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子
天灾后伊索尔帝国引以为傲的工厂流水线,因为一条雄虫高调的到访乌烟瘴气。
雄虫丝毫不拖泥带水,绑定了卡玛,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跟我走吧”。
于是,卡玛沐浴着众雌虫艳羡的目光离开了他的工作区域。
这惊讶程度,无异于在薪水寒酸的工地,有个大伙都不待见的包工头现场中了上亿级别的彩票,还是当场兑换的那种。
劳工雌虫推磨盘的手没了劲却没挨打,因为圆桌嗑果壳的监工也没干劲了。
怎么的,雌虫和雌虫之间差距就那么大。
白璟目送着他熟悉的身影离去。
心里已经不知道该称呼对方为谷唯秋,还是兰斯特了。
全工厂都知道这批雄虫是人类变的,谷唯秋就是兰斯特,兰斯特就是谷唯秋,只有他会在意那种事。
……
监工们心态蹦了,对劳工也不算坏事。
白璟得以早几个小时回到宿舍。
他住的地方远不及刚来赫里工厂时的婴儿房。雄虫,一个不会说话的娃娃都能享受最高级别的待遇,为工厂运作流尽了汗水的雌虫,住着墙壁单薄供电限时的多虫间。
多到今天多几条虫就搬几个勉强容身的床垫,少几条虫就匀一匀让大伙的位置都宽敞一点的地步。
白璟对物欲没有追求。
婴儿房能住,多虫间的宿舍也能住,不过就是睡觉的地方。
破旧的钟表挂在墙皮脱落的墙上,老旧的指针发出不和谐的嚓嚓声,听惯了也就听不到了。
可今日,尤其是回来呆坐的几个小时,那声音格外清晰。
白璟回过神的当下,侍从丢进来的粗粮面包已经被抢光了。每天的口粮照理该均分,时间久了,侍从摸清了厂长和监工对待劳工雌虫的脾气,连分食物的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冲澡回来的一条雌虫嘴里叼着面包,狠狠咬了一口,边咀嚼边说:“天黑得真快啊,得过去六七个小时了吧。”
闷声吃面包的其他雌虫都看向了窗外,白璟做了同样的动作。
起雾的方形玻璃映照着十几张脸,外头黑漆漆的一片。
六七个小时。
是兰斯特把卡玛带走的时间。
这会儿已经快11点了。
卡玛,还没有回来。
回来的话,应该来凶神恶煞地查寝了。
雌虫们都看着窗外,嘴里的面包没有味道,咀嚼得久了也忘了咽下去,留在嘴里一股说不出的怪味。
白璟最先动了。
把劳工月白色的外套盖在身上,脸冲着白墙,脊背留给了雌虫们。
“哎,”有雌虫不合时宜地开口了,“我说那条叫兰斯特的雄虫怎么如此眼熟,他不是白璟的雄主吗?对不对?”
白璟侧躺着不动,更加引来了雌虫们的议论。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那条雄虫少说也得有s级以上了吧,有几条雌虫很正常。”下铺的雌虫嘴里冷哼,“所以啊,我看卡玛也得意不了几天。”
有雌虫说着是啊是啊,沉默的还是大多数。
管他得意几天,能被绑定,就相当于有了归宿,从此不一样了。
白璟的手抓在胸前。
他的胸腔起伏的速度比平时快,太阳xue传来被针刺般的疼痛,他又把手放在后颈,指尖在腺体抓出痕迹。
发情期刚过,正该是精神海最稳定的时候。
身体也没有劳累,只可能是他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
年轻的雌虫最难把控情绪,白璟的后背开始发痒,迫不及待钻出的鳞片,是身体开始硬化的征兆。
雌虫们不知道他的情况,还在聊他和兰斯特的事,他咬着牙把身体抱紧,耳鸣侵袭了他后,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凌辰0点。
卡玛亦步亦趋地跟在谷唯秋身后。
被绑定后,卡玛瞬间被分走了85%的佣金,但这都不及天降雄虫带来的喜悦。
卡玛在赫里工厂工作了几年,第一回连续走了几个小时。
雄虫似乎对流水线特别感兴趣,走走停停,把所有的传送带和货物都看了一遍。
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雄虫始终没有让他走,这也让多年没有正经和雄虫打交道的卡玛产生了抑制不住的期待。
谷唯秋抄着口袋,走在白天他绑定卡玛的劳作区域。
只不过在此刻,这里已经只剩他和卡玛了。
空旷的劳作区没了劳工,一个个环形的磨盘在昏暗的阴影里,像极了数不清的坟茔。
谷唯秋经过窗下,月光刚好洒落进来,照亮了他的下颌线和颈骨。
卡玛愣愣地盯着看,忍不住擦了一把口水。
谷唯秋回过头。
对同性向来凶残的卡玛露出不自然的纯粹表情,稍微后退了几步,两手互相攥着放在胸前,表现出少有的拘谨和顺服。
“你当了那么久的监工,也见不到几条雄虫,”谷唯秋盯着端手礼标准的卡玛,“这规矩倒是记得清楚。”
同样的手势白璟也会,据说是为了表达自己虽然有杀死雄虫的能力,但对雄虫无害。
谷唯秋见过几次,怕白璟总端着累,索性不让做那动作了。
记得白璟起初还挺抗拒,久了也知道轻快舒服,也就顺着他给的台阶下了。
“端手礼是厂长发明的啊,我们都会。”卡玛说。
谷唯秋笑了起来,“这竟然雌虫发明的?”
要是不来赫里工厂,他还以为是哪个性癖怪异的雄虫搞出来的名堂。
卡玛听不出里头的讽刺,抓住机会使劲盯着雄虫的脸看,然后也跟着雄虫笑起来,仿佛也能融入氛围中。
“您……是打算回去了么。”卡玛失落地问。回到了流水线,也没什么继续逛的必要了。况且,这里也距离工厂的宿舍不远了。
谷唯秋刚好走到一盏磨盘旁边。
他的手落在粗粝的灰色石盘,回身看向卡玛,“怎么会,我今夜不打算回去。”
“那……”
“也不打算放你回去。”谷唯秋紧接着说。
卡玛瞳孔地震。
磨盘,用得都是最好的石头,它是工厂运行的金指标,材料不好还要换新的,麻烦得很。
听说,艾德厂长的兄长查尔入伍前是帝国有名的雕塑家,收集了不少天然的大石头雕刻死去的军雄战友。
赫里工厂的磨盘,就是那些石头做的。
雄虫的腿又长又直,脚步一迈就上了磨盘,优雅地坐着,就在卡玛面前。
“过来。”雄虫勾手。
卡玛走近,又不敢走得太近。
“再近点。”
卡玛走到离磨盘只剩不到半米了。
谷唯秋褐色的头发在月光下黑了几个度,他的手落在磨盘,就这玩意,不知洒过多少劳工雌虫的血。
“白璟在这里没少干活吧。”谷唯秋说,“他作为劳工况且能推动这磨盘,你们能做监工,一定有不逊于劳工的挣钱能力吧?”
卡玛愣了一下,“那、那是当然。”
磨盘有一米五高,直径宽阔,谷唯秋的腿垂着,低身看卡玛,“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卡玛的脑子不算好用。
已经被拿走了85%的佣金,雄虫对他挣钱的能力还不满意。
雄虫不再给指示,只是看着他。
“是真的,是真的。”卡玛念叨着,出汗的手在衣襟摩擦,四处看着干着急。
终于,雄虫坐着的磨盘进入了视线。
卡玛把手放在磨盘的推手上,他算条力气大的雌虫,可这东西平时要十几条雌虫推才能转得快些,只有他自己,走几步已快耗尽了气力。
磨盘上的雄虫没有下来的意思,反倒托着下巴看他推,“对,你很聪明,也很有能耐。”
卡玛瞬间有力气了,索性撸起袖子和裤腿,更卖力地推起来。
雄虫没有哪个五官看起来有攻击性,组合起来更是温柔。
中途无意中擡眼,月光落在雄虫的眼睫,薄黑色的瞳孔映着的冰冷,看得不真切。
谷唯秋对上卡玛的目光,轻笑道:“那……劳工推这磨盘的时候,你都是怎么工作的?”
“他们惯会偷懒,厂长才雇我们!”卡玛推了大半圈,浑身是汗,颤抖着腿向前走,“想让他们推得快点,就得——”
话说到半路,雄虫忽然伸手抽走了他腰间的短鞭,利落地把在手里看了一眼,“就得这样?”
啪的一声,手起鞭落。
与鞭声一起响起的,是卡玛的惨叫。
雄虫是没有多少力气的,可那一鞭子正好抽在后腰没肉的脊椎骨缝,身体站立靠那几块骨头支撑,被抽得皮肉火辣,骨头缝又凉飕飕的,膝盖一抖没站稳,咣当跪在了水泥地上。
谷唯秋踩住卡玛的肩膀,露出温柔的笑意,“起来,接着推。”
……
清晨,6点。
还有三十分钟就是雌虫们上工的时间了。
卡玛哆嗦着手,在公共的洗漱间刷掉牙缝间咬出的血丝。
昨天穿的衣服不能用了,他刚换了件深色的工装,用来遮住捆绑绷带的后背。
“哎呦……”
卡玛颤抖着手臂,刷了几分钟牙,弯下的腰已然直不起来了。
他正要扶,同为监工的一条雌虫吹着口哨进来洗漱,正好看到了那一幕。
雌虫掩住笑意,“昨晚挺愉快的?”
“……”卡玛差点又把牙龈咬出血丝,猛地漱了几次口,从镜子里看身后的雌虫,“喂,你过来。”
“干什么?”
“走近点。”卡玛催促,对凑到身边的雌虫说,“你咬一口我的脖子。”
……
劳工们到了上工的时间。
白璟的精神状态不如昨晚睡前,越发严重了。
手臂内侧长了浅浅的蓝紫色鳞片,袖子一拉可以遮住,但脸上的黑眼圈却清晰可见。
雌虫对每天的工作轻奢熟路。
白璟耳边充斥着关于卡玛什么时候回来的议论,他拖起锁链挂在肩膀,低身时看到磨盘的边缘,推手和水泥地到处都有斑驳的血迹。
出血量不算多,范围却不小,像是伤了以后蹭掉的血,看得触目惊心。
昨天雌虫们回去得早,不记得有谁受过伤。
白璟等待其他雌虫佩戴好铁链,随着几声议论,看到了一脸得意走来的卡玛。
“昨天睡得好么白璟?”
白璟没说话。
“像个哑巴似的。”卡玛冷斥一声,回身拍手,对雌虫们说,“都给我好好干活,不要以为我有了雄虫变忙了就没空管你们!还有,你们也不要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哪怕真有雄虫要你们,那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要来流水线干活?”
卡玛说话的时候拉扯领子,露出了腺体后的咬痕。
白璟本没看,听到旁边的雌虫小声惊呼,刚擡头,一眼就看到了那醒目的咬痕。
我的温柔的白秋秋快黑成煤球了……
花聆:赫里工厂干得漂亮,主人公越来越像条雄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