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意
耗时几日搭建的擂台，预料中的打脸现场莫名翻盘。
围观的叁桥生没了动静，早就写好了通稿等着发的记者焦头烂额，真正爽到的只有曾思涵这种啥也不知道纯凑热闹的路人。
公屏上还显示着超高的画布还原度99.9%，谷唯秋已离开了现场，留下周宁和李齐在酷暑的侵蚀中屈辱地攥着拳头，他们的画布停在将近78%，再也动弹不得了。
台下开始出现不和谐的声音：“继续写啊，这不是还有嬴的机会吗？”
留下0.1%，然后弃权。
谷唯秋敢大方地走，就是知道他们挣扎不动了。
李齐去看了谷唯秋完成的部分，周宁也去看，两人凑近，谷唯秋还原的最后一个记忆点是一本书的书脊，作者叫rob，书名那里，谷唯秋只写了petence（能力）”。
可那不是完整的书名，也是那剩余0.1%没完成的原因。
于是，他们干了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去网上搜作者的名字，搜出版的年份，去看看这本书到底叫什么。
白璟仍处在上帝视角，他看到了周宁的手机屏幕。
谷唯秋没写的地方是书名最前端的两个字母“in”。
全名叫《ipetence》（无能）。
简介里还有一行小字：【无能者可是被迫害太久了，毕竟做不好也不是他们的错，不是吗？】
台下还有鼓励他们的观众。
李齐突然大叫了一声，把手机摔在了地上。
……
吴隐知的哥哥主管大骂了一顿。
提前写好的稿子成了废稿，还好没抢风头发出去，否则肯定被吐槽成马蜂窝。
吴隐知再次见到哥哥，已经是哥哥窝在电脑前疯狂找下一个工作的时候了。
吴隐知卡着最后一个名额没能进入叁桥，父亲也不想再供他读书，哥哥大学毕业成了实习记者，安慰他说转正后也帮他在主管面前说说，找份糊口的工作。
看来，工作也没戏了。
那时的吴隐知心态还算不错，哥哥去的地方，他努努力，也能进去。
人生就像游戏，被一个“boss”干翻两次也不算稀罕事，虽然谷唯秋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
多纳大教堂的比试过后，谷唯秋没再去过叁桥。
周宁变得沉默寡言，成绩一落千丈，李齐在返校的第二天办理了退学。听说一周后，李齐的父母还来学校闹过，他们对退学的事一无所知。
学校有规定，未成年人需在监护人的陪伴下办理手续，可校长看到他们就头疼，拿着李齐自己签的名字在办公室一通义正词严，把两个没见识的中年人吓跑了。
吴隐知懂李齐父母的抓狂。
叁桥，对于有的人来说是给儿子多一份体验的地方。对有的人来说，是整个家庭翻身的机会。
李齐的父母再闹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不是一个在校名额的问题，是李齐彻底挺不过去了。
买了那本叫《ipetence》的书，也不翻，就是盯着书脊发呆。
白璟的脑海里也反复出现那个神奇的单词。
难怪玩家们说他的“雄主”是高阶boss和玩家的噩梦。
谷唯秋不会满足于表面的胜利。谷唯秋要做的，是在众目睽睽下让对手颜面扫地，然后种下一个噩梦，折断对方的脊梁。
……
吴隐知再次听到谷唯秋的消息，是在三个月后。
消息来得触目惊心。
#舅舅带外甥出游遭仇家报复殒命
叁桥最早传出内幕，说谷唯秋的舅舅带着谷唯秋去海边的住处散心，李齐的父亲带着凶器尾随。谷唯秋的舅舅出门后反锁了门，就倒在门外的血泊里。
媒体想把矛头对准谷唯秋大书特书，却无意中得知谷唯秋的舅舅原来是个低调的数学家。
叁桥训练学生记忆力的必读教材，是谷唯秋的舅舅跨界写的。
谷唯秋去了最好的大学。
以此为契机，向父母提出要出去独居。
一周后，谷唯秋搬到了步行十分钟能到学校的地方。
大学不似高中般和同学擡头不见低头见，同学们表面对谷唯秋没表现出过多的关心，暗地里还是控制不住八卦的心思。
学期末，不知是谁黑了学校的系统找到一份成绩单，谷唯秋的成绩不算好看。
消息传得比校长宣布削减奖学金名额还快，到处都是“谷唯秋不过是个普通人”的匿名留言，喜悦的心情透过文字都能感受到。
#他怎么进来的，学校也没盖新楼啊？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暑假，谷唯秋去的自习室，通常没人。
窗边的位置有个头发乱糟糟的男生，脚边放着旧工具箱，桌上放着组装好的机器人，录数据时把键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两人坐在自习室最后一排的两端。
“啊，不好意思啊。”男生抓着头发，“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事。”谷唯秋戴上了耳麦。
男生没再打字，从工具箱取出一堆东西。
橡皮章大小的开轴器，带着四个小爪的夹轴笔，一小瓶205润滑剂，两根毛刷。
谷唯秋向男生的方向看去，对方已经把键盘的键帽和轴体全拆了，底板扔在一旁，轴体的底壳、弹簧、轴心和上盖堆了小半个桌子。
男生的手速很快，找到合适的地方刷了润滑油，又组合回去。
“这下好点了没有？”男生在谷唯秋面前按着键盘，“声音有没有变得很闷？我很会搞这个，能把每个键的声音都刷得很均匀。”
谷唯秋摘下耳麦，“啊？”
“呃……”男生尴尬地抱着键盘，“我叫齐路，机械系大一。”
……
吴隐知去了哥哥被辞退的那家公司。
负责考核他实习业绩的是，是同一个主管。公司没有别的要求，希望他能搞个大的。
吴隐知稍一思索，决定去给周宁和李齐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
很快，他找到了周宁的联系方式，李齐因为中途退学，没有人能联系到了。吴隐知没有立刻联系周宁。
顺着周宁的手机号扒了一遍周宁的小号，看到了一条仅自己可见的留言：【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悄无声息让一个人消失的办法】
历史记录显示，周宁最近在频繁地登录一个网址，辛苦存的钱几乎都砸进去了。
他还意外找到了李齐的联系方式，有个对暗号似的聊天记录：【这是我和你的最后一次较量】
对面的李齐是已读未回。
吴隐知顺藤摸瓜，跟踪了李齐几天。
李齐诊断出难以治愈的重病，没有接受治疗，反而在精心打磨一份遗书。
吴隐知看出这人要寻死，却没有丝毫要阻止的心思。
主管说要搞个大新闻。
转正，转正，他满脑子都是转正。
几天后，吴隐知终于等到了李齐在叁桥宿舍楼的纵身一跃。
当时学生们都在跑早操，按照李齐的剧本，学生们筋疲力尽地回宿舍时，就能看到草丛里断气的自己。
吴隐知蹲在围墙往下看，李齐躺在一滩涓涓蔓延的血水里，还剩半口气，手里捏着一份遗书。
吴隐知跳下围墙，李齐浑身动弹不得，转动混沌的眼珠看到了他。
“呃……”
“我大概知道你写了什么。”吴隐知戴上手套，抽走那份遗书，蹲在李齐身边念了起来，“一年前的叁桥，谷唯秋追求我被我拒绝。从那以后，我的生活就只有言语侮辱、霸凌和猥亵。我以为多纳大教堂是我最后的机会，他和他背后的势力却威胁我，只要我敢嬴，就让我和家人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我很遗憾自己当年没有勇气说出一切，我没有任何证据，但没有人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我已不想再为自己讨回公道，愿我闭上眼可以看到一个公平的世界。”
李齐面部僵硬，极力地想伸出手指拿回遗书。
吴隐知却把它塞进了上衣里侧的口袋，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你可真不要脸。”
几个小时后，宿舍楼发出一声尖叫，警方封锁了现场，初步判定：自杀，原因还在调查中。
……
吴隐知没有立刻把遗书的事说出去。
先让警方去查。
过段时间，找人把遗书爆出来。
然后看情况，再澄清一波。
赶上主管出差，别的实习记者都在摸鱼划水，他顶着酷暑去查周宁了。
那个所谓的“最后一次较量”，意味着周宁也在酝酿着什么。
吴隐知想到了周宁频繁登录的那个网址，回家关上门，点了一份几块钱的外卖，等外卖的时候在电脑里输入了那个网址。
叮。
【恭喜您发现了一个神奇的世界】
【在这里，您会看到最真实的“旅行”，所有的人类都会在这里暴露出最真实的自己】
点击，注册。
《观众须知》的内容不长，唯独有一条重点标记：【尊贵的观众，您不能有意将自己看到的一切告知任何人，否则，您和知情者都会被卷入恐怖游戏，通关将成为您唯一活下来的办法。切记，切记】
……
白璟完全处于上帝视角，他呼吸急促，真相似乎就在眼前了。
镜头转向了谷唯秋。
谷唯秋躺在阁楼二层的床上，阳光从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谷唯秋刚接到齐路的短信，还没来得及打开，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
“还记得我吗？”周宁说，“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周宁去副本前，花光了所有的钱看直播，为的就是将来能通关。虽然在系统的鉴定下，玩家不会经历观众时期的副本，但周宁相信，自己总比全然不知情的谷唯秋有优势。
……
吴隐知转正失败了。
主管拿着李齐的遗书，靠在黑色的皮椅上，“你盯着周宁和李齐干什么啊，你该去采访谷唯秋才对。”
吴隐知说：“我看过公司的记录，谷唯秋从不接受任何采访。”
“这才是我们招新人的原因。”主管把李齐的遗书放进了左手边的抽屉，“旧人能做的事新人也能做，那我们还招新人做什么。”
吴隐知不关心被主管扣下的遗书，他只问：“你要怎么才给我转正。”
主管咣的一声拍了桌子，“我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谷唯秋，我要你去采访谷唯秋！！”
“他在一个恐怖游戏里呢。”吴隐知垂落的眼睑洒下阴影，他转身走到门口，又回头说，“放心，我们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叮。
【恭喜您来到恐怖游戏】
……
随着一声清脆的系统提示音，主管办公室的资料吹飞了满屋，主管吓得魂飞魄散，吴隐知却一脸淡定。
转眼间，他们被传送到了一个二星副本。
主管发出一声哀叫，腿软得拔不动脚，吴隐知拉着他的领带往前走，“我转正的事，你得给我写个保证书。”
……
叮。
白璟低头看向手里的镜片。
它呯的一声碎裂，化作流沙从指缝间流走了。
恍惚的意识在一阵冰凉的晚风里被吹走，白璟睁开眼，他还在玫瑰园，无妄之城远远地矗立着。
人不人鬼不鬼的周宁趴在地上，红着眼问谷唯秋：“那份满是错误答案的答题纸是你故意丢的吧。你说，当初来学校的记者，是不是你联系的？”
谷唯秋在周宁面前蹲下身，摸着被花刺重伤的右腿，轻声说：“是我。”
周宁猛地打出一拳，谷唯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被白璟打伤后，周宁已经没有气力了。
“齐路是怎么来到游戏的？”谷唯秋冷声问。
周宁咯咯笑道：“他要阻止我，我怎么可能放过他呢。”
谷唯秋没再说什么。
白璟拾起周宁身旁的木牌，递给了他。
谷唯秋把木牌翻过来，看到了三个字：主人公。
扫描。
叮。
【系统提示：木牌匹配成功，您已获得“入场券”】
【请您（主人公）尽快召集团队，准备进入无妄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