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
谷唯秋冒着生命危险去咬白璟。
咬到牙根发酸也不敢松口。
雌虫看着温驯,实则难以遮掩略凶残的秉性。天不亡雄虫,留了腺体这个神奇地方,否则雄虫肯定要被豢养起来了。
谷唯秋依稀记得白璟温驯时的样子。
那时的他,也是“温柔”的雄主。
温柔不是装的,但他也不否认,很多时候压抑着自己,就是想表现出好的一面。
他们曾是一对雌雄,那时候小日子过得很“客气”。
白璟也不懂嫉妒,期盼雌君出生,希望他和未来的雌君恩爱,气他个半死。
雌侍被他咬得发出不知是愉悦还是痛苦的闷哼声。
半扭着腰转过身,伸过来的手指穿进他的发丝,想把他的头推到一旁。
谷唯秋一边咬,一边摸索枕头下的雄虫身份卡。
真得暂时带着了。
没了信息素,他绝对搞不定这雌虫。
“信不信我一会儿打死你。”白璟红着眼眶,“你这个人类!”
谷唯秋眼神一冷。
还挺来劲儿的是吧。
正赶上白璟擡脚踢向他的胸口,他一把就握住了雌侍的脚踝,脚掌踩在他胸口力气不算大,更像是被扰烦了发出的警告,白璟还在控制着力道别伤到他。
“对。”谷唯秋把着那条想离去的脚踝,“小心着点,我现在这身板脆得不行,你稍微用点力气,我的血条清空了,可就再也活不过来了。”
说这话是有点卑鄙的。
谷唯秋这几天挨了白璟给的一肚子气。
看到白璟挣扎得小心翼翼,心底升起难以形容的愉悦感。
腺体被咬的后劲还在,白璟的皮肤浮起一层薄薄的温润,浅蓝色的眼珠涣散。
谷唯秋还想咬他。
白璟红着眼,“别咬了,再咬我就要发情了!”
雌侍没骗他。
对付周宁时生出的鳞片在软化萎缩。
部分覆盖硬化的地方重新露出新生的皮肤。
都是信息素在起作用的征兆。
发情吧,求标记吧。
谷唯秋痛感心里的恶苗在发芽。
白璟两腿缩起擡着,像个全副武装的贝壳,许是看透了他眼眸的底色,猝不及防地踢他一脚。
谷唯秋不懂拳脚工夫。
也无法在瞬间判断出那算不算袭击。
随即,雌侍就斥了他一句:“反正你从来也没想过标记我,也不想在发情期管我了!”
“啪——!!”
谷唯秋没想到,自己也有手比脑子快的时候。
那话太刺激他了。
以至于才听到一半,他擡手就打了雌侍白花花的大腿后侧一巴掌。
过于清亮的响声让他们都惊住了。
白璟卷曲着脚趾,当时就哆嗦了几下。
挣开他下了床,光着脚往浴室去,回头瞪他:“别跟过来。”
谷唯秋掌心发麻。
水迹从雌侍的脚踝落向地毯。
他就毫不回避地看着。
他或许不该用人类的感觉去衡量白璟那句“过分”的要求。
白璟更像是在挣扎。
那句话,是挣扎在原则和妄念间的产物。
妄念……
谷唯秋坐起身,扯动领口缓解身体的燥热,忽然看到床头柜对面的书橱上多了一面倒扣的镜子。
是个带着把手的梳妆镜,尺寸只够照到脸。
浴室传来水声。
白璟捧水的动作很粗暴。
谷唯秋站在书橱前平复呼吸,等着身体的反应慢慢淡下去。
他正要拿起镜子,无意中视线往下一扫,橱窗里放着一本典藏版《圣经》。
斜斜地摆放着,画着小羊的书签插在书页里。
有趣的书签。
在圣经里,神把凡人比作“迷途的羔羊”。
谷唯秋盯着那书签看。
等等,花聆今天哼的歌谣……
【快点去学校吧,去了学校就有一百个好朋友了。一起去爬山吧,一百个人围着火锅吃羊羔。残羹剩饭带不走啊,漫山遍野开满了花】
等等,等等。
一百个好朋友,加上花聆,应该是一百零一个人去爬山。
怎么吃火锅的是一百个人。
他们吃的羊羔是——
残羹剩饭是——
漫山遍野开满花事因为——
谷唯秋背后一凉,脸都要发白了。
该死的花聆。
哼那么下头的歌谣。
调子他还清清楚楚地记着。
谷唯秋披了件衣服,走到门口一把拉开门。
“喂,有意思么。”
靠在对面墙上的花聆卸了妆,烛光映照的五官更显清丽,淡淡笑着:“这下凉快点了么?”
“……”
都凉透了。
“早点睡吧。”花聆回身,留下欣长的背影,“这里是实现所有妄念的地方。”
谷唯秋敞着领口靠在门边,“城主,你告诉我,什么是妄念。”
花聆没回头,红色的身影向走廊尽头移动,幽然迈着款款步伐,轻声说:“明知道实现不了,心里也怎么也放不下的念头。”
谷唯秋问:“我还能醒过来么。”
“怕是很难。”
花聆的声音落下,半空中浮现出一团黑雾。
黑雾逐渐幻化成人形,是个披着黑斗篷的男人背影,落在了花聆身边。谷唯秋看得不真切。
主神……?
……
谷唯秋回到房间。
白璟已经在床上躺好了。
八成在装睡,是不想面对他。
耳边垂下的长发,冷不丁一看像极了羊羔的两只羊角。
谷唯秋后背又是一阵恶寒,却无法把目光从白璟的脸上挪开。
都说同床异梦。
各自睡去,不知还能不能再见面。
雌侍躺着,刘海稍微向两边倒去,露出光滑的额头。
谷唯秋想走过去。
又怕那股燥热死灰复燃。
终于,他来到书橱前,拿起那面镜子,他看到了自己唇边没有血色的脸。
叮。
【系统提示:请问你准备好直面自己的“妄念”了么】
【确定】
【系统正在导入中……】
……
沉重的睡意袭来,他心里想着,来吧。
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也该看看,什么叫九死一生的无妄之城。
*
叮。
通讯器的提示音刚响,熟悉且致命的闹铃声瞬间盖了过去。
铃铃铃……
铃铃铃铃……
谷唯秋的眼被光照得睁不开,他很久没在光那么亮的地方待过了。
闹铃声还在响,他紧闭着眼从松软的被子里伸出手臂,在枕头附近来回摸索着。
他摸到了一个手掌大小的电子产品。
在屏幕下端按了一下,闹铃声终于消失了。
头顶有温度适宜的风吹着,窗帘微动了几下,隐约听到了人声。
谷唯秋窗帘拉得紧实,勉强睁眼,旁边躺着个没穿衣服的人,背对着他。
如果不是看到咖啡色的头发,他可能当场就得坐起来。
怎么回事。
谷唯秋把手伸向那光裸的肩膀,对方被他拨得转过了身,他在看到白璟的脸庞时瞬间放松了许多。
雌侍呼吸均匀,嘴边发出疲劳后微弱的鼾声,还没有醒来。
似是感觉到了他的手,在睡梦中就凑到他怀里,额头抵住了他的胸口。
谷唯秋轻轻摸着雌侍的后脑勺。
听到自己心房的鼓动声,同时发现自己也什么都没穿。
系统还没开始传送么。
还是他中途醒了,耽误了——
谷唯秋只觉得眼皮很重,正要再睡过去,熟悉的报站声传入了耳畔。
“欢迎乘坐kd256号公交车,前门上车,后门下车,谢谢合作,车辆启动。前方到站……”
谷唯秋猛地坐了起来,一把拉开窗帘。
楼下,巴士已缓缓离去。
远处的公园,跟着爷爷奶奶出来玩的小孩在疯跑,挂在树上的竹制鸟笼,八哥在里头说着吉祥话。
谷唯秋惊愕地看着街道上走过的人群,终于把目光转回了屋内。
书桌旁的椅子挂着外套,背包就随意扔在椅座。
写着下学期开学时间的通知书放在桌上,叠加了不少暑期活动的介绍,厚厚的资料被打开的曲别针塑料盒压住才没有散开。
台灯旁的电子历显示:2023年8月12日。
回来了?
空调的温度有点凉,谷唯秋摸了一把冰凉的胳膊,又回头看熟睡的白璟。
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手背贴住了白璟的脸。
他的手很凉,白璟皱了一下眉头,拨开他的手翻身去了另一头。
颈后清晰的咬痕。
是他昨天咬的没错。
谷唯秋没再打扰白璟,摸过手机确认,同样是2023年8月12日,时间也没错。
他下了床,衣橱门上的镜子还在,这回能对着镜子穿衣服。
杏白色的翻领衬衫披在身上,棕色的腰带刚卡住金属扣,手机的震动响了。
白璟耳边嗡了几声,揉着眼回过头,愣在当场。
衣服穿到一半的“雄虫”发丝稍乱,拿起刚才吵醒他的东西,正看着屏幕。也是刚睡醒的模样,还带了些慵懒感。
嗡嗡……
嗡嗡嗡……
“新任务?”白璟问。
谷唯秋手指放在唇边示意雌侍安静,按下接通键。
“妈。”
“这是才醒啊?”对面传来女人的声音,“一个人住是不是天天睡懒觉了。”
谷唯秋脑子有点乱,顿了片刻,“有、有事吗?”
女人也停顿了。
“不是说今天回来吃饭吗?”
“呃……”谷唯秋神游片刻,看着光裸上半身坐起的白璟,“要么今天算了吧,我临时有点事不方便回去。”
妈妈不太乐意了,“你爱回不回,多亏了有小璟,不然我都忘了有儿子是什么感觉了。”
“小璟?!”谷唯秋惊呼一声,坐在床上的白璟也吓了一跳。
什么小璟。
哪里来的小璟。
巧合?
新的家庭成员?
什么时候有了的……
“妈,你和我爸趁我不在又——”
“……??”妈妈沉默许久,冷不丁问了一句,“分手了?”
谷唯秋拧起眉头。
妈妈继续说:“唯秋,我早就和你说过,你这个性子——”
“那个,”谷唯秋打断了对面的话,“没、没分,我俩刚起床,正打算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