是,司听白将被绑架这件事屏蔽的非常彻底。


以至于她能记住的,只有程舒逸。


“当年我跟周昭一起上山,线人给的消息是司家二把手被绑架,可山顶那个坍塌的小木屋里只有你,后来我带着你走大路试图与救援队汇合,而周昭走了小路,准备把山顶的情况带下去,”再次提起这个名字,程舒逸的心脏还是会泛起钝痛:“但当我在病房里醒来时,得知了你的死讯,而周昭,音频全无。”


当年那件事有太多的疑点。


程舒逸出院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周昭的报社找她,却只看见了一则惩罚通告。


程舒逸与周昭因违背了报社的规定,被新闻界双双除名。


周昭名下所有发布过的新闻全部被删除,她参加过的采访做出来的报道,全都被另一个人的名字更替。


就连当年的同学们,只要听见是跟周昭有关的消息,也都会瞬间变脸,生硬地说不知道。


现在仔细想来,抹除周昭痕迹的手段,跟让司念念死亡的方法是一样的。


存在过的证明被毁掉。


有人要她们在大众的记忆里消失。


可又有谁能用这麽大的权利做到这一切呢。


司听白也反应了过来,她的表情变得凝重:“所以姐姐是怀疑周昭的死跟我的家人有关?”


自从得知周昭并不是程舒逸曾经的爱人,甚至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时。


司听白对周昭的那点敌意也全部被消除。


她知道程舒逸有多在乎这个人,可这个在乎,司听白却一丁点也不吃醋。


“不是怀疑,”程舒逸的语气严肃,斩钉截铁道:“是肯定。”


“当初我跟你二姐的交易,就是换回周昭。”程舒逸轻轻叹了声气,回想起那个雨天,她仿佛再次感受到了雨点砸下,无边冷意将她吞噬:“可是周昭的骨灰,是在写着你名字的坟茔里挖出来的。”


听到司念念的坟茔时,司听白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什麽?”


坟茔。


这是什麽东西。


看着司听白茫然的表情,程舒逸有些心疼,她抬手轻轻抚上司听白的脸颊,轻声说:“在司家陵里,最新最小的那个坟茔,写着的就是司念念的名字。”


应该是为了事情完美无缺,所以司念念的死亡策划的非常周全。


中国人最讲究吉利了。


一想到司听白明明还活着,她的家人却早早就连她的碑牌都立下了。程舒逸就止不住的心疼。


且不说晦气与否,任谁得知自己还没死就已经有了坟,都会觉得难以接受吧。


但司听白却像是习惯了般,自嘲一笑道:“看样子,不论我活到多少岁,最后墓碑上的年纪永远都是九岁。”


“姐姐。”


病房里安静极了,回荡着她的声音。


司听白抬起头,认真道:“我不知道我跟你想的是不是一样的,但我也想让司念念死而复生,这一次,没人能再把我们分开。”


一个在大众眼里失去的人又该怎麽活过来呢。


司听白想,没人能比程舒逸更适合完成这件事。


而且她也真的很想知道,为什麽司念念这个人非死不可。


为什麽司雪会消失。


以及当年那场绑架案,到底发生了什麽。


“好。”程舒逸点了点头,认真承诺道:“这一次,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也没有人能再将她们分开。


……


……


许久未有人住的房子,因为司听白的到来再次变成家。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木地板上。


难得好睡的程舒逸翻了个身,落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手臂搭在柔软的腰腹上,熟悉的安心感让程舒逸忍不住轻轻蹭了蹭。


她扬起脸看着已经坐起来的人,轻声道:“早安。”


不知道什麽时候醒来的司听白正拿着手机在查阅数据,看着怀中人悠悠转醒,她丢开手机在程舒逸的额头轻轻地印下一吻:“早安,姐姐。”


“你在看什麽?”程舒逸瞥见被丢开的手机,似乎停留在某篇报道的界面。


听到这声问询,司听白才抬起头,将手机拿过来,贴心地调低了亮度递过去:“是关于当年的报道。”


现在的人都已经习惯了在网络上接收新闻,纸媒的时代悄悄落幕。


昨夜程舒逸那句死而复生,让司听白辗转不能眠。


她搜索了很多关于当年绑架案的报道,不知道为什麽,能查到的东西寥寥无几。


当年的报纸早已经绝版,现在根本无法购买。


而网络上留下的痕迹近乎没有,那起绑架案早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淡忘在了人们的记忆里。


扫了一眼界面,程舒逸想起了什麽,她慢慢坐起来:“我有。”


这麽多年程舒逸一直在暗中调查着关于周昭的事情。


当年市面上凡是刊登过关于绑架案的报纸,程舒逸都有备份留用。


虽然媒体的笔墨没有分给过周昭这个人,但程舒逸还是把这些东西都收录了起来。


抬手按下了床头柜边的按钮。


眼前的实墙发出清脆的咔哒声,从中间裂出一条缝隙,慢慢向两侧挪开。


司听白有些惊讶这个设计的小巧思。


一间隐蔽的小书房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这是仅有程舒逸一人知道的秘密空间,里面堆放着各种数据。


“里面是这十年来,所有跟周昭有关的东西。”程舒逸掀开被子下床,没有穿拖鞋,赤脚走了进去。


即使转行做了经纪人,但程舒逸仍旧保留着记者的警惕性。


堆放在书桌下的数据大都是一些烟雾弹,十年前的报纸都被她按照日期堆放着。


跟在她身后的司听白打量着这件书房。


不知道为什麽,踏入这间小书房,司听白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过去十年里,程舒逸无数个难眠的夜晚,她独坐在这间小书房里,艰难分辨着数据和线索的真实性。


司听白的视线落在书房的墙面上,那上面有许多被装裱起来的报纸,以及任务表。


报纸多以校园报道为主,所有主笔无一例外都写着程舒逸的名字。


而任务表上则是详细记下的每日行程,以及需要阅读的国际报刊。


其中某张任务表上仅列着个单独任务——


成为战地记者。


简单的六个字,承载着少年轻狂的梦。


这是司听白从未见过的程舒逸。


一个意气风发励志要当战地记者的程舒逸。


她的视线收回,落在正翻阅数据的人身上。


周昭对于程舒逸来说,已经不仅仅是个单纯的人了。


司听白难以想象程舒逸这十年是怎麽熬过来的。


那场绑架案,彻底改写了她们的人生。


司念念变成司听白,被司明裕困在司家老宅。


而程舒逸被濒死的姐姐,下落不明的周昭,以及死去的司念念折断了记者梦。


成了囚笼,困在原地。


“这是当年第一个报道的报社,”程舒逸并不知道司听白此刻表情里的复杂,她将找到的数据翻出来:“那段时间几乎所有报社都在做相关报道,但,只有一家没有刊登过。”


司听白接过程舒逸递来的集成数据,即使被密封着,但岁月仍旧在纸张上留下了痕迹。


泛黄的纸页不知道被翻阅过多少次。


这些报道的主题大同小异,内容翻来覆去都可以浓缩成一句


——绑架案中脱险的司家三小姐抢救失败,司家宣布司三小姐的死讯。


“京速报?”司听白翻到最后一张报纸,同样的日期,这张报纸是唯一一个没报道司念念死讯的。


程舒逸点了点头,表情变得严肃:“京速报,我跟周昭过去任职的地方。”


这是全京城最大的一家报社。


在那个以纸媒为主的时代里,京速报在新闻界有着非常重的地位。


可巧的是,那段时间里几乎所有报纸的头版都是司念念的死亡,唯独京速报报道了另一条消息。


——负责搜救任务的特种部队队长宜程颂,因秘密任务失败,惨遭贬职。


司听白抿了抿唇,轻声问出心底的猜测:“姐姐是想?”


“我想去趟京城,”程舒逸说出司听白未讲的猜测:“见一见京速报现在的负责人。”


……


……


少女宇宙第二季的团舞拍摄档期定在七月初。


距离司听白进组还剩下不到六天的时间。


这六天里司听白推掉了手头上所有的工作,将江城娱乐暂托给黎姿负责管理。


当黎姿打来电话,做工作日程汇报时,司听白已经跟着程舒逸到达了京城。


曾在新闻界有着非比寻同地位的京速报,在时间的长河中渐渐落寞,昔日辉煌的大楼也已经染上了岁月的痕迹。


“帽子口罩都戴好。”程舒逸细心地帮司听白整理着衣着:“等下我没有开口前,你不要出声,更不要摘掉遮挡,小心被拍。”


司听白点点头,乖乖应了声好。


京速报原名叫京城日报,但后来经过几任管理层的决策,被更改为京速报。


时过境迁,程舒逸再次站在京速报的公司大楼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她牵着司听白的手,给门口安保出示了经纪人证后,径直走了进去。


京速报经过几年更替,曾经程舒逸实习时的那些姐姐们早已经离职。


当年的管理层或跳槽,或转行。


现在京速报的负责人却是程舒逸的老熟人。


轻轻敲开了办公室的门。


一身黑衣遮挡严实的司听白牵着同样穿着黑色西服裙的程舒逸。


墨镜和口罩的遮挡看不清楚脸,但两个人的身形高挑,气场强大。


伏案工作的女人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过来:“你好,请问?”


“好久不见。”


程舒逸摘下墨镜,冲眼前的女人勾唇轻笑:“月姐。”


第135章 司念念非死不可的原因


被唤作月姐的女人一愣,手中的钢笔悬停。


笔尖在稿纸上晕开,刚刚写下的文本变成浓黑墨点,吞得看不见。


程舒逸摘掉口罩帽子,冲还在发愣的女人轻笑:“十年不见,月姐已经不认识我了吗?”


去掉遮挡的人露出精致面容,眼眸若星红唇似火。


手工裁制的墨色西服上用金线细绘着图腾,与金色长裙相辉映,看上去贵气又华丽。


时间从不苛待美人。


十年过境,岁月非但没有在程舒逸脸上留下痕迹,反而还为她褪去眉宇间的稚嫩青涩,沉淀出成熟女人独有的风情。


罗月华愣了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地唤了声:“舒逸?你是十年前A组实习生程舒逸?”


见人终于认出了自己,程舒逸笑意更甚,“看来我的变化还不算特别大。”


她视线在办公室环顾一圈,牵着司听白自来熟地在沙发落座。


当初的实习生已经成为行业内的顶端掌权者,罗月华也从最初的分区小组长晋升成了京速报的总编。


书桌上堆满了书籍和随处可见的稿纸。


在这个互联网飞速发展的时代,罗月华仍旧爱用钢笔写稿。


墙面上挂着各种奖章和锦旗,日期都已经很久远了,就像纸媒的衰败一样,辉煌高光的时刻永远定格。


“还是有变化的。”罗月华将两杯温水放在桌几上,轻笑着在程舒逸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变得更加明艳动人,也比以前要成熟了。”


她只比程舒逸年长八岁,发间就已经有了银丝。


罗月华的视线落在程舒逸脸上,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情愫与忧伤。


“月姐倒是没有什麽变化。”程舒逸察觉了罗月华复杂的眼神,她不动声色地端起杯子,轻声道:“最近新闻多吗?”


虽然现在的人都已经习惯了网络接收消息,可仍旧有人尽着最大的努力维系着原本的模样。


“老样子。”随口应了一句,罗月华偏头注意到程舒逸身边从进来就没开口也没摘掉遮挡的人,“这位是?”


司听白听见这声问询,她没有理会,因为没有程舒逸的允许。


这是司听白第一次来报社,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到程舒逸的过去。


当她进门看见伏案工作的罗月华时。


脑海里不自觉幻想着十年前的程舒逸模样,那个略带有几分青涩懵懂却少年意气的程舒逸。


手背落下一抹热,司听白收回思绪垂眸,看见程舒逸的手牵起了自己的手。


接着,司听白就听见了程舒逸的声音。


“我的人。”


程舒逸牵着司听白的手,开门见山道:“月姐,我想我们俩之间就不需要再绕弯子了,你知道我对那件事一直耿耿于怀,所以今天来,我是想送你个大新闻,独家。”


感受到牵着自己的手不自觉握紧,司听白收拢指节,回握住程舒逸。


同样是一场谈判,但这一次司听白却没有丝毫被交易的冒犯感。


程舒逸牵着她,她们两个是共同体。


办公室里刚刚还轻松欢快的叙旧氛围顷刻间冷了下去。


再次提起当年那件事。


罗月华脸上的笑意消失,神色有几分不自然:“十年了,舒逸你还是没有放下这件事吗?”


十年,很轻又很重的两个字。


是河东到河西间的逆袭计量单位。


是道常年溃烂无法愈合的伤口。


“月姐不也一样放不下吗?”程舒逸盯着罗月华,语气很淡:“别人怎麽误解周昭没关系,但月姐你,应该是最懂她的人了。”


程舒逸的话音落,罗月华脸上的最后丁点表情也消失了。


一句当年,勾起了尘封许久的回忆。


过往纷至沓来,压得罗月华几乎要透不过气。


“当年的惩罚对昭昭来说,太不公平了,”脸色渐渐变得惨白,罗月华长叹了声气:“所以昭昭恨我,这麽多年都没联系过我。”


当年事发突然,作为周昭的直系领导,是罗月华亲手将周昭的名字抹除的。


亲手毁掉自己栽培的树苗,连根拔起全部铲除的痛,没人能比罗月华更懂。


大四毕业那年,周昭入职京速报,从实习生便跟着罗月华了,两个人一起跑报道,亦师亦友的那四年里,许多感情也早已经变质。


发布了那条除名通告后,工作狂罗月华罕见的休了一周年假。


十年了,罗月华想过许多办法试图联系周昭,可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学新闻出生的高校毕业生,却被新闻界永久封杀,轻飘飘一纸处罚杀死了少女的梦想。


“就是因为不公平,所以我们才要做些什麽。”程舒逸拍了拍司听白的手背,示意她摘下口罩:“不惜一切代价挖掘真相,周昭说这句话是你送她的入职赠言,而且月姐,周昭不是故意不联系您的。”


听到这句熟悉的话,罗月华再次抬起头时,眼尾已经泛红:“那昭昭她现在过得好吗?”


这麽多年来,罗月华第一次再听见周昭的名字,她眼睛里的期待几乎要溢出来。


程舒逸没有回答,表情变得凝重。


罗月华心里徒然升起某种不好的想法,她将视线转向程舒逸身侧的人。


眼前去除伪装的漂亮少女,那双澄澈眼眸让罗月华忍不住心悸了一瞬。


“您好。”


司听白主动伸出手,礼貌道:“我叫司念念,是司氏集团的三小姐,当年铺天盖地关于我的死讯,相信您对我的名字并不陌生,但其实,真正的死者是周昭。”


“什麽!?”罗月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激动到声音都变了调子。


这句话犹如平地惊雷,将罗月华的理智炸得七零八落:“你说你是谁?”


“司念念。”司听白面无表情地重复着:“当年那起绑架案的受害者。”


旧事重提,司听白以为自己的情绪也会失控。


但此刻她的手被程舒逸紧紧牵着。


源源不断的暖意顺着二人交握的掌心传递过来,爱人是勇气,亦是底气。


司听白简明扼要地将当年的事情描述完,看着罗月华彻底红透的眼睛,轻叹了声气:“抱歉,对于当年的事情我只知道这些,更多的线索,恐怕就需要拜托您了。”


讲完话的司听白坐回程舒逸身边。


办公室再次安静下来。


而罗月华却久久无法平静。


执着于十年前真相的人,不只有程舒逸一个。


这麽多年身边人转行或者跳槽,唯有罗月华没变动过,她一直守在京速报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周昭。


当年送来司雪被绑架消息的人是罗月华的线人。


从确定消息到跟现场,罗月华一直都决定带着周昭,可当上头的一纸秘密文档下来后,罗月华改了主意,在跟进小组成立时,特意把周昭剔除了出去。


这场报道不简单,不论是做还是不做,都要承受巨大的风险。


可是罗月华没想到的是,这场报道京速报没做,但周昭还是去了现场。


后来铺天盖地都是司家三小姐的死讯,而周昭就此了无音频。


有人说她是受不了打击回了老家,也有人说周昭转行,有了更大更好的前程。


这十年罗月华一直以为周昭是因为怨恨自己亲手将她除名才不联系自己的,可谁承想。


再次听到关于周昭,竟是她的死讯。


罗月华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眼泪如断线雨滴般滑落:“昭昭她……”


“所以月姐,”程舒逸看着痛苦不堪的人,忍不住叹了声气:“我想请你做一档新闻,替被死* 亡的司念念正名,并且公开周昭的死讯。”


这件事有风险,当年绑架案的新闻轰动,京城除了京速报外,几乎所有报社都报道过司家三小姐的死讯。


现在要将一个死人复活,不亚于公开打了当年所有参与报社的脸。


更重要的是,会将那件早已经尘埃落定的往事翻出来。


“舒逸,你确定吗?”罗月华还是无法从周昭的死讯中回神,她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眼里满是泪花:“昭昭她真的已经……”


程舒逸点了点头,面色凝重:“她的骨灰已经被运回了她的老家,但不能下葬,因为当年的卷宗记载仍旧是失踪,周昭的户籍至今无法消除,她已经被新闻界除名,现在连死亡的权利也被剥夺了,月姐,这对周昭不公平,不是吗?”


相比起被突然的信息冲击到的罗月华,程舒逸的表现和反应都很平静。


牵着她手的司听白插不进去这段话。


周昭于她而言是个只出现在别人口中的角色。


更多的过往司听白都无法参与,她能做的就是牵着程舒逸的手,用体温告诉她,自己在她身边。


她可以依靠。


“对。”罗月华点了点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做,周昭的名字是我亲手抹除的,但是她的工牌和所有文件我都保留着,她是个好记者,不该被这样对待。”


见人承诺,程舒逸松了口气,“那就尽快,在这个周末做出来吧。”


她抬头看向身侧人,却意外跌落进一双温柔笑眼。


司听白捏了捏她的手,笑道:“剩下的,就交给我吧姐姐。”


回过神的罗月华踉跄着站起来去准备录音笔和稿纸。


办公室在此刻安静下来。


静到程舒逸能听清自己的心跳声,不知道为什麽,她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念念,如果你家人知道这件事了,”程舒逸看着司听白的脸,轻声问:“该怎麽办?”


公开司念念还活着的消息是由司听白决定的。


包括今天来见罗月华,主动坦诚身份,公开周昭死讯。


这些事情司听白并没有与人商量过,她也不需要征求谁的同意。


“这就是我的目的。”


司听白忽而一笑,眼神里闪过期待:“姐姐,我现在最期待的就是她们知道这个消息后的反应。”


“并且我想知道,司念念非死不可的原因。”


第136章 盛夏(一更)


每个人都有不愿意与旁人分享的秘密和执念。


像程舒逸执着于找到周昭一样,司听白执着于那被死亡的司念念。


起初刚改名时还只是想不通,为什麽明明自己活着却非要在世人眼中死去。


为什麽会缺失记忆。


为什麽留在身体上的伤口都痊愈了,生活却在回不到从前。


为什麽写在日记本里那麽多的幸福时刻,却一件都没有再发生过。


那个疼爱自己的小姨是真实存在的吗?


日积月累的执念下,司念念早已经不再是一个名字那样简单。


她代表着童年中为数不多的幸福时光。


司念念能爬树,司念念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司念念的世界里有小姨的疼爱。


可是司听白的存在,却注定是要依附于司明裕而生长的藤蔓枝。


这样的人生不是司听白原本该有的人生。


尤其是现在,她有了自己想要守护一生的人。


所以司听白更加想要找回自己丢失的记忆和身份,她不愿意再当缺失记忆的傀儡。


“好。”


程舒逸抬手抚上司听白的脸颊,轻笑道:“你只管做你想做的,有我为你兜底。”


不论这件事会惹到多少人,不论这件事会带来多大的风险值。


如果能达到司听白想要的效果,程舒逸愿意倾尽一切去配合。


哪怕背后阻碍再多,程舒逸想,只要她跟司听白在一起,这些都不算困难。


明明程舒逸仍旧只是坐在面前没有动作,可司听白却觉得自己被这句话给拥抱住了。


无边暖意将她包裹,一点一点褪去她周身的锐利和尖刺。


司听白偏过头,在程舒逸掌心轻轻落下一吻。


熟悉的鸢尾香总是让她很安心。


有程舒逸在身边,司听白就什麽都不怕。


程舒逸就是她的底气。


满是油墨书香气的办公室里很静,静到司听白觉得此刻世界上只剩下了彼此。


如果时间可以一直停留在这份安静里就好了。


司听白这样想着,忍不住轻笑了声。


只是可惜,她的期盼下一瞬就落空了。


很轻地三下叩门声,同时吸引了还在对视的二人。


站在门口的罗月华似乎还洗了把脸,眼尾仍旧残着泪意的红,发梢有水滴落。


“采访室收拾出来了。”罗月华说:“可以开始了。”


……


……


因为不是实时发生的新闻,绑架案的细节部分全部都要靠司听白回忆,这其中的数据还要牵扯到十年前的报道,所以集成新闻再到刊登是项大工程。


再加上提起过去时,司听白的情绪和状态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和波动。


所以程舒逸严格控制着罗月华问询和采访的进度。


她不允许罗月华过度刺探司听白的痛点,对于一个被绑架时只有九岁的小孩来讲,这种心理创伤也是童年阴影,每一次回忆,就是揭露一次伤口。


这个任务永远比罗月华想象中艰难,光是面聊和采访就花了四天时间。


这四天程舒逸推掉了全部的工作,陪在司听白身边。


每次当司听白陷入痛苦情绪中,程舒逸就会叫停采访,轻声拥抱和安抚她。


断断续续地补全了过去,当最后一份笔稿集成完递给司听白核对时,看着用文本具象描述出来的过去,司听白才惊觉,讲出这一切的时候竟然没有想象中的痛苦。


过去无数次面对心理医生时难以开口的事情,全都在程舒逸的怀抱中溶解。


“没有出入,”司听白将看完的稿子递给罗月华,轻叹了声气道:“我能回想起来的东西就是这些了。”


接过稿子的罗月华松了口气,“太好了,那我马上开始起稿,今晚送审,最快争取明天就可以刊登。”


这一周里,罗月华推掉了所有的报道在跟进这文件件。


比起公开司听白的身份,罗月华更想做的部分是关于周昭的。


她苦恼该如何落笔在这篇以司念念为主的文章里,用最精炼的笔墨去续写那个死去的少年人。


是一支一支笔芯从小镇里走出来的做题家,是一桩一件报道冲在最前线的大记者。


亦是生命永远停止在十年前的,至今仍不能得见天光的亡魂。


所有数据备齐,只等着整理刊登。


目送着程舒逸跟司听白上车,罗月华站在报社楼下,长久地凝望着悬挂在高楼上的楼标。


京速报。


十四年前的那个盛夏,温润谦逊的少女,背着双肩包就站在这个地方以同样的姿势仰望着。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少女转身鞠躬,声音洪亮:“您好,我叫周昭,是来报道的实习记者。”


那是罗月华第一次见到周昭。


许多人的缘分,是第一面就种下的。


一旦相见,便会在生命里烙下痕迹,再无法抹去。


“我会还你一个公道的。”不舍地收回视线,罗月华很轻地叹了声气:“昭昭。”


午后很静,无风。


在六月的最后一天里,气温攀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少年人最爱的盛夏,在烈日与蝉鸣中降临。


……


……


将视线从车外掠过的树影中收回,司听白抬起头望向身侧人。


正在核对工作行程的程舒逸在通电话,她的语气不太好:“我的人已经在往小镇走了,我坐的是车不是火箭呢大小姐,她不理你还要退出录制都是你该的,谁让你不听我的安排擅自加资,您多有出息啊姚导,需要我提醒您已经过了三十岁了吗,别再任性丢脸了,我是经纪人,不是脑科医生,没义务帮你治脑子。”


再一次投入到工作状态里的程舒逸与刚刚的温柔截然不同。


司听白歪着头,笑着听程舒逸训人。


来电话的人是姚落河,是现在程舒逸老板的女儿,也是那个让孟宁九害怕恐惧的金主。


孟宁九要退出录制的想法,黎姿已经提前告诉过司听白。


违约金签了一千万,如果孟宁九执意要违约,司听白表示江城娱乐愿意帮她支付。


但解约合同已经拟出来几天了,孟宁九却迟迟没有签。


司听白对别人的爱恨情仇没兴趣,她更喜欢看程舒逸投入到工作时候的状态。


冷静,强势,果敢。


不论对方是谁,不论在外人眼中多麽珍贵和宝贝的存在。


只要工作出现纰漏,在程舒逸这里都是不合格的劣质品。


电话那端的人不知道还在说些什麽,程舒逸的表情已经彻底冷下去,她冷笑着骂了句神经,干脆地挂掉了电话。


被姚落河惹了一肚子火气的程舒逸抬起头,意外闯入一双温柔笑眼中。


侧躺在椅背上的人很乖。


不论是姿势还是神情都表现出想靠近自己的渴望。


刚刚还怒火中烧的情绪被这个视线软化,程舒逸叹了声气,抬手轻轻摸了摸司听白的脸颊:“在想什麽?”


从报社出来后,程舒逸将四天没开机的工作电话打开了。


满屏都是姚落河的电话跟短信,其中还夹杂着向叶妮的求助。


短短四天时间里,节目被叫停了十二次,孟宁九被折腾到强烈表示要撤出录制,而姚落河则是在片场发疯,闹得鸡犬不宁。


向叶妮被为难到几乎要哭了。


乱七八糟的消息处理不完,烦到程舒逸无暇分神出来注意司听白。


姚落河的聒噪被挂断,车内又安静了下去。


看着安安静静的人,程舒逸以为司听白还沉浸在刚刚的情绪里。


亲手揭开隐瞒的过去,再以旁观者的身份去审视稿件,这对只有十九岁的司听白来说,未免有些太残忍。


换位思考一下,程舒逸想如果亲自经历那一切的人是自己,在同样的年纪里,自己未必能做到司听白这般果决。


这样想着,程舒逸眼神里的心疼几乎满到要溢出来,轻抚着司听白脸颊的动作也变得温柔。


“我在想,”被当成乖狗狗安抚的司听白却忽而一笑,轻声说:“该以什麽姿势才能在不打扰的前提下,准确偷亲姐姐。”


虽然最初来江城查找程舒逸时,是贪恋她记忆里的那抹温柔。


但经过这麽多天的相处和磨合。


司听白发现自己真正爱上的,就是这样强势又骄傲的程舒逸。


她是一柄锻好的利刃,尖锐又锋利。


所有妄想靠近和掌控她的人,都必须付出鲜血为代价。


越是这样,司听白就越是喜欢。


利刃不需要主人,合适的剑鞘会比执剑者更重要。


司听白庆幸自己是那剑鞘,她真真切切地拥有着这利刃的所有。


这孩子气十足的一句话,惹得程舒逸轻笑了声。


最后一丁点火气也散去,程舒逸调整了下坐姿,轻轻勾了勾手指。


不明所以的司听白嗯了声,刚想开口问,下一瞬,就被攥紧了衣领。


压过来的吻算不上温柔,司听白却下意识微微启唇迎合。


眼睫很轻地眨动了一下,距离近到能瞧清楚程舒逸的每一根长睫。


柔软的唇长驱直入,与尚未反应过来的舌痴缠到一起。


乖乖任由着吻发生的司听白闭上眼睛,忍不住抬手回应着。


房车内的空调开得很低,交换的呼吸滚烫,直至氧气稀薄。


单方面掠夺的吻结束。


程舒逸轻咬了咬司听白的唇,指腹按在被自己吻出的痕迹上,不轻不重地碾着:“现在呢,还想什麽?”


印在唇上的指腹微凉,司听白忍不住张开嘴将那指尖含住,轻轻地用牙尖舔抵撕咬。


她想要更多的程舒逸,不仅仅只是吻这样简单。


那眼神里的渴望似火,燃向程舒逸的四肢百骸,引得她不自觉深陷。


“你明天要开始工作了,”程舒逸轻咬着声音,呼吸贴在司听白的面颊:“现在不回江城,今天晚上要到小镇,明天得录制开场舞《星》,你吃得消吗?”


回应是落下的细细密密轻吻。


司听白擒住程舒逸的腕骨,轻咬住她的耳垂:“我现在比较担心,姐姐能不能把我喂饱。”


房车四面的隐私帘落下。


窗外和驾驶位都被阻隔,双人沙发的局限让坐在里面的程舒逸动弹不得。


她落入怀抱,无处可逃。


腰间卡扣被指节轻挑开。


似阳光明媚的金色裙摆被捕捉,在灯下泛着粼粼波光。


程舒逸微微仰着头,任由着耳垂上的吻滑落。


“我想吃姐姐。”


脖颈,锁骨,以及不断被拉开的衣领。


滚烫的呼吸游走着。


“好饿啊,姐姐。”司听白的声音很轻,她的吻停滞在最口口的地方,舌尖口口裹住那丁点。


牙尖碾着皮肉,细细地磨着。


程舒逸被搅乱了呼吸,弄散了威严。


偏偏司听白又仰着脸,轻笑,眉梢眼角都染着爱意。


她在耍赖,这得寸进尺的坏狗。


但程舒逸知道,只要自己啧一声,或者一个眼神。


坏狗就会乖乖坐好。


得寸进尺又能主动认错,这才是好狗。


好狗值得被奖励。


这样想着,程舒逸主动低头轻吻了下怀中人的发顶,“乖狗狗。”


无需过多言语和动作,一个吻足够彰显主人姿态。


即使将冷气压到极致,也仍旧盖不过盛夏的热烈。


匀速行驶的车辆,每进过一次颠簸。


藏匿着蝉鸣阵阵中的轻哼就会急促一分。


直至日落西斜,夜降下来。


这无人能踏足的车内仍旧是整个盛放的夏。


餍足的司听白看着在怀中沉沉睡去的人,忍不住低头轻轻落下一吻。


她从未如此爱过夏天。


但此刻她爱着空气里的炙热,鲜活,滚烫。


……


……


“啧,真讨厌夏天啊,这个酒店我也不喜欢。”赤着脚从浴室走出来的人带出一身水汽,盛南辞单手擦着发,抬头看向站在窗边的女人。


洗漱过的人恢复了干净疏离的模样。


清爽沐浴香盖过了彼此留在肌肤上的体温,只有尚未被收拾的床榻残留着湿润。


听见声音的女人没有回头,仍旧静静站在落地窗边。


如瀑长发散在肩头。


浴袍腰带系出盈盈一握,窗外华光闪烁映在她眼眉,手中摇曳的酒精猩红。


雪似的瓷白肌肤染上酒色,颈后垂落发丝间还能窥见红痕印记。


这一抹红惹得盛南辞又热起来,她干脆丢了毛巾,赤脚走过去从背后将人抱住:“在看什麽?”


她顺着这个方向望过去,即使已经入夜,层层叠叠的楼宇间仍旧亮如白昼。


最高的那座楼宇上清晰亮着鲜红的三个字【京速报】。


“人都已经出京城老远了,”盛南辞轻枕在怀中人的肩上,故意任由湿发晕开在洁白浴袍上:“四天了,想为什麽不去看?”


努力抑制着语气里的情绪,盛南辞咬牙切齿装着大度。


这几天司明裕兴致不高,不论盛南辞怎麽讨好引诱,她都不肯换地方。


那扇落地窗前,是司明裕除了床上外,呆的最多的地方。


回应她的是一声轻笑,司明裕仰头抿了口杯中的酒液,淡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司听白跟程舒逸到京城的第一天,司明裕就收到了消息。


这几天来,司明裕处理完工作后就会来这个酒店。


每晚都会在这个房间,静静地望着远处的红字。


那被时代摈弃的纸媒时代,辉煌已不再,只余下虚繁的大楼。


“现在不是时候,以后就是了吗?”盛南辞有些不爽,她低头在怀中人的肩上咬了一口:“说不定她现在正在跟那个女人做着我们刚刚结束的事情,她是你妹妹,妹妹只能是妹妹。”


盛南辞知道这是司明裕不爱听的话。


但司明裕越是不爱听,盛南辞就越是要讲。


什麽能让司明裕不开心,她就偏要做什麽。


“无所谓,”司明裕不理会她的挑衅,淡声道:“我只要她是我的。”


无所谓司听白爱着谁,无所谓司听白跟谁发生过亲密关系。


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司听白这个人是属于司明裕独有的。


从生下来就是。


这一点没人能更改和替代。


“她属于她的爱人。”盛南辞挑衅道:“你等着吧,你心心念念的好妹妹总有一天会为了那个女人跟你彻底决裂,不信你大可以对那个女人动手试探,我保证,你的好妹妹会对你动手,且不留余地。”


回想起今年年初司听白对自己做的事情。


那个善于伪装的少年迷惑得了所有人,但再骗不了盛南辞。


坏种就是坏种,不论装得再乖也是坏种。


这样聪明的司明裕,居然看不透自己最在乎的妹妹的真实摸样,一想到着,盛南辞就忍不住发笑。


“念念还小。”司明裕低头抿了口酒,情绪始终淡淡:“以后她会明白的。”


一个被关在阁楼里长大的小孩对外面的世界有好奇是正常的。


等她玩腻了,被外面的世界伤害够了,她会回想起温暖的家。


也会明白,这个世界上唯一会对她好的人,只有自己。


江城的司氏在不断完善了,自己为司听白做的东西,她很快就能看到。


这样想着,司明裕又喝了口酒,她将手中杯子递给身侧人。


“疯子。”盛南辞冷笑了声,没有去喝酒,而是张嘴咬在司明裕的肩膀上。


咬在肩头的牙齿不断加深着力气。


盛南辞甚至能尝到透过浴袍蔓延的血腥味,她恶劣地想,这个印记要是能永远留在司明裕身上就好了。


任由着肩膀上的牙印加深。


司明裕将手收回来,不动声色地又抿了一口。


房间内安静了下去。


一个有心事,一个在较劲。


一时间谁也没开口。


搁在床头柜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这是司明裕工作的手机铃声。


“去,”司明裕抬起手轻拍了把肩膀上的脑袋,命令道:“把手机给我拿来。”


打标记的动作被迫停止,盛南辞不满道:“你大爷的,使唤狗呢?”


“嗯,”司明裕颔首:“那就叼过来。”


“你大爷的。”盛南辞低低骂了句,但还是乖乖地走过去拿。


看清楚备注的那一刻,原本还在骂骂咧咧的盛南辞一愣,眼神暗了暗。


她抬起头望向仍旧临窗而站的女人,没由来地有些紧张。


回荡在房间里的铃声,因为这个备注变成催命的符号。


盛南辞犹豫几分,还是将手机给拿了起来:“是她。”


听到这个她字,刚仰起的酒杯悬停。


司明裕不动声色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伸出手去接。


“肯定是知道你妹去那个报社了,”盛南辞将手机递过去:“她的消息,比我们都要灵通。”


结果手机的司明裕没有讲话。


她垂眸盯着闪烁的备注良久,按下了接听键:“母亲。”


盛南辞站在她身边,难得乖顺。


浸过酒的嗓音低哑,透着说不出的性感,惹得盛南辞下意识舔了舔唇。


要不是对方是那个人,盛南辞早把眼前人按着亲了。


司明裕长得漂亮,是那种怎麽看都不腻的漂亮。


清淩淩一双眼眉,性子疏离,又有着同龄人难得的沉稳和聪慧。


盛南辞喜欢司明裕了十几年。


是异国她乡里遇见的难得乡音,是两家利益交缠的世交,也是一个班里只能有一个的第一名竞争者。


两只手都已经数不过来的暗恋。


盛南辞也说不出是什麽时候从友情变质的。


即使从小到大都针锋相对的彼此连朋友都算不上。


但还是在成年夜当晚滚到了一张床上。


盛南辞的计划是留在国外发展,直到滚完床单的第二天,司明裕回了国。


没有犹豫的盛南辞也跟着追了回来。


这麽多年司明裕对司听白有多深的占有欲,在盛南辞这里换算到司明裕身上都成倍增长着。


她也从一开始对这件事的厌恶和嫌弃,到现在阴阳怪气的讽刺。


如果司听白不是牺牲者的话。


说不定还真的会让盛南辞有很强烈的危机感。


只要一想到司听白活不长,盛南辞的心情就会好起来,刚刚生长出来的嫉妒也消散了几分。


正当盛南辞心情好转了些许的时候,清脆地碎裂声拽回了她的思绪。


原本还在接电话的司明裕将手机拿下来,垂眸看着手机上载来的短信。


手中酒杯没握稳,啪嚓一声摔了个粉碎。


站的距离不远,女人的情绪疯狂,以至于盛南辞都能清晰听见。


“半天时间,把一切清理干净。”女人的声音冰冷,没有情绪起伏:“不要逼我动手。”


司明裕难得也有了紧张的时候,她握着听筒低唤:“母亲……”


未说完的话被一串忙音堵截,对方根本不给机会。


被挂断的通话界面跳回刚刚的报道上,司明裕冷眼看着每一个字,汹涌的火气不断腾升。


盛南辞忍不住倾身向前,瞥见了亮起屏幕上让司明裕失控的东西。


这是一档被拦截的新闻报道,原定发布时间是明天上午,距离现在还有八个小时不到。


最大的版面被标题占满,字字句句扎在盛南辞眼睛里——


【司家三小姐诈死风云,揭露当年司家绑架案的真相】


“这就是她来京城的目的?”大致扫了一眼报道,字字句句盛南辞看得胆战心惊:“当年那医生不是保证说她不会有记忆,为什麽又想起来了?”


撰稿人笔锋辛辣尖锐,尤其是那连续三问,看似在写司听白的假死,实际上字字珠玑都在逼问司雪的下落。


最显眼的莫过于稿件的结尾,那场真实死在绑架案里的小记者身份也被曝光了。


司明裕的指尖因为过度抓握而泛着白,无声怒气在翻涌。


“那现在怎麽办?”盛南辞抿了抿唇,极力忍着喜悦:“如果她真的对司……”


“不可能。”


司明裕将手机屏幕熄灭,再抬眼时,情绪已经平复:“司念念是我的,她没资格。”


第137章 失控


【似乎所有跟梦想和努力有关的事情都发生在夏天。


在去年的这个时刻里,由一百零一位少女汇成小小宇宙,今年,这颗小小星球再次登陆一百零一位少女。


陨石汇集成宇宙,宇宙之上闪烁繁星点点。


当c位出道的超人气断层top1司听白撞上唱跳俱佳实力派艺人孟宁九,主题曲领舞遇上带队pd,第一名和第九名的碰撞,带领一百零一位少女引爆这个夏天……】


《少女2》的宣发短片回放在休息室里,燃力满满都口播听得司听白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听白老师昨晚没睡吗?”化妆师看着眼前困兮兮的人,竭力隐忍着眼神里的欣喜。


清水洗过的脸颊瓷白如玉,那双清亮眼眸中泛着泪,似璀璨星光。


听到这句听白老师,原本还打哈欠的人一愣,迅速抬起头。


“阿寂?!”


司听白看着眼前用口罩帽子墨镜遮了个严严实实的化妆师,还是一眼就将人认了出来。


听到自己的名字,化妆师阿寂也笑起来,她抬手去掉伪装:“怎麽这麽快就猜出来了,糟糟的主意果然馊。”


视线落在司听白身上,阿寂眼神里的喜爱几乎要溢出来。


从业多年,阿寂做过的艺人妆造无数,但像司听白这样可塑性极高,能完全呈现出理想妆容的,阿寂还真就遇到了这麽一个。


所以在得知司听白原本的经纪团队解散,自己也被分给了别的艺人时,阿寂还为此遗憾了很久。


但幸运的是,现在她又被安排给了司听白。


“糟糟也来了!”原本还困倦的司听白彻底兴奋起来。


自从司听白收购江城娱乐后,她刻意跟过去与程舒逸有关的生活保持着距离。


原本的经纪团队随着程舒逸的离开而解散,负责司听白服化道的团队也被司听白调给了另一个流量爱豆。


虽咖位不如之前,工作也少,但薪资没变动,所以阿寂团队的人还是完整的。


经过大换血后,司听白也已经有了更加顶尖专业的新团队。


但网上出圈的神级妆造却都是出自阿寂的手,即使新妆造师已经是顶级,司听白仍旧不适应。


她没想到自己回归的第一个舞台会由阿寂负责。


“对呀,不只有糟糟,sue姐昨天就跟我们小团队打了电话,叫我们提前回来准备,负责你的舞台妆造。”阿寂嘿嘿一笑:“多亏有你,我人生中第一次坐头等舱出门工作。”


程舒逸出手阔绰,直接包机从江城娱乐将原本负责司听白服化道的团队调了过来。


在司听白没有察觉到的地方,过去被司听白亲手拆开打碎的东西,一点一点又被程舒逸重新捡回来。


“是姐姐叫的你们?”听到程舒逸的名字,司听白的心一软。


她没想到这一切都是程舒逸做的。


昨晚她不知餍足,缠着程舒逸翻来覆去折腾到后半夜,直到程舒逸彻底承受不了后才被放过。


仔细为人做好事后清洁的司听白再上床时,窗外月影已朦胧。


三小时后,司听白就被拽起来做妆造了。


而程舒逸现在也已经去导演室解决那个麻烦的姚落河,两个人再次回到生活的正轨。


时间紧任务重,早晨开机时间是七点。


阿寂没有再多寒暄便开始准备为司听白化妆。


化妆室内骤然忙活了起来。


司听白闭上眼睛任由阿寂为自己做妆前准备,满脑子都想着程舒逸。


“听白老师,您的咖啡。”


化妆室的门被推开,生活助理提着大包小裹进来分发。


看着被助理递过来的咖啡,司听白有些愣神,去年的回忆纷至沓来。


去年的夏天,生活也是这样。


喝不完的冰美式,跳不完的舞,遥遥无期的一号教室跟忽远忽近的程舒逸。


看着眼前熟悉的化妆室,身侧是熟悉的团队和氛围,司听白突然有些恍惚。


时间竟然过得这样快。


一年时间里似乎变了很多,但又似乎什麽都没有改变。


猛灌了大口冰美式,司听白被苦得直皱眉。


在慢节奏恋综里过惯了好日子,以至于司听白都忘记了咖啡的苦涩。


“诶!老师您等等!”提着一大兜子东西的助理连忙把其余咖啡放在桌上,然后低头翻找着:“sue姐叫您喝之前垫垫胃,不要直接喝。”


司听白有些茫然,抬手接过助理递来的零脂无糖代餐包。


黑巧味道的代餐包,虽然不如巧克力的好吃,但能允许在拍摄前吃一口东西,已经是程舒逸莫大的仁慈了。


阿寂被吓到了,她抓着助理问:“真的是sue姐让吃的?让听白吃的?”


“是啊。”助理也被吓到了,点头如捣蒜:“这个是sue姐特意叮嘱买给听白老师的,让她在喝咖啡前吃,不然冰咖啡太刺激胃了,她会受不了的。”


回想起在去取餐路上收到的信息,助理也很惊讶,但程舒逸的命令没人敢质疑。


“怪事,”阿寂还是觉得荒唐,忍不住嘟哝着:“我跟了sue姐这麽多年,她居然也会关心艺人的身体?”


听着这句无恶意的话,司听白忍不住勾起唇,瞧着手里的小面包,视线也变得温柔。


同样的苦咖啡,同样的拍摄,同样的日程进度。


但司听白知道。


现在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跟一年前的那个自己得到的,早已截然不同。


……


……


主题舞的拍摄跟小教室的镜头分着两个录制棚。


司听白做完妆造后已经开始拍摄,主题舞导演棚里向叶妮正忙得脚不沾地。


与之截然相反的小教室的导播厅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被清理出去了。


面面相觑的两个人表情都不好看。


程舒逸正双手环胸,一脸愠色地坐在导演椅上,如果视线可以杀人的话,眼前人恐怕早已经被千刀万剐成片了。


“你说怎麽办吧,”女人低头叼了根烟,火光闪烁间,腾升起薄薄烟雾。


呼出了一口烟圈,叼着烟的人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反正这一次我不会再允许她离开我。”


夹着袅袅轻烟,堪堪遮住脖颈的狼尾被揉得乱七八糟。


眉上的骨钉折射出冷光,将本就偏英气的五官衬得更加不羁。


听到这句任性十足的话,程舒逸不屑地哼了声,冷笑道:“姚落河,你有病。”


如果不是跟姚落河认识多年,如果不是亲眼见过姚落河登上过领奖台,程舒逸真的会把眼前这个性十足的人当成搞摇滚的。


虽然音乐跟电影都同样是搞艺术的,但姚落河身上一点导演的文气都没有。


挑染着花色剪短的发,手臂腿间大面积的纹身,以及那数不清的唇钉眉钉。


姚落河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叛逆两个字。


但她偏偏又是个镜头极致细腻,画面情绪饱满的天才导演。


如果只是外貌个性,程舒逸倒不会觉得有什麽问题,她在圈里多年,什麽样的艺人都见过。


可姚落河最叛逆的可不是外貌,而是她那执拗的臭脾气。


看上什麽,就必须得到什麽。


“对啊,我是病得不轻。”姚落河嘻嘻一笑,漫不经心道:“但你也没比我好哪去,大名鼎鼎的程舒逸不也被那个小艺人当狗玩吗?”


即使是多年朋友,她们俩之间的相处总是针锋相对。


姚落河看着程舒逸,不屑地哼了声。


就像程舒逸看不惯姚落河一样,姚落河最讨厌的就是程舒逸这高高在上冷冰冰的样子。


明明是浓颜系的精致大美人,却半点勾不起姚落河的欣赏欲望。


尤其是那双眼睛,姚落河总觉得程舒逸是蛇变的。


看人就像看猎物,衡量标准是价值,就这麽一个蛇蝎女人居然也会为了人失控。


想到什麽似的,姚落河眼珠子一转,冲程舒逸呼了口咽:“诶,话说你那心上人上镜吗?要不现在带来我看看?如果长得比你好看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 多给她点镜头。”


“别发癫了。”程舒逸白了她一眼,“说吧,你下一步准备干什麽?”


昨晚睡眠不够,又被叫来面对这个活祖宗,程舒逸烦得厉害。


但姚落河此刻却起了玩心,上下打量了一眼程舒逸,啧啧道:“我还真想象不到,你低头求人的样子。”


程舒逸懒得搭理她,干脆闭上眼睛不去看她。


偏偏姚落河是个没脸没皮的,程舒逸表现的越是烦,她就越是爽。


叼着烟,隔着雾。


姚落河仔细欣赏起了程舒逸:“你给我讲讲呗,你怎麽哄好的?”


程舒逸为人上节目的事情在圈子里已经传开了。


斥巨资上一档恋爱综艺,所有人都在猜那个人是谁,只有姚落河知道。


那个跟孟宁九绑Cp,家世背景不容小觑的小素人,在节目镜头里看,确实是有几分姿色的。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阵铃声拽回了程舒逸的思绪。


看着闪烁的备注,程舒逸心一惊。


“月姐?”


程舒逸刚一接听,就听到了罗月华夹着哭腔的声音:“舒逸,那报道出不了,被上头拦下来了。”


“审核没过?”


程舒逸的表情彻底冷下去,她沉声道:“为什麽会不予通过?哪一项卡回来的?”


从进来就板着脸的人表情里终于有了变化,姚落河抽着烟,眯着眼睛捕捉程舒逸的每一分情绪变化。


“京速报有公众号吗?”程舒逸冷声道:“别等时间了,现在就发,再晚一点我怕你们的系统崩了。”


“舒逸,没用的,”罗月华叹了声气:“官号的密码被篡改了,计算机里的备份被删除了,就在刚刚,我收到了停职处罚。”


审核是昨天傍晚送出去的,正常流程半小时就可以走完。


刊印到发行,罗月华动用了所有的关系让速度快一些。


但罗月华今天刚到报社,等来的不是新鲜报纸,而是自己被停职调查的处分。


事发突然,甚至一点征兆都没有,罗月华想不通是哪一步出了疏漏。


短短一晚上时间,她辛苦努力出来的东西消失的干干净净。


“舒逸,这件事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复杂。”罗月华叹了声气:“我会尽快再写一份出来,到时候你看看要不从你那边发?”


程舒逸嗯了声:“行,你尽快给我,我去找江城日报。”


挂掉了电话,姚落河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遇到棘手的事儿了?”


“没空跟你废话。”程舒逸边翻找着通信录的电话,边站起身往外走。


看着女人远去的背影,姚落河啧啧两声,掐灭了烟头。


……


……


主题舞拍摄的非常顺利。


与过去跟着孟宁九闷头苦练不同。


这一次是由专业的舞蹈老师负责一个动作一个动作仔细地为司听白调整后指导出来的。


整天的拍摄流程过下来,司听白单人版主题舞已经全部录制完成。


从镜头后面抬起头,向叶妮忍不住夸赞道:“听白啊,你的进步远比我想象中还要大。”


“谢谢。”司听白冲在场的工作人员鞠躬道谢。


拍摄结束,收工的现场热闹非凡。


裹上了助理递来的毯子,司听白忍不住问:“程姐呢?”


“程姐啊,”助理环视了一圈,摇头道:“除了早上收到过信息外,没有再见过程姐嘞。”


听到这个回答,司听白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


助理看着司听白的表情,小声地问:“听白老师,我陪您回去吧,阿寂已经在房车里等您了。”


“不用了。”司听白摇了摇头,淡声道:“我想自己走回去。”


万一程舒逸在某盏路灯下呢。


抱着这个念头,司听白拒绝了助理的跟随,独自一人往外走。


昼夜温差很大,单薄的舞台服经不住夜风,司听白裹着毯子落寞地走出录制厅。


去年拍摄楼着火,所有大楼被翻修,原本的布局也被打乱。


录制厅跟训练大楼在一边,而房车驻扎营改到了宿舍后面的局域。


训练大楼跟宿舍楼中间隔了一条马路。


入夜后的小镇上几乎没有什麽车,安静得不像话。


司听白兴致不高,她裹着毯子慢悠悠地往房车驻扎营走。


她期盼着在某盏路灯下能看见自己期待的身影,见到那今天一整天都没见到的程舒逸。


但是她的期待落空,一直走完了训练楼跟录制厅。


路边别说人了,连只流浪小猫都没有。


即使把脚步放得再慢,司听白也还是独自走完了所有训练楼。


站在马路边上等眼前的红灯,还是没有等到程舒逸。


高强度的录制和拍摄与此刻见不到程舒逸的失落感,司听白的心情差到了极致。


明明早就知道彼此的工作都很忙,做不到像普通人那样整天都黏在一起。


去年跟今年已经不一样了。


自己跟程舒逸之间的关系也不是过去的那种忽远忽近。


但在工作结束后没看见程舒逸的瞬间,司听白还是被巨大的失落吞噬。


“念念,”站在路灯下的程舒逸轻声开口:“我在这。”


指尖烟未燃尽,腾升起来的袅袅烟雾朦胧了她的表情。


即使隔着马路,程舒逸也能准确捕捉到司听白此刻的失落。


今天刚回到小镇第一天,程舒逸本该陪在司听白身边的,但罗月华的一通电话将程舒逸原本的计划全部打乱。


带着从京速报传来的信息,程舒逸特意回了趟江城城区。


但无一例外得到的都是被拒绝。


像是全部都通好过气一样,没人敢接收这档报道。


在背后控制这件事的人远比想象中的权利还要大。


邵苏本来劝程舒逸在城区休息一晚,但程舒逸放心不下司听白,还是执意要回来。


从房车营地走出来,程舒逸点了支烟数着步子,刚好一支烟燃尽就可以接到司听白。


但没想到司听白已经自己回来了。


“姐姐!”听见这声唤,原本低落的司听白瞬间兴奋起来,她抬起眼看向正站在马路对面的人。


墨色旗袍勾勒出盈盈细腰,红唇似火,散开的长发被夜风吹拂起,站在对街的女人美得不像话。


红灯转绿的瞬间,司听白忍不住抬起脚欢快地朝着程舒逸跑过去。


开心的情绪会感染,看见司听白的那瞬间,原本堆积在心头的烦闷散去。


程舒逸下意识抬手掐了烟,轻笑着看向正朝着自己跑来的人。


就在马路还剩下二分之一的距离时,一束白光从右侧拐角处直直照射过来。


刺眼强光准确定位在马路中央的司听白身上。


光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被强光定住的人被迫缓了脚步。


一辆失控的suv直直猛冲了过来,刺耳又尖锐的摩擦声响彻夜空。


程舒逸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这瞬间骤然停止了跳动。


第138章 司听白要死了,叫你去签病危通知书


“司听白!!!!!”


寂静长夜中骤然回荡起一声泣血惊呼。


几乎是从胸腔中迸发出的尖叫,完全出于潜意识的奔赴。


大脑一片空白的程舒逸毫不犹豫地冲司听白跑过去。


那强光越来越近,近到几乎能清晰闻到空气中的汽油混杂皮革的味道,双眼可视的能力被剥夺,所有的情绪都紧绷到极致。


程舒逸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跑得这样快。


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勇气和力量,高跟鞋声撞击在柏油路面上,每一阵沉闷响声都是在与死神宣战。


短短二分之一马路在此刻却如万水千山的遥。


当探出去的手臂在触及到司听白衣料的瞬间,程舒逸用尽全身力气将人推开,双腿像是灌了铅,最后一丝力气也用在将人推开上。


强烈刺眼的白光一晃而过,被顶到了油门极致的发动机都在振鸣,擦肩而过的瞬间程舒逸甚至能清晰听见车身震出来的声响。


开车的人目标明确,且不留余地。


大脑在那瞬间是空白的。


连最基本求生的惧意也消散,程舒逸有且仅有的想法就是推开司听白。


被巨大的力撞开推远。


从震惊中回过神的司听白下意识抬手拽着程舒逸。


在那辆车即将擦碰到程舒逸的瞬间,司听白果断地伸出手环住怀中人的腰,顺势倒了下去。


双双摔倒下去的两个人跟那辆失控危险的suv擦肩而过,程舒逸感受到自己的背脊似乎被什麽东西撞了一下,瞬间,痛感蔓延向四肢百骸。


身体落在身体上,远去的车辆残留下滚滚浊烟。


那车开得极快,等司听白再次抬起头望过去时,只能看见远去的车尾。


没有挂牌,车后玻璃做了遮挡,司听白默默记下车型。


如此强的反侦察能力,看样子这并不是一场意外。


手背上尖锐的刺痛让理智回笼,反应过来的程舒逸立马低头查看被压在身下人的状态。


这一跌,程舒逸完整地落在司听白的怀抱中。


感受到天旋地转时,程舒逸的手牢牢托住司听白的后脑勺。


她们之间的形体和身高差在此刻成了司听白托住程舒逸的底气和安全感。


“念念!”程舒逸的手此刻还托着司听白的后脑勺,手背重重砸在地上,碎石磨破肌肤,殷红鲜血溢出来,她却浑然不觉痛:“你怎麽样?有没有被碰到!”


收回视线的司听白转过脸,轻摇了摇头,强撑起一丝笑意:“我没事我没事的,姐姐别怕。”


刚刚的注意力放在了那辆车上,以至于司听白都忽略了程舒逸的情绪。


此刻压在身上的程舒逸已经不能用狼狈来形容了。


那双漂亮眼眸浸满泪意,眼球布满血丝,眼尾红成一片,程舒逸的胆怯和恐惧一览无余。


素来强势高傲的上位者在此刻被击碎,流露出莫大的悲伤与劫后余生的慌。


这是司听白第一次见程舒逸失态成这个样子。


身体上的痛此刻都被心脏的痛感取缔,司听白抬起手轻轻擦拭去程舒逸眼角的泪,柔声道:“对不起,姐姐别哭。”


她有些自责,竟然因为这种事情惹程舒逸掉眼泪。


又有些气恼,哪里冒出来的脏东西,竟然敢惹程舒逸掉眼泪。


几腔情绪辗转,司听白小心地擦拭着程舒逸的泪。


“那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仍沉浸在恐惧中的程舒逸连忙撑起身来,慌张地检查着司听白的身体:“痛不痛?”


司听白尝试着站起来,她抬手慢慢圈住程舒逸的腰:“没有没有,我很好姐姐,你把我保护的很好。”


安慰声并没有打消程舒逸此刻的担心。


她看着自己身下的人面白如纸,那用来避风的毯子起不到半点作用,单薄舞台服的裙摆被风卷得猎猎作响。


舞台上的璀璨星星被压在柏油路上,滚了满身尘灰。


程舒逸心疼又自责。


她懊悔为什麽刚刚主动过马路的人不是自己,懊悔为什麽要让司听白经受这场惊吓。


被吓失禁的泪腺怎麽也控制不住。


程舒逸忍不住后怕,刚刚就差一点,如果她慢一步或者中途迟钝一秒,她就要永远失去司听白了。


看似风光无限的人其实一无所有。


失去这个代价太重,程舒逸再经不起。


冷冷泪滴落下来,程舒逸的眼泪落进司听白的眼眶,又从司听白的眼眶溢出来。


“姐姐,姐姐。”司听白轻轻拍抚着程舒逸的背脊,慢慢地将人抱着坐起来。


她用冰冷的唇去贴程舒逸冰冷的面颊,软着声音耐心哄:“别怕姐姐,我被你保护的很好,刚刚那一下我被姐姐推开了,所以一丁点伤都没有,姐姐别怕,姐姐疼吗?”


程舒逸听不进去这安慰。


她的情绪此刻已经彻底崩溃,未收回来的手紧紧环抱住怀中人的脖颈。


冰冷的眼泪垂落在司听白颈间,晕开在衣领。


低沉压抑的泣声回荡在耳边,司听白的心都要被程舒逸哭碎了,她慌张地加深着拥抱。


“姐姐不怕姐姐,”司听白耐心地安抚着:“你一哭我就好心疼。”


天不怕地不怕的司听白在程舒逸落下第一滴泪的时候慌了神。


自此有了软肋。


捡起地上的毯子将人裹住,司听白注意到柏油路上的血迹斑斑,呼吸在瞬间窒住。


她能清晰感受到自己身上并没有出血点,那麽这个血……


“姐姐,”司听白的声音徒然变了调子,整个人都在发颤:“你是不是受伤了?是不是手?”


摔下去的那一刻,多亏了有一双柔软的手垫在脑后,才不至于让司听白的后脑勺直撞大地。


可两个成年人的力全压在一只手上,司听白不敢想象程舒逸手会伤成什麽样子。


情绪严重崩溃的人伏在颈间,听不进去任何话。


她一时间无法将自己从崩溃中抽离出来,万幸有个温暖怀抱将她托住,托住这止不住的泪意横流。


再一次的直面死亡,耗尽程舒逸所有的理智和勇气。


腰部刚刚那撞击残留下的痛意越来越强,程舒逸痛到近乎晕厥。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程舒逸现在甚至不能感受到自己双腿的存在了。


大开大合的情绪波动,再加上不断蔓延的痛意,这晕眩不适感越来越强。


程舒逸的眼皮渐重,她只觉得好困。


好困……


不论怎麽哄都无法将人劝动,司听白又急又慌。


此刻不确定程舒逸伤了什麽地方,怀中人搂得又紧,司听白不敢轻举妄动。


她能做的只有不断加深着拥抱,几乎是跑着往房车营地赶。


半天没等到司听白回来的阿寂点了支烟,站在房车门边。


入夜的影视小镇很安静,尤其是建在宿舍大楼后面的房车营地,半点动静都没有。


一支烟燃过半,阿寂远远瞧见了人影,忍不住打趣道:“怎麽来这麽晚,被老师留堂?”


她的这声玩笑没有得到回应,奔跑而来的司听白急得大汗满头。


隐在夜色里看不真切,等阿寂走近才发现,出事了。


司听白的舞台服上跌的全是灰,脸颊上残留着一抹血痕,怀中还抱着个人。


“听白!”急匆匆跑下来的阿寂急得恨不得上手:“你脸怎麽了?”


衣服破了是小事,司听白的脸可是半点事情不能出的啊。


那血痕看得阿寂心惊肉跳,一口气就差背过去了。


但她没想到的是,刺激的事情远不止这一项。


“sue姐?”


认出司听白怀中人的衣服,这是程舒逸惯穿的品牌,阿寂急急地绕过去,看清司听白后背时候忍不住见叫了声:“啊——好多血……”


程舒逸的脸还埋在司听白的颈间,那只满是鲜血的手低垂着,殷红血色将司听白的舞台服浸湿了好大一片。


这骇人的血色出现在黑夜中,阿寂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最坏的猜测。


“别叫了。”司听白现在烦得厉害,她紧紧抱着怀中人,咬着牙说:“你去报警,通知邵苏联系医院。”


怀中人已经停止了掉眼泪,可还是低垂着头不愿意抬起。


每走一步,扩散在夜色中的血腥气就逼得司听白窒息一分。


她现在看不见程舒逸的伤口,感受不到程舒逸的痛,也不知道程舒逸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口。


刚刚车离她那样近,是程舒逸将自己推开,才换到了自己的生机。


司听白不敢想如果自己刚刚那一下没能拉住程舒逸,现在的结果会是什麽样子。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阿寂挂掉电话,司听白冷静道:“给黎姿打电话,让她安排狗仔把我受伤的事情散播出去。”


那辆车来势汹汹,目标明确。


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生活,到底是谁看不惯要毁掉这一切呢。


司听白除了那个人外再想不到别的人了。


“啊?”阿寂不理解,有些迟疑:“可是……”


司听白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表情冷得骇人:“照做。”


虽然那辆车的遮挡做得足够隐蔽,但司听白清楚这一切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那条公开自己身份的报道没有如期发布,程舒逸又一整天没有露面。


很明显,她们在京城做的那些努力都白费了。


今晚这件事如果没伤到程舒逸还好,司听白大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现在不一样,程舒逸受伤了。


这场因自己而起的纷争却要自己最在意的人承担后果,司听白也没必要再给谁留脸面了。


是时候要让那个躲在背地里操控一切的人彻底失去了。


……


……


救护车的声响回荡在夜色中,随机而来的警车将平静小镇的夜晚打破。


当护士将程舒逸从怀中接过去后,司听白才发现怀中人在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昏迷了。


漂亮精致的小脸上全是汗迹,眉头紧紧皱着,似乎在强忍着痛。


尤其是那双垫在司听白脑后的手背,瓷白如玉的肌肤被鲜血浸透,粗粝的石子嵌进去几枚,看得人胆战心惊。


跟随着一起上了车的司听白蹲在担架床边,轻轻攥住程舒逸冰冷的指尖。


医护人员的速度非常快,抵达医院时,已经完成了初步清创。


当程舒逸被推进急诊室时,司听白碰见了匆匆忙赶来的黎姿。


“老板,”大大喘口气,黎姿艰难地吞咽了下:“您没事吧?”


她的视线黏在司听白身上,仔仔细细地瞧着。


正当黎姿还在担忧时,她听见了司听白的声音。


“打电话吧。”


没反应过来的黎姿一愣,啊了声:“什麽电话?”


“打电话给你的司总。”司听白玩味一笑,冷冷道:“就跟她说,我快死了,请她来签病危通知书。”


原本还只是没反应过来的黎姿彻底愣住了。


眼前人分明是笑着,但黎姿却没由来地起了身鸡皮疙瘩。


往日里的司听白因为自己是司明裕眼线的身份,对自己并没有什麽好脸色。虽不爱笑,但骨子里的矜雅贵气刻在动作里,并没有多为难过自己。


但是此刻眼前人身上却找不到半分纯良样子,尤其是那双眼睛。


活像一只盯住猎物的狼犬,仿佛只要自己说一个不字,她就会扑过来撕咬。


黎姿小幅度吞咽了下,试图为自己辩解,“老板我没有跟司……”


“打,还是不打?”司听白的耐心已经告罄。


现在程舒逸的伤情不明,明明是被选中的自己却毫发无损,司听白一肚子火气正愁无处发泄。


她从来不是什麽好脾气的小孩。


本就攻击性十足的眉眼染上戾气,眼神中带着几分嗜血的疯魔。


彻底被这个眼神震慑住,辩白的话被咽了下去,黎姿只好乖乖照做。


彼时已近淩晨,黎姿还从未在这个时候给司明裕打过电话,但万幸的是,电话刚响三声就被迅速接听。


“喂?”女人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还夹杂几分笑意:“哪位?”


黎姿一句司总没能叫出去,就被这声音堵了回来。


看了眼面前压迫感十足的司听白,黎姿只好硬着头皮唤:“盛总,请问司总在吗?”


“她在洗澡,”盛南辞靠在落地窗边,淡淡道:“有什麽事吗?”


都这个时间点了还能打进电话,盛南辞的眼眸暗了暗,握着手机的指尖无意识地攥紧。


“有,有,有的。”黎姿深吸了一口气,却怎麽也压不住声音里的颤抖:“麻烦您告诉司总,听白小姐出了车祸,需要…需要家属来签病危通知书……”


此刻黎姿被司听白吓出来的胆怯正好帮她圆上这个慌,别说声音,就连双腿都在发颤。


电话那端的人似乎被这句话给说愣住了。


半响没得到回复,黎姿正好硬着头皮确认:“盛总,您在听吗?”


被这声盛总唤回神,盛南辞轻笑了声,“知道了,我会转告的,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有了没有了。”黎姿对着电话摇头:“请您务必请司总尽快过来。”


“知道了。”盛南辞几乎藏不住笑意,她抬手就将电话给挂断了。


司听白出了车祸,还要死了。


看样子那篇报道似乎没能顺利被拦下来呢。


大姐的预料真准,司听白果然是活不长的。


盛南辞心情大好,随手翻着手中电话里的聊天记录。


正当她将微信翻了个遍时,浴室门被打开了。


这动静吸引着盛南辞回头,氤氲水汽间走出个美人来。


“谁的电话?”搽着头发的司明裕推开浴室门,看向拿着自己手机的人。


在出来前司明裕就听见了盛南辞在讲话。


不用猜都知道,盛南辞又在翻自己的手机。


见查手机的行为被撞破,盛南辞耸了耸肩:“我不认识,你没给备注。”


“是麽。”司明裕神色淡淡:“那说了什麽?”


原本想隐瞒的盛南辞眼珠子一转,忍不住勾起唇道:“她说司听白要死了,叫你去签病危通知书。”


第139章 一起死,去地下做鬼纠缠


黎姿挂了电话抬起头才发现,司听白的视线一直盯在自己身上。


这种审视的眼神叫人不好受。


司听白的眼睛有魔力,那双被粉丝爱称为宝石般纯洁的眸子,似乎能穿过皮肉骨骼盯透灵魂,直抵内心深处隐藏的丑恶。


被如猎物般盯着的黎姿有些不自然地躲闪了下。


就在她感觉自己高度紧绷的精神要被这视线审判到极致时,忽然听见了一声很轻的笑意。


抬头闯入那双笑眼里,黎姿没由来地有些发怵,眼前人分明是笑着,却比冷脸还要吓人。


司听白不过才十九岁,与生俱来的上位者压迫感却足够让人畏惧。


即使年长于她,在她面前黎姿还是会下意识感到害怕。


“那这件事你有参与吗?”司听白唇边有笑,眼神却是冰冷。


这视线落在黎姿身上,不像是在看人类,倒像是审视不合格的物件。仿佛只要黎姿的回答稍不顺意,她就会将黎姿销毁。


“什麽?”黎姿被问得一愣,无意识吞咽了下:“老板,我听不懂您的意思。”


不知道为什麽,今晚的司听白格外不一样。


黎姿在她身上没看见半分同龄人该有的天真稚气,那藏匿在乖巧表象下的阴郁跟狠厉在此刻毫不保留地袒露。


“黎姿。”


司听白的声音很冷,唇边笑意已经散尽:“聪明人,就没必要装傻了。”


从年初合作完后,黎姿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归本职工作,反倒是提出了要跟着司听白一起工作时。


司听白就已经猜到了,司明裕还是不肯死心。


嘴上说着不会再约束和限制自己,但实际上从未停止过在自己身边放眼线。


训练营里那莫名其妙来交朋友的秦歌轻,合作完后对自己死心塌地要跟着进入江城娱乐里的黎姿。


司明裕那自以为是的高明手段其实漏洞百出。


过去司听白看破不说破,她顾全着最后的姐妹情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司明裕已经触及到了自己的底线。


“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老板,”黎姿紧张到腿都在抖,她艰难地吞咽着干涩的喉咙:“我除了日常需要跟司总汇报您的行程外,再没有做过别的,司总没有给我发布过任务,也没有让我做过什麽事情,只是叮嘱我时时刻刻向她汇报您的生活,仅此而已,老板我真的……”


“真的?”司听白将黎姿此刻的慌张与畏惧尽收眼底。


已经颠三倒四的话语不是演的,此刻因紧张而冒出的虚汗也不是假的。


那这件事应该就不是司明裕授意的。


司听白视线暗了暗,意味深长地轻笑了声:“行了,你走吧。”


既然不是司明裕干的,那麽想要毁掉自己现在一切的人,就只剩下她了。


“啊?”


这句走吧彻底把黎姿吓住了,几乎是瞬间就慌了:“老板,您这是什麽意思我不明白,老板您别赶我,我保证不会再……”


“想什麽呢。”司听白看着黎姿,淡声道:“把你赶走还会有新的人来替代你,有意义吗?”


真正存在威胁的从来不是眼线而已。


司明裕那莫名其妙近乎变态的占有欲才是司听白此刻需要解决的东西,她要亲手斩断司明裕最后一丝幻想。


既然那个人不想只当亲情的姐妹关系。


那她们之间也没必要再存在别的关系了。


看着司听白冷下去的表情,黎姿会过了意,连连弯腰道歉着走了。


仿佛只要她走的再晚一点,司听白就会更改主意。


彼时已是深夜,就算是灯火通明的医院内也静的出奇。


家属等候区里没有人也没开灯,一排排空椅子上坐着死气沉沉,黑下去的夜幕连同着最后点勇气也被吞噬。


独站在手术室外的司听白抬起头,长久地望着那亮着红的【手术中】。


刚刚还强势蛮横的戾气在此刻化作乌有。


右手开始无意识地颤抖,从内心底处蔓延上的恐惧将司听白包裹住。


长长地舒了口气,少女素来直挺的脊骨也颓下去。


在过去的十几年人生里,司听白还从未体会到过这种感受。


即使分出来一部分怒气到黎姿身上,但那埋藏在更深处的烦闷仍旧堵在司听白的心口。


不知道为什麽,她此刻竟然有些害怕。


原以为横在自己跟程舒逸间最大的问题是过去和周昭,但现在看来,所有问题的纽点似乎都在自己身上。


回想起程舒逸姐姐那久不能好的病,惨死在十年前却一直以失踪者身份埋在自己坟茔下的周昭。


绑架案更改掉的似乎并不只有司听白一个人的人生。


那夜山雨吃下去的也不只有周昭一个人的性命。


如果这一切真的都是那个人做下的,司听白不知道自己该怎麽面对程舒逸。


右手的颤抖蔓延至全身,绷直的双腿再也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在即将跌下去的时候司听白下意识抬手扶了一下,才不至于狼狈地跪下去。


即使她现在的状态已经够狼狈了。


那单薄的舞台服上沾满了鲜血,就连脸颊上也残存着程舒逸的血色,脖颈间的泪痕已风干,皱巴巴的衣领和沾满灰尘的裙摆。


刚刚那一摔,虽然没有明显出血点,但直面大地的背脊上也还是跌出了青紫。


闷在皮肉之下的痛泛上来,直抵心脏。


眼眶里的情绪再也承不住,无声的泪滴落下来,头顶手术灯闪烁,司听白突然想起程舒逸。


在自己离开她的这半年里,程游历又发过几次病,没有自己陪伴的程舒逸又独自挨过几个长夜呢。


或者往更前面追溯一些,自己缺席程舒逸人生中的十年里,每个程游历被抢救时签下病危通知书的程舒逸,她独自咽下了多少委屈和恐惧呢。


如果这一切的苦难根源是自己带来的……


司听白不敢再继续深入的想下去了。


她跟程舒逸之间的波折已经够多了,现在得到的一切都太不容易了。


如果事情真的是自己猜测的那样。


如果这一切的背后主使,如果程舒逸的所有苦难都是因为自己……


司听白突然觉得自己丧失了呼吸的能力,那股浊气抵住她的胸腔,叫她吐不出又吞不得。


就在她觉得自己即将要就此窒息过去时,眼前的灯灭掉了。


护士拉开了门,随即躺在床上的程舒逸被推了出来。


那股子浊气在看见程舒逸的脸时,奇迹般消散了。


强撑着扶墙站起来的司听白把护士吓了一跳。


看着眼前面白如纸仿佛随时都会碎掉的人,医生忘了要说的话,下意识问:“啊,您还好吗?”


“她呢?”司听白的视线落过去,平静睡着的人看起来像一触即破的瓷器,苍白得让人心疼:“她怎麽样?”


程舒逸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她总学不会好好对待自己。


相识短短一年里,这已经是程舒逸第二次严重到进医院的程度。


司听白不敢想象,在自己未曾参与过的那十年里,程舒逸又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时刻。


“病人的状态已经稳定了。”医生看着司听白,很轻地叹了声气:“手背的伤口已经处理了,被后视镜撞击到的腰椎没有伤到骨头,突发性昏厥是情绪过激导致的,再加上病人严重休息不足和营养不良,家属平时还是要多注意一些的。”


讲不出话的司听白连连点头,将叮嘱的话全部记下。


营养不良,休息不足,情绪过激。


这三种每一项似乎都是直接跟自己挂鈎的,司听白自责又内疚,她以为自己带给程舒逸的更多会是开心。


但是现在看来,好像能给予的只有伤害。


“家属也别太担心了。”医生看着司听白表情里的痛苦,轻叹了声道:“病人休息休息就好了,明天就能醒过来。”


只能做出点头回应动作的司听白紧紧攥着病床的把手,跟着医生和护士一起将程舒逸送进病房。


在临走时,医生还是问出了压在心底的问题:“那您需不需要也处理一下?”


她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人,那干透的血色很是骇人。


“我没有受伤。”


司听白垂眸看着自己的满身狼狈,自嘲一笑:“我身上的血,是我爱人的。”


这些看似恐怖的痕迹并没有带来伤害,因为所有的伤口都是程舒逸在承受。


脸颊和衣服上的血都是程舒逸的,经过时间的风化,鲜红血色已经暗淡,变成了干巴巴的结块。


“啊,这样啊,”见人没有要配合的意思,医生也不再多说,只是道:“那您早些休息,那边有浴室和病号服,可以先把衣服换下来。”


这样的衣服穿在身上,总归是不好受的。


“谢谢。”司听白的视线始终落在程舒逸身上。


即使是道谢也没有分出半点眼神给医生,直到病房门轻轻关上。


房间里彻底静下来。


司听白抬手关掉了刺眼的灯,房间里骤然黑下去,留给程舒逸一个舒服好睡的环境。


程舒逸睡眠浅,一丁点动静都会惊扰她。


但此刻不论是灯还是刚刚的讲话声,程舒逸都静静躺着没有反应。


独坐在黑暗中的司听白没有听医生的话,她守在程舒逸病床边* 一步不肯离开。


直到窗外天光大亮。


数不清第几次从腿上载来酸麻的感觉,司听白始终没有挪动过一步。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下,将呆呆凝望着的人拽回神。


司听白掏出手机看着最新消息。


【黎姿:老板,司总已经到医院楼下了,一起来的还有盛总。】


阅读完这条通风报信,司听白将手机收进口袋里,抬眼看向仍旧睡着的人。


这应该是程舒逸为数不多的久睡时刻。


似乎每次都只有在医院里,程舒逸才能得到片刻安睡时光,旁人唾手可得的最普通的东西,却是要程舒逸以受伤代价为交换。


回想起自己昨晚的猜测,司听白自嘲一笑,抬起手为人掖了掖被角,才挪动着酸痛的腿走了出去。


她仍旧穿着那浑身是血的残破脏衣衫。


经过一夜的风干,血迹已经黑透了,在太阳光下看起来更加可怖。


但这正是司听白要的效果,她拖动着酸麻的腿,等在电梯边。


……


……


“等下不许讲话。”司明裕看着跳动的数字,冷声道:“也不许对念念动手和发脾气。”


昨晚接到黎姿电话后,司明裕就要往京城赶。


但是她临时调不动航线,最快一班飞机也是今天上午,着急心切的司明裕开了整夜的车。


才终于在天亮的时候抵达江城。


这座让司明裕生不起半点好感的城市,司听白才短短来了不到一年,就连续受伤这麽多次。


盯着即将抵达的楼层数,司明裕暗暗下定决心。


这一次,不论司听白再怎麽抗拒,她都将带她回家。


站在身后的盛南辞双手揣兜,不屑地哼了声:“谁稀罕跟她发脾气。”


昨晚的通知盛南辞根本没信,既然是要签病危,为什麽不是医生打的电话。


那通报道没能发出去,司听白肯定会绞尽脑汁想别的办法。


算盘珠子都快要蹦到脸上了,也就司明裕这个傻子会信。


叮——


电梯停靠,就在门开的瞬间。


司明裕还没来得及抬头,一只手就探了进来紧紧攥着她的衣领,蛮力将她扯了出去。


刚刚还不屑的盛南辞瞬间急了,她看向那双手的主人,不正是那被下了病危通知书的司听白麽?


“我说过你敢动程舒逸,哪怕只是一根头发丝,”司听白恶狠狠地瞪着眼前人,如果视线能杀人,眼前人恐怕早就被司听白的眼神给千刀万剐了:“我都会不留余力弄死你。”


几乎是数着电梯楼层的跳动,门开的瞬间司听白就出手了。


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蛮力,生生将一个成年人提了起来。


一夜未眠的人此刻浑身是血和灰尘,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布满了红血丝。


暴起青筋的双手攥紧着司明裕衣领,姐妹二人的身高差距在此刻让司听白完全成了压制的那一方。


打出生起就养尊处优的司明裕从未被这样对待过。


司明裕更没想过现在这样扯着衣领的人会是被自己珍视疼惜的司听白。


“司听白你发什麽疯!”反应过来的盛南辞扑了过去,死死扣住司听白的手腕,却惊觉自己完全扯不开这个小孩。


她急得死死掐紧司听白的手腕,怒骂道:“你姐听到你出事以后一夜没睡,我们是开车从京城来的,现在你居然要为了那个女人对你姐动手吗!她是你亲姐姐!放手!”


早晨的医院很安静,几乎没人走动的电梯等候区回荡着怒吼。


针锋相对的三个人谁也不让。


“狗屁的亲姐姐!”司听白冷冷一笑,转头嘲讽道:“你会要求盛娇娇在眼皮子底下吃饭睡觉生活吗?即使连换衣服也要在你眼前进行,还是说,你也会在盛娇娇睡着的时候偷吻她的耳垂,在她锁骨上留下咬痕?”


“盛南辞,你算个什麽东西,也配在这里教我当妹妹?”


积攒了整夜的怒气终于迎来了爆发点,司听白恨不得亲手掐死眼前的人,司明裕在她眼里早已经不是姐姐。


而是一个打着姐妹旗号满足自己私欲的变态。


“念念,”被单手攥住衣领的司明裕表情里闪过几分心痛,“你现在要为了程舒逸跟我动手?”


一夜未睡,即使知道这个信息可能有假,但司明裕也还是选择了相信 。


她允许司听白的叛逆,也包容司听白的暴戾。


但此刻被最在意疼惜的司听白当成仇人来敌对,司明裕还是有些承受不住。


“不然呢?”司听白短促地笑了声,不屑道:“你安排的人没能撞死我很失望吧,没有亲眼看着我断气很不甘吧,司明裕,你最好祈求老天,用你自己的命换程舒逸的命,不然我司听白就算是背上弑姐的骂名也会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不是想跟我纠缠在一起吗?”司听白的笑意变得扭曲,眼神腾升起杀念:“那我们死了一起去地下做鬼怎麽样?”


“刚好,满足你的愿望。”


第140章 给你司念念该有的一切


似乎是被司听白的话吓住了,司明裕不再有反抗的动作。


又或者说,从她被司听白抓住时,她就没想过要躲。


滔天的愤怒在此刻如倾颓大厦崩来,司明裕眼睛里能捕捉到的只有司听白脸颊上的那抹残血。


血痕已经干透了,凝结在白瓷似的肌肤上很是骇人。


空气里似乎还能闻见丝丝血腥味,在捕捉到司听白话里的关键点时,司明裕忍不住皱起了眉:“你出车祸了?”


什麽叫安排的人没能撞死司听白。


谁安排的人?


司听白有没有受伤?


“装够了吗司明裕,”看着眼前人紧张的模样,司听白并不觉得感动,只道讽刺:“不是你安排的人拦下关于我的那篇报道吗?不是你昨晚安排人到影视小镇撞我的吗?现在被我抓住了,你又不认账了?”


司听白故意挑衅着,她将这罪名扣给毫不知情的司明裕,攥紧衣领的手不断加深着力度。


她能感受到司明裕已经在隐忍的边缘了。


要逼出司明裕的情绪,就必须用这样极端的手段。


“应该是你疯够了没有!”一夜未眠体力透支到极限的盛南辞此刻奈何不了司听白,能做的只有伸出手抵在暴怒的姐妹俩间:“司明裕对你的爱哪怕是扭曲,但那到底是爱,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比她更在乎你了,你居然会怀疑她想要你的命?”


说出那个爱字时,盛南辞的心没由来地抽痛了瞬间。


旁人只道司明裕对这个妹妹视若珍宝,捧在手心里疼,可作为最亲近司明裕的自己,盛南辞知道司明裕为司听白付出了多少。


说来讽刺,明明是最被司明裕厌恶的自己,却是最懂她的人。


再不会有人比司明裕更担心司听白了。


即使司明裕做的事情确实有些突破了普通姐妹的界线。


不理会盛南辞的着急跳脚,司听白只是盯着司明裕,她试图用眼睛将司明裕整个灵魂看透。


“你受伤了吗?”司明裕的视线在司听白身上游走,但因为姿势的受限她看的并不完全。


那沾着血迹灰尘的舞台服,那双布满血丝猩红的眼睛,以及那惨白如瓷的脸颊。


这个从小被自己捧在手心里呵护长大的宝贝,此刻变得脏兮兮了。


“看不出来吗?”司听白冷冷一笑:“需要我给你描述一下昨晚那辆失控的车是如何撞向我的吗?我先是被强光定住,然后被当成靶心一般被瞄准,如果不是被推开,你现在看见的会是一滩肉泥,我这个死法你满意吗?”


很轻松的叙述。


司听白甚至是带着笑讲完的一切。


但字字句句落在司明裕的耳朵里犹如针扎,她脑海里勾勒出画面,这样的决绝与不留余地非常符合那个人的作风。


司明裕不敢相信,自己明明已经按照那人的意思拦下了报道,也销毁了所有备份。


为什麽她还是要对司听白下手,且不留余地。


神情在瞬间冷下去,司明裕的眼睛里燃起怒意,在看清司听白手臂上撞击出的青紫伤痕时彻底被引爆。


“不是我做的。”司明裕的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起伏:“但是我不会让你白受委屈,念念,只要我在 ,没有人能伤害你。”


从小到大那人不论给予多少压力,多少怪要求,司明裕什麽都能照单全收。


即使是被迫提前终止学业更改人生轨迹也无所谓,毕竟她们是讲过交换条件的。


可是现在,那个人却食言了。


她不仅对司听白动手了,还是下死手。


意识到司明裕的情绪被激怒到了临界点,司听白得意一笑,徒然松开了手。


被松开的司明裕踉跄了几步,跌进了着急搀扶的盛南辞怀中。


“得了吧,”司听白满脸不屑,轻笑道:“什麽都能为我做,却连我最在意的东西都不肯给,也对,毕竟我是个早就死在十年前的人,真死假死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司听白说得云淡风轻,此刻突然表露出的洒脱与刚刚的暴怒有了非常割裂的对比。


听出潜台词的盛南辞忍不住皱了皱眉,这话里话外用意都十分明显。


若说之前的司听白是只披着绵羊软皮的狼能迷惑所有人,那麽现在她就只将阴险狡诈藏在可怜皮囊下的狐狸。


这招数上过一次当的人,断然不会再吃第二次亏。


搀扶着司明裕的盛南辞满脸怒气,她死死瞪着司听白。


若是眼神锻刀,她恨不得就此将司听白千刀万剐。


“我给,”心甘情愿钻入圈套的司明裕挣脱开搀扶,着急地向前一步:“念念,你要什麽姐姐都给你。”


不同于刚刚被粗暴对待时的云淡风轻。


当司听白再一次摆出这样要远离和无所谓姿态时,司明裕那张万年不变永远没有情绪的脸上,终于有了慌乱。


尤其是此刻司听白这触目惊心的满身狼藉。


“好啊,”司听白勾了勾唇,慢慢向前一步微弯下腰,与司明裕平视:“那你把曝光司念念假死的那篇报道发出去,为那个救我而死的小记者正名。”


这样过分的要求让盛南辞再也忍不了了,她不管刚刚司明裕的警告,怒斥道:“司听白你得寸进尺!司念念早就死了,让死人留在过去有什麽不好!”


无视盛南辞的暴怒,司听白缓步继续向前,拉近着她与司明裕的距离。


久居于掌权者的人还是第一次尝到被俯视的滋味。


“我死了吗?”司听白盯着司明裕的眼睛,忽而一笑:“二姐,我真的死在那场绑架案里了吗?当年那群人真的是绑走我的真凶吗?你猜我什麽时候会再经历一场真正的死亡呢?”


每问出一句话,司明裕的瞳孔就缩紧一分。


盯着司明裕的眼睛,司听白步步紧逼。


她要亲手扯掉这块遮羞布,要推着司明裕亲手柄这由她假塑一切的伪装刺破。


无需盛南辞多言,司听白自然知道司明裕对自己的情谊有多深。


这让司听白深恶痛绝的恶心关系,竟然在此刻成了她掌控司明裕的筹码。


以自己生命为代价,司听白已经能猜到司明裕的回答了。


“司听白!”这几乎要扫到脸上来的狐狸尾巴让盛南辞再也受不了,她忍不住怒喝:“你不要……”


“我答应你。”


盛南辞未讲完的话被这句应允截断,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司明裕。


尽管留给她的从来都只有背影。


被逼到绝境的司明裕闭了闭眼睛,冷声道:“我给你发,给你澄清,给你司念念该有的一切。”


当年那场绑架案一直是郁结在司明裕心头的悬石。


虽然所有的事情都是由司明裕善后处理的,为司念念洗去身份,挑选墓xue,埋葬周昭,每一项都是司明裕亲自做的。


但对于当年绑架案的真实隐情,司明裕其实一直都在调查,但她的动作不能太明显,以至于多年来都一无所获。


上次交换周昭时,司明裕并没有从程舒逸口中拿到更多的线索。


她至今仍不知道那张残片里究竟拍到了什麽。


也不知道为什麽,明明当天是由自己亲自送上去夏令营车里的司听白会离奇被绑架。


现在那个人反悔了,她失约在先,甚至有了对司听白动手的念头。


这已经严重触及到了自己的底线,那麽,自己也没有必要再帮她遮掩了。


司明裕答应了司听白的请求,但追加要求道:“你跟我回京城,你要的东西我都给你。”


“二姐。”


听着这句要求,司听白冷笑了声:“你似乎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那篇报道你不该拦,就像你当年不该亲手改去我名字一样,这些是你欠我的,怎麽能拿来做交易呢?”


她笑得残忍,清冷眼眉间染上戾气,那双猩红眼眸中隐有几分恨意。


司明裕被这句欠刺痛,她下意识攥紧拳克制着:“那我把对你的歉还完,你会跟我回家吗?”


那人已经违约,一旦报道真的发布,司听白会变得更加危险。


早习惯担任保护者的司明裕下意识想再用以前的办法将司听白护起来。


但她没意识到的是,司听白已经不再是那个好掌控的九岁小孩了。


“你没还完前没资格讨价还价。”司听白冷声道:“而且我现在有我要保护的人。”


说完,司听白轻蔑地瞥了眼站在一旁无法插入进来的盛南辞,勾了勾唇,旋即转身就走。


一如她来时的突然,走得更加洒脱。


下意识抬步去追的司明裕被拽住。


盛南辞咬牙道:“够了司明裕,哄哄她就行了,她有病你也有病吗?”


发布那篇报道意味着什麽,没人比司明裕更清楚其中的危害,但在刚刚面对司听白时,她竟然毫不犹豫答应了。


“我很清醒。”司明裕盯着眼前的白墙,心心念念的身影早已看不见了:“打电话联系京速报,明天把那篇报道刊出去。”


听到这句话,盛南辞只觉得司明裕疯了:“你不回去吗?”


“不回。”司明裕声音冷冷,听不出情绪:“我要留在江城。”


这件事的风险太高了,既然司听白不愿意跟自己回去,那麽只有自己留下来了。


而同意新闻刊登也不仅仅是为了哄回司听白。


司明裕更想知道在过去那麽多次自己的妥协里,那个人又背着自己违约了多少次。


在知道这一切后,她又会对司听白下怎麽样的死手。


眼前的电梯叮一声停靠,三两人群走了出来 。


晨起时分,医院变得异常热闹。


太阳彼时已经全部出来了。


暖烘烘金色光芒透过窗落在地板上,即使才过八点,折射上来的光晕已经刺眼。


……


……


查完房的医生刚记录完,病房门就被推开了。


原本正在跟医生争执的人听见开门声迅速抬头 ,下意识唤道:“念念!”


“哎呀家属终于回来了。”医生劝得满头大汗:“家属快来安抚一下,病人执意要下床。”


程舒逸醒来时病房空无一人,她还没来及得去找寻,查房医生就先一步推门而入。


昨晚的记忆断在被司听白抱起来,后面发生的事情程舒逸一无所知。


她担心司听白的安危,尤其是在醒来时没看见司听白时,那股恐惧彻底将程舒逸吞噬。


那失控的车是冲着司听白去的,没能得逞的幕后人肯定会动第二次手。


不顾医生的劝阻,程舒逸执意要下床,当手背伤口再次渗血时。


好在,司听白回来了。


“姐姐,”司听白将包回来的早餐放到桌几上,轻笑着走过去将人抱住:“怎麽不乖?”


医生见病人情绪稳定,便不再多逗留,出去时还贴心关上了门。


豪华单人间只剩下她们二人,米粥的清香随着司听白的动作溢出。


跟司明裕谈判完,司听白下楼去找了个便捷酒店快速洗澡。


将昨晚的痕迹洗净并且换掉了那身脏兮兮的衣服后,又贴心的打包了早餐才回来。


司听白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看起来就像没经历过昨晚一样。


但她布满血丝的眼睛和苍白的面颊出卖了她。


“你什麽时候醒的?”程舒逸埋在司听白的怀抱中,嗅着那陌生的沐浴香气,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找不到你,很担心。”


何止是担心。


在醒来没看见司听白时,程舒逸整个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她不敢做最坏的打算,理智早已出走,唯一的念头就是找到司听白。


无所谓身上的伤口,哪怕是腰椎处仍旧散着痛意也浑然不觉。


“对不起姐姐,”听到这句担心,司听白的心也跟着软了,她轻拍着怀中人的背脊安抚道:“我也刚醒没多久,我只是下楼买早餐了,没事的,我不会离开你的。”


轻声安抚着,司听白慢慢坐下去,她抬手捧起程舒逸的脸,认真道:“真的姐姐,不要担心,我不会离开你,也不会有事的。”


捧在掌心间的脸颊冰凉,司听白下意识用指尖轻轻并拢,将自己的体温传递给程舒逸。


听到这声承诺,程舒逸轻点了点头。


脸颊传来热意,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了手掌和尾椎处传来的痛。


司听白的视线炙热,程舒逸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扭头轻咳道:“我要洗漱,我饿了。”


“好,”司听白温柔一笑:“我先把包装打开,然后抱姐姐去洗漱,再喂姐姐,等吃完姐姐陪我睡回笼觉好不好?”


医生说程舒逸严重睡眠不足和营养不良,她亏损的那些司听白都想为她补回来。


瞧着司听白通红的眼尾,程舒逸有些心疼,点点头应:“好。”


“姐姐真乖。”司听白说完倾身在程舒逸额头印下一吻。


当她站起身来开粥时,搁在桌几上的手机响起来。


这是程舒逸的私人电话。


铃声回荡在病房间,这是司听白第一张专辑第一首歌的demo。


听到自己的声音时,司听白先是惊讶,旋即反应过来后是抑制不住的唇角上扬。


她以为这首歌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再给程舒逸听见。


但在她不知情的时候,程舒逸早已经悄悄将这首歌设置为了来电铃声。


一时间忘记手中动作的司听白转过头望向程舒逸,清淩淩的眸子里满是欣喜跟意外。


“得意就大大方方笑出来,”将司听白的窃喜表情捕捉,程舒逸傲娇的哼哼两声道:“接电话,开免提吧。”


比起程舒逸的私人电话,她的工作铃声响起的频率要更多。


能打来这个号码的人都是极亲近的人。


果然,看见备注后司听白没有犹豫,顺手按下免提。


“舒逸早。”


江宜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清冽嗓音回荡在病房间:“你最近有时间吗?二次手术的时间定在后天,不出意外这次手术后你姐姐将会苏醒,如果工作能推就尽快回江城。”【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