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扭
吴隐知盯着地上的灰烬。
镀金身份卡落在不算干净的地板，很快就看不到了。
“为什么他的身份卡会在你手里。”
“……”
“邀请函又是怎么回事。”
“……”
以为谷唯秋得逞后会来炫耀一番，没想到，对方真的只是来借火的。
35世界币而已，抠门得要死。
谷唯秋抄着口袋，起身时活动了几下发酸的肩膀。
道了声谢就要走了。
“你不该这么着急对付凌迁。”吴隐知把银质打火机放在手掌里转，“同样的把戏，你别想再得逞了。”
玩家间的算计最要不得的就是如法炮制。
如果一张底牌要反复使用，起码也该先对付最难缠的对手。
谷唯秋的行为相当于在行家面前“刨活”，把自己扒干净给剩下的人看。
“无所谓。”谷唯秋在门口回过头，“都是一样的。”
吴隐知险些没控制住眸底的寒意。
伴随着石门关闭的声音，资料室的光暗了几个度。
一度以为挑战赛的10个玩家被送进无妄之城是在副本里触发了什么条件，谷唯秋用“实践”明明白白告诉了他，所谓的条件确实存在，而且还是普遍存在于所有副本里。
保险箱的印花锁已经打开了，吴隐知却没心情看里头的东西。
对于无妄之城的召唤条件，他早有猜测。
副本内的积分榜，通常只向玩家公开当期副本的积分。
至于总榜，所有副本的存活玩家都能上，排序规则藏在一堆密密麻麻的榜单说明里：副本按星级分为五个级别，排名按照玩家经历的高星副本数量排列。
经历了3个五星副本1个四星副本的玩家，排在2个五星副本4个四星副本的玩家前面。
像奥运会常看到的金牌榜规则。
当星级数完全相同时，系统会按照玩家的历史总积分排序。
枯燥无聊的规则，在天天疲于奔命的玩家看来没有参考意义。榜单控也几乎不看它，因为实在是很简单的东西。
吴隐知在意的，是排名背后代表的分数。
榜单没有公布每个玩家的总积分，可他早就留意过，通关副本的数量和积分是直接挂钩的。
像虫族石窟，凡是通关个人赛的玩家必须拿下最后的任务，通关时口袋里最少也要有2万积分。不同等级的副本，最低通关分数的量级也会不同。
想到这里，一股寒意莫名爬上脖颈。
进了无妄之城的玩家只有3位还在榜，因为是一批玩家，他们有着相同的副本经历，排名是按积分排序的。
吴隐知试着计算出不同星级副本的最低通关分数，又把3人在挑战赛通关前后的位置看了一遍，终于发现了端倪。
3个人的分数，都是在挑战赛结算时一齐超过500万分的。
可他们的分数涨得很诡异，比其他有相同经历的玩家排名明显要高。
没有做任务但增加积分，只有一种情况：和好友绑定协约的玩家，好友死亡或转入复活赛时，可以继承对方留下的“财产”。
“……”
狭小的铁架缝隙间，吴隐知耸着单薄的肩膀笑了起来。
——谷唯秋早就掌握了500万积分会自动进入无妄之城的秘密规则，还在挑战赛里一碗水端平，让10个队友在通关之际卡在了总积分接近500万的状态。
谷唯秋做得不算绝，起初给了他们机会。
是他们自作聪明，引谷唯秋开盲盒。
不想谷唯秋一进复活赛，积分自动到账，所有人原地超出了500万分。
想到这里，吴隐知默默打开了后台。
有个只能自己看到的分数：492.8万积分。
“……”
原来，只差这么一点了。
吴隐知掂量着，是该找个机会功成身退了。
……
谷唯秋走在去往石廊的路上。
有段时间没看评论区了。
团体赛进来的新粉，看到他把运送大批粮草的任务拱手让给了凌迁，骂他没有脊梁骨的评论快把老粉都挤兑走了。
最痛的骂法，说他忘记了白璟挨的两个耳光。
唯独这条，他差点骂回去。
抄在口袋里的手握紧成拳，哪怕两巴掌打在自己脸上，他都不至于如此惦记。
石廊尽头，齐路在用螺丝钳给大个子修理翅膀。
白璟歪着脑袋在旁边看。
在谷唯秋的印象里，白璟对齐路没有太多的好感。不过白璟是条容易寂寞的雌虫，只要他不在，白璟就会往大个子身边凑。
从机械军火库回来后，大个子陆续经过改造，只剩半个大脑还是原身了。
齐路是个没什么攻击性的玩家，自保的本事却比一般人优秀，当初大个子会被精神力等级不够高的齐路拐跑，是因为全身机械化导致的腺体破损。
确定那腺体无法复原且只会给雌虫带来痛苦后，齐路就毅然决然拿掉了它，算是彻底断掉了大个子被高等级信息素拐跑的可能性。
石窟的墙壁透着薄红色的光，正照在大个子金色翅膀上。
锤子敲合金，发出铛铛铛的声响。齐路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挽起蹭脏的袖口边缘，“你说异星人为什么要收集雄卵。我起初以为，他们要孵化军雄的后代，建立一支渗透到虫族的队伍。”
“人虫有别，成功的概率不会高。”谷唯秋帮忙扶着大个子的肩膀，等待齐路拧螺丝，“我也想错了，我以为他们在为虫皇效命。”
如今虫皇和都城葬送在了天灾里，异星人没必要专门跑到边境来和军雄对峙。
就算是为了雄卵，过去已暗地里弄到不少，非要为了保健院的最后一批孕雌冒险么。
齐路说：“我刚听程淼说，军雄攻占了镇北驿站，已经有进攻石窟的打算了。”
据谷唯秋所知，伊索尔元帅身边的军雄只剩驻扎在横贯山的那批了。
进攻石窟，是为了彻底消灭魔伞的威胁。
军雄在虫皇和叛徒的合谋下被逼入绝境，下定决心要斩草除根了。
在你死我活的战争中茍活逃命，就是虫族石窟的终极任务。
“对了齐路，你的积分有多少了？”
“11万7千多一点。”
“我说总积分。”
“你之前也问过一次来着。”齐路打开账号后台，“……494万3。”
谷唯秋点点头，“我有件事要告诉你，想怎么做，你自己定。”
“怎么了？”
“你进复活赛时，初始积分已经足够多了，就算这一轮你能控制积分不到500万，到了下个副本也肯定控制不住了。”
“嗯？？？”
注定要发生的事，谷唯秋本不想告诉好友。
过程中，他有点明白医生面临晚期癌症病人的心情了。
……
5分钟后。
齐路深吸了一口气，后背靠在石壁上，“……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让我自己待会儿吧。”
谷唯秋转身向石廊尽头走去。
一路跟着的白璟时不时回头看齐路，他听不懂雄虫间关于积分的交流意味着什么，总觉得是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
“雄主……”
“不要紧，他能缓过来。”
“雄主，说到积分……”
听白璟欲言又止，谷唯秋回身凑到白璟面前，“怎么了？”
雌侍平日里话不多，犹犹豫豫说不出的话肯定是藏在心里挺久了。
谷唯秋拿出所有的心思和精力用来倾听。
他的态度越积极，白璟就会越愿意敞开心扉。
咖啡色的桃心发尖对着他，白璟有雄虫没有的匀称肌肉，性子却不似身体那般强势，在雄虫面前讲话维持着向来的拘谨。
“这几天我看其他雌虫都在帮雄虫运输物资和传递情报。”白璟维持着垂头的姿势擡眼瞄他，“我知道积分是很重要的东西，我、我虽然很没用，也想为您做些什么。”
谷唯秋心里一暖，温柔地笑着。
“你哪里没用了，镇北驿站的魔伞是你消灭的呢，你忘了？”
“可那些积分没有到您的账号里吧！”
“不重要。”谷唯秋说，“我也是托了你的福才走到这一步。”
“……”
“怎么了，白璟。”
谷唯秋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白璟的手指紧紧抓着袖口，许是想不到怎么说接下来的话，才变得紧张又局促。
许久，白璟终于擡头大方看他，浅蓝色的眼眸垂着眼角，“您有了新的雌虫对吗，我不小心看到的。其实，您可以告诉我的。”
？？？
谷唯秋完全反应不过来。
仔细一回忆，才想起自己曾从凌迁的雌虫手中接下身份卡。
这小母虫子，说什么不小心看到的，眼睛比谁都尖，肯定是扒墙角了。
等等。
那白璟不找他，跑到齐路身边和大个子扎堆……
谷唯秋唇边漫上一丝笑意，“你这是吃醋了？”
白璟一个激灵，差点做出个军雌立正的姿势，耳边的长发也在晃动，“没有，绝对没有，我是不会吃醋的，我只是问问！”
“可是……”
“我真的没有——！！”
那一声甚至惊动了路过的异星人，谷唯秋赶忙向对面赔笑脸才糊弄过去。
他只是想逗雌侍玩，没想到雌侍的反应竟然那么大。
“白璟……”
“我、我真的没那个意思。”白璟平静地说，“我毕竟是您的雌虫，不能好吃懒做。”
谷唯秋正要开口，通讯忽然响了。
[齐路：走吧，我去叫程淼]
谷唯秋把通讯器攥在手里，反复向雌侍确认：“真的不在乎？”
雌侍连连摇头。
“好吧。”谷唯秋苦笑，“我确实还惦记着一件事，就拜托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