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
谷唯秋惊喜于白璟的变化。
雄多雌少的虫族社会，贵族出现专一的雄虫，被打上精神有问题的标签也不为过。
就算有雄虫说了，八成也是逢场作戏逗雌虫的话术。
生为雌侍的白璟说出一句高兴，算是破天荒。
想起石窟里白璟对抗本能时坚定的眼神，谷唯秋的心态变了。
虫族石窟是主神缔造的世界，随时可能到来的分别是他对白璟若即若离的理由。
一旦那天到来，白璟习惯了温柔的雄主，后半生在残酷的虫族社会很难幸福。
谷唯秋佩服齐路没迷失在雌虫的奉献中。
尽可能维持正常雄虫的模样，大个子军雌回去后才不会脱轨。
善待，或许真是要不得的东西。
可白璟没有反抗凌迁，这让谷唯秋看明白了一件事，不管他选择做什么样的兰斯特，白璟的未来都注定不会幸福。
生对了时代，桀骜不驯如布雷克也能幸福。
白璟没有那么好的命。谷唯秋试图理解虫族社会的规则，他既明白雄虫的堕落有时代不得已的选择，又无法以此为借口对白璟的不幸奉上一句尊重和祝福。
谷唯秋抱着比自己结实的雌虫。
低头在对方因为情动发红的鼻尖亲几下，白璟不会知道他在想什么，把亲吻当成单纯的逗趣，又来亲他。
说不定，还在憧憬将来有他的生活。
“相信我，我绝不放开你。”
“雄主？我们当然会一直在一起啊。”
谷唯秋没说话。
白璟的忠诚度高到吓人，要是没有了口袋里的身份卡，他没有自信留住白璟。
除非他能在决赛胜出，向主神许下愿望。
要么，让白璟变成人类。要么，让他永远变成兰斯特·戈洛。
哪个选项是正确的，他不知道。
可他心里抗拒着兰斯特·戈洛这个名字，虽然白璟和真正的兰斯特连面都没见过，却成了连接他和白璟唯一的纽带。
……
羊皮卷的待开发区域剩余7个。
单打独斗的话，一人平均分一个也是好的选择。查尔重视队伍团结，坚决要增加队友间的联系，搞出六人分三组的主意。
团体赛副本不算稀罕，只是越往高级走，团队越名存实亡。
除却生命岌岌可危的情况，没有多少玩家愿意和别人结伴而行。此刻的队友，也会在规则变换后成为对手。
谷唯秋拿到的是3号签。
已经制定好的规则就得坦然接受，如果不是昨晚的事，他会去主动寻找4号签。
过了一晚没动静，虽然不知道对面的玩家是谁，至今没有动静，意味着对方也对组队的事没什么兴趣。
叮。
【系统提示：查尔的羊皮卷已全境开放】
【请玩家进入情报未公开的区域收集线索，完成羊皮卷的拼接】
【温馨提示：每个区域开放72小时后自动关闭，期间不限制玩家自由进出】
……
六双眼睛看系统消息时露出统一的迷惑表情。
限72小时开放怎么昨天不说。
查尔颌骨宽大，笑起来上下两排牙齿露出诡异的弧度。
“是为了让各位睡个好觉。”
黑脸的玩家们完全感觉不到一点高兴。
恳请以后有屁就放，见过大世面的玩家不需要延迟危机的善意好吗。
昨晚闹出那种事，也压根没睡好。
谷唯秋猜不到他指定对手是谁，剩下的人自觉组队给了他结论。
对方看他一眼，向他示意，两人一同去了会议室。
昨日查尔留下的板书还在墙上，教杆收成钢笔大小，插在讲台的盒子里。
两位玩家都没带自己的雌虫。
谷唯秋拎过石凳，殷勤地递给对方。
“多谢。”
程淼眉头微皱，有着大部分刻板男生习惯性的扶镜框动作，好似在认真思考，又好似在回避与他对上目光。
坐上石凳的身体姿势标准，两条腿老实放着，一看就是守规矩的人。
“……”
“……”
没有寻找过彼此的人坐在不宽敞的屋里独处，空气中弥漫着几乎能嗅到的尴尬。
程淼曾训斥过质疑白璟的军雌，谷唯秋对他印象不错。
隔着镜片，程淼的眼神透露出主人的局促。
半晌。
谷唯秋试探问道：“你是个社恐吧。”
这话像深水炸弹似的。
程淼肩膀一僵，清了清嗓子，“大学刚毕业要找工作，正在克服。”
“哦……”
难怪不来找他。
记得程淼也曾在众玩家面前得体地讲话，想不到还要克服社恐的debuff。
每说一句话，还不知要揣摩多少遍。
进了游戏朝不保夕，还能惦记回去找工作的事，心态倒是可以。谷唯秋向后移动石凳，程淼的身体放松了些。
对距离的把握比普通人敏感，算是这类人的特征。
“要么这样吧。”谷唯秋提议说，“查尔让我们至少合作完成两个区域，我们就各自选择一个，一旦有情况再求助对方，怎么样。”
羊皮卷全境开放后，正式成为队友的玩家们已经可以锁定彼此的行动路线。
查尔坚持认为信息透明必不可少，但没有玩家心里真的赞成。
尤其是谷唯秋。
作为用最低成本茍活的神秘主义者，他讨厌聚光灯似的追踪。
程淼当场站了起来，像是从牢笼里解放获得了自由。
“谢谢你的体谅。”
谷唯秋说了句不客气。
组队强求不得，给程淼提供方便，对彼此都好。
两人最后寒暄几句。
选择区域方面，没有特意向对方报备。
离开会议室前，程淼在石门边站定，稍一犹豫，回头说：“你这样会考虑别人感受的人，那些死在无妄之城的玩家……”
程淼视线所及，谷唯秋的身影像是陷进了石墙里。
乍一眼以为是错觉，如浴春风的青年，被主神选做兰斯特·戈洛的人，明明在阳光下，却总披着一层阴影。
想到这里，程淼取下眼镜，用淡驼色的方形布擦拭镜片。
谷唯秋脊背微弯，肩膀聚拢，柔和的五官映出漂亮的笑容，“什么？”
“应该不是你害的吧。”
程淼没等他的回应，拉开石门，身影迅速消失在了门口。
……
谷唯秋抄着口袋，环视石窟。
得知雄虫间要有秘密会谈，白璟就乖巧地消失了。
石窟的天顶是镂空的，修建时留下了许多石梁和孔洞，一眼看上去对密恐患者不太友好。仔细观察，结构像是参考了蜂巢。
仰头看了一会儿，白璟果然从石梁后面露了头。
谷唯秋想起了电玩城里打过的地鼠，又很难真正高兴起来，白璟经历了昨晚的事，本能地在寻找安全的地方。
“雄主，我们也要传、传送吗。”白璟接触传送这个词不久，说起来还有点拗口。
羊皮卷剩余的7个区域分别是皇家宣讲团，驻地营房，装备仓库，参谋组，新兵训练场，横贯山崖，物资中转站。
要去什么地方，昨夜就有了打算。
谷唯秋指着地图上区域的名字，“就这儿吧，带你去散散心怎么样。”
刚选定位置的齐路带着大个子从祭台边走过，齐路听见他刚才那话，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明显在说：昨天还答应要学会做一条雄虫，这是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谷唯秋拉住好友，眼眸露出戏谑，语气故作轻松：“有军务在身却只想着怎么和雌虫快活，你看我像不像被炸死前的兰斯特？”
齐路拧眉，竟是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的虫设与原主重合？
“亏你想得出来。”
两人擦肩而过时对了一下拳头。
谷唯秋点击羊皮卷，选择了他必定要去一趟的地方。
【系统提示：请问您是否确定选择“新兵训练场”】
【是】
【区域09“新兵训练场”正在加载……】
【请稍后】
【已加载67%】
【已加载89%】
……
【加载完毕】
……
系统这次加载的速度比第二战地保健院慢了许多。
全境开放后，作为被所有区域信任的玩家，系统会自动赋予他们最安全的身份。
谷唯秋睁开眼，周围焕然一新。
前方是一座朴素庄严的军校，远远就能看到刻有“新兵训练营”的标牌。
左右两座石门敞着，哨兵站得笔直，许多顶印有族纹的帐篷伞聚集在门口，穿着灰色军装的雄虫和雌虫正站在白线内等待着什么。
谷唯秋穿着和他们相同的军装。
灰色是帝国军队等级最低的颜色，所有的新兵在有战功前，不论所在部队，都只能穿它。
颜色自灰色起底，从相对小的官阶到校尉将逐级发生变化，待升到少将以上，就要统一穿着白色。
新兵的衣服色泽虽低调些，但材质不逊，领口和肩袖有型，透气性也不错。
再看白璟，也是灰色的军装，还多了顶相称的小帽子。
谷唯秋用通讯器的指针扫了帽子一下。
【普通的新兵军帽，棉质，扁平圆形，灰色】
【据说，民间虫民极其崇拜伊索尔元帅，第一帝国每年报名入伍的虫民可达8万，实际入伍的只有1万不到。据统计，成功入伍的新兵中，雄虫是雌虫的3倍，他们考核标准也有所不同】
【由于雌虫入伍数量少，入伍当天，训练场的事务虫会为他们分发一顶小帽，庆贺他们成功入伍】
【所有的小帽中，只有一顶在帽檐里夹着盖有军章的卡片，军雌可以拿着它去前排观看新兵入伍仪式】
……
谷唯秋拿下白璟的小帽。
拨开帽檐一看——
“怎么了雄主？”
“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