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脱水状态的幻觉
绿洲的水面如镜，倒映着渐暗的天色。温见素跪在湖边，双手捧起一汪清水，迫不及待地送到唇边。
"等等！"谢归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水从指缝间漏尽，温见素不解地抬头，却见谢归宴眉头紧锁，盯着平静的湖面。
"怎么了？"她声音嘶哑，喉咙像被火烤过一般疼痛。
谢归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一枚青铜钱币，轻轻抛向湖心。钱币入水，竟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连一丝涟漪都未激起。
"幻境。"谢归宴声音低沉，"这不是真正的绿洲。"
温见素浑身一僵，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了一瞬。她眨了眨眼，绿洲依旧在那里，棕榈树的影子在夕阳下摇曳，却莫名给人一种虚假感。
"可我明明感觉到了水汽..."她喃喃道，伸手想再次触碰水面。
谢归宴一把将她拉回，力道大得让她踉跄了一下。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四肢沉重得像灌了铅。
"你脱水了。"谢归宴的声音忽远忽近，"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温见素想回答，嘴唇却干裂得张不开。她这才意识到情况有多严重——自己的意识正在模糊，而眼前的绿洲或许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谢归宴单手结印，一道清凉的气息笼罩住她。温见素感觉有液体流入口中，甘甜如蜜，却带着冥界特有的阴冷气息。
"咽下去。"他命令道，声音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温见素本能地服从，液体滑过喉咙的瞬间，一股清凉从内而外扩散开来。她长舒一口气，视线终于清晰了些。
"这是...？"
"我的灵力所化。"谢归宴简短回答，目光仍警惕地扫视四周，"只能暂时缓解，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真正的——"
他的话戛然而止。温见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湖对岸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白衣女子，正背对他们梳理长发。
"那是...？"温见素刚开口，女子突然转过头来。
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
温见素倒吸一口冷气，本能地后退一步，却撞进了谢归宴怀中。他的手臂环住她，却没有立即攻击那个诡异的女子。
"归宴？"女子开口了，声音轻柔似水，"你终于来找我了。"
温见素浑身血液仿佛凝固——那女子不仅容貌与她相同，连声音都分毫不差。
更可怕的是，谢归宴松开了她，向那女子走去。
"站住！"温见素想抓住他的衣袖，却扑了个空。她的手指穿过他的衣料，如同穿过空气。
幻境。这一定是幻境。可为何如此真实？
谢归宴走到湖边，白衣女子欣喜地迎上来，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温见素看见他低头对那女子说了什么，唇角勾起一抹罕见的温柔笑意。
一阵剧痛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温见素跪倒在地。这不是脱水导致的疼痛，而是某种更为尖锐、更为深刻的情感——嫉妒？恐惧？背叛？
"不...这不可能..."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思考，"谢归宴不会..."
白衣女子突然看向她，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温见素猛然醒悟——这是幻境在利用她内心最深的恐惧！
她闭上眼，努力回忆与谢归宴相处的每一个细节。他冰冷外表下的温柔，他为了保护她不惜以身挡险，他在她耳边说过的每一句话...
"破！"一声厉喝突然响起。
温见素睁开眼，只见谢归宴手持一柄漆黑长剑，剑锋直指白衣女子。女子发出刺耳的尖笑，身形如烟消散。
幻境开始崩塌。棕榈树枯萎，湖水沸腾蒸发，绿洲在转眼间变成一片焦土。
谢归宴转身向她奔来，却在半途被无数杀手缠住。温见素想上前帮忙，双腿却像生了根一般无法移动。
"别看它的眼睛！"谢归宴大喊。
太迟了。温见素已经对上了从沙地中升起的巨大眼瞳——那是一只完全由黑沙组成的眼睛，瞳孔深处闪烁着妖异的红光。
一瞬间，无数画面涌入她的脑海：
谢归宴站在尸山血海之上，脚下跪伏着万千鬼魂...
一个与她相似的女子被锁链束缚，向他伸出哀求的手...
她自己躺在一口水晶棺中，面色苍白如纸...
"不！"温见素抱住头，这些画面如刀般切割着她的意识。她分不清哪些是幻象，哪些是记忆，甚至哪些可能是...未来？
一股冰冷的力量突然包裹住她，将那些画面尽数击碎。谢归宴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清晰而坚定："看着我，只听我的声音。"
温见素艰难地聚焦视线，发现谢归宴不知何时已挣脱束缚，正单膝跪在她面前，双手捧着她的脸。他的额头罕见地渗出汗珠，显然破解这个幻境消耗了他大量灵力。
"那些...是什么？"她颤抖着问。
"谎言。"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幻境会挖掘你内心最深的恐惧，然后将其扭曲放大。你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温见素想相信他，可那个被锁链束缚的女子形象挥之不去："那个和我长得一样的人..."
谢归宴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快得几乎无法捕捉："幻境的把戏而已。"
他忽然倾身向前，薄唇轻轻贴上她干裂的唇瓣。一股清凉的灵力渡入她口中，温见素睁大眼睛，却见他眼中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温柔与...恳求？
"相信我。"唇分时，他低声道。
就是这一刻，温见素注意到了异常——谢归宴的影子方向与棕榈树的影子相反。时间错乱了！
"影子！"她突然喊道，"幻境的破绽在影子！"
谢归宴眸光一凛，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他单手结印，一道黑焰顺着异常影子的方向激射而去。
空气中传来玻璃碎裂般的声音。四周的景象如被打碎的镜子般片片剥落，露出真实的面貌——
哪里有什么绿洲？他们站在一片干涸的河床上，四周只有几株枯死的棕榈树干。夕阳早已西沉，取而代之的是一轮惨白的月亮。
温见素浑身发抖，这次是真的因为寒冷。夜间的沙漠温度骤降，而她的体力早已透支。
谢归宴迅速脱下外袍裹住她，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瓶："喝下去，真正的灵泉水。"
温见素小口啜饮，感受着生命的力量重新流遍全身。她注意到谢归宴的脸色比平时苍白，显然刚才的幻境消耗了他不少灵力。
"你早就知道那不是真的绿洲，为什么还要进去？"她轻声问。
谢归宴沉默片刻："你需要休息，哪怕是在幻境中。"
温见素心头一热，却故意板起脸："所以你就陪着我一起陷入幻境？堂堂冥王大人，这么容易上当？"
出乎意料，谢归宴竟微微一笑："在看到'你'叫我过去的时候，我就知道是陷阱了。"
"那你还——"
"因为想看看它究竟要耍什么把戏。"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也想知道...你害怕什么。"
温见素脸上一热，想起自己在幻境中看到的画面，以及那种撕心裂肺的嫉妒感。她别过脸去："我才没害怕。"
谢归宴轻笑一声，突然将她打横抱起。温见素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
"你干什么？"
"找个地方过夜。"他语气平静，仿佛抱着她行走在沙漠中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你需要休息，真正的休息。"
温见素想抗议，却疲惫得说不出话来。她靠在他胸前，听着他稳健的心跳，恍惚间又想起幻境中那个被锁链束缚的女子。
"归宴..."她半梦半醒地问，"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你会怎么办？"
谢归宴的脚步顿了一下。
"那么，"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我会很高兴认识真正的你。"
温见素在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这个回答，真是狡猾得很有他的风格。
远处，一粒黑沙悄悄钻入地下，向着沙漠深处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