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归
“他竟然知道了?是因为我和听雪在矿道内触发了方术吗?”程绪宁听不解地问道。
若是朗月皇帝已经知道月矿入口被人做了手脚,程绪宁仍然可以使用姚广垠的传送阵进入主矿道将密道内部封锁,可若是朗月皇帝身边的方术师在密道内设定了更多阵法,如今她的私下行动又发现,恐怕她就必须要放弃继续封锁密道的计划。
如今根据杨师的来信,冬尘大军显然已经在海上出发了,若是他们的船只可以扛过渊海海漩涡,那么七日之后便大战在即。
程绪宁心中十分惊慌地想着,若是只剩下七日,那么时间就太紧了。
景宸虽是已经在赶来朗月的路上,可是他不一定来得及调动天岳大军,若他这次只是只身前来,天岳的军队跟在后头,万一军队不能及时赶到,程绪宁就必须以身涉险再次进入密道将其封死,这样才能为朗月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姚广垠对她说道:“方才我在矿村开启灵视寻找结界,结界本就依托施法者的灵力作为媒介存在于世,可我发现矿村的结界却有所不同,它们简直像是被人喂养的。”
程绪宁和听雪均是擡起头来十分震惊地问:“喂养?”
姚广垠无奈地摇了摇头:“尹弈身边之人在矿村布下的方术不同于一般结界,虽然这些结界的基础是施法者花费的灵力,可是这些结界却能源源不断地从活人的气息中得到力量,这些法阵若是被设定在人口繁密的地方,它们的力量会因为周围活人的气息而与日增强,这便是矿村结界不需方术师前去加固还能多年稳固的秘密。”
在程绪宁和听雪惊讶的目光中,姚广垠总结道:“这样类似的结界,在矿村就有三个。我本以为只有三个,可当我将这几个结界破除的时候,却在灵视视野中发现了第四个结界,而那个结界的位置,就在矿道入口不远处。”
程绪宁想了一会儿才问:“所以当最后这个结界被破除的时候,矿村的结界才真正破除,但是与此同时,施法者也会对此有所感应?”
姚广垠点点头:“在我破除最后一个结界时,我发现这个结界早已被方术师以自身灵力为媒介绑定在了一个法阵之上,这个法阵想来应该被隐蔽在山上的月城某处,根据我在灵视中看到的方向,大致位置应该是在皇宫。他们使用这个方法在山上监控山脚下的月矿,用结界将矿村与月矿入口直接绑定,若是山脚下的结界都已被人破除,山上守护法阵的方术师便会立刻知晓。”
程绪宁心中一紧,若是朗月皇帝发现有人对山下的月矿下手,定会让他身边那群神神鬼鬼的方术师加紧月矿密道内部的防护,这样她还如何封锁密道为朗月争取更多时间?
如今真是陷入了两难。
姚广垠继续说道:“当时最后一个结界出现的时候,我发现月矿入口已经仿若山壁一般,我当时只觉得有些奇怪,还以为你们二人已经提前回到了姚宅,可等我回来我才知道你们那时应该已被触发的方术封锁在矿道里头了,如今回想起来,应该是我先破除了外面的结界,你们才能从里头出来的,这倒也算是一种巧合。好在如今虽然行动暴露,可是你我确实成功将矿道入口封住,也成功地还那些矿民自由。目前他们应该并不知晓这都是你我二人所为。”
程绪宁眉头仍然紧锁:“姚老神仙,我老师来信说冬尘人已经出发,大约七日内到。”此话一出,姚广垠和听雪均是神色巨变。
程绪宁又道:“天岳七皇子已在来的路上,可是我并不能确定他这次来是否带着军队,我担心若是冬尘先到,我们这样只是封锁了月矿入口,如今矿村结界已除,若是他们攻破朗月山脚,万一他们将山壁凿开,从里面就能直接进入密道,如此一来,我们一切就无法拖住冬尘大军了。”
姚广垠冷静地看着程绪宁,平和地说道:“绪宁,越是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就越要保持冷静和清醒。”
程绪宁闻言一愣,突然意识到这一刻,自己的思维已经完全被冬尘大军出发的消息和自己私下所谋被朗月皇帝发现这两件事情搅乱程一团。
她立即冷静下来,试图跳出情绪来思考如今的战局。
她这一方如今手上拥有哪些牌?
首先,第一张牌是杨一闲,杨师对冬尘的动向了若指掌,不仅如此,他对如今冬尘皇帝的了解也无人能比。
这些天杨师、钱匀、景宸、程绪宁兵分四路,杨师部署天岳、涌泉,钱匀部署辰墟,景宸负责天岳,而程绪宁则根据计划回到了朗月。
程绪宁有理由相信,杨一闲此生一直在等待的就是这一刻,他为这个机会准备了漫长的半生。老师一生最大的耻辱和最大的败笔都是来自于冬尘皇帝,是以他早在多年前就已经部署了有朝一日可以牵制他的计划。
杨师不可能只是给他们一人发一封信说冬尘来了,然后便毫无准备。程绪宁心想,杨一闲既然让她赶紧回辰墟去,他自然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布置和准备。
将手中的第一张牌想清楚之后,她立刻感到安心。
程绪宁所代表的势力如今手上拥有的第二张牌,是景宸背后的天岳太子,以及天岳太子背后的天岳皇帝。
冬尘此行的最终目的是侵略天岳以获得巨大的资源和土地,这样他们才可以抛弃原来自己抢夺下来的那片偏远狭小之地,在最终的目的面前,朗月只是横在冬尘路上的一盘开胃小菜,唇亡齿寒的道理天岳皇帝不可能不懂。景宸先行一步回到天岳,根据他这些时日的来信,他已成功完成了在天岳的部署、获得了太子的支持,甚至很可能已经获得了可以调遣天岳军队的兵符。
冬尘人杀起人来确实如同野兽一般不要命,可是冬尘毕竟只是一个弹丸之地,他们就算整个国家的全部人口都拿来充当军队,人数也不可能与天岳这种中部大国的军队相比。
更重要的是冬尘必须通过渊海才能将军队和物资送来战场,这大大降低了他们作战的耐力与可持持性。
他们如今具备的条件只能暗中奇袭,若是失去了先机,成功几率就基本等同于零。
其实,若不是程绪宁、景宸与杨一闲提前一步发现了天岳暗中部署的阴谋,他们的计谋未必就不会成功。
可是如今冬尘的计划已被暴露在阳光之下,那么他们获胜的几率就十分渺茫了。
想来是冬尘人作恶多端,上天也不再帮这些冬尘贼子了。
天下大势,不因人算。
程绪宁并不认为冬尘具备可以战胜天岳的能力,她唯独担心冬尘一旦发现自己再无胜算,便想拉朗月为其垫背,在这一点上,程绪宁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与信心。
算来算去,他们手中所拥有的第三张牌,便是程绪宁。
程绪宁所掌握的土系法术可以直接毁去密道,若是和姚广垠的传送法阵搭配,她可以在任何时间暗中行动。
程绪宁突然回过神来,如今大战在即,朗月皇帝很可能并不清楚冬尘的阴谋,所以他目前的重中之重自然是要保护月矿这颗朗月皇冠上的珍珠。
可若是到了紧要关头,冬尘人真的杀上月城,尹弈作为朗月的一国之君必然会被他们牵绊住,等到那个时候,他便再无心力去管月矿的事情了。
程绪宁已经在心中做出了决定,若是冬尘人真的能踏上朗月这片土地,他们如果打算走密道程绪宁就拼命堵住密道,你挖多少我堵多少看谁手速快。
若是冬尘人放弃密道打算直接走多罗山脉的上山之路,程绪宁就在山上拦截着他们,看看是他们的脚程快还是程绪宁手中操控的山石快。
不把你们一个个统统都砸下去就算我输!
这样一想,程绪宁突然意识到如今她确实已经完成了在朗月的部署。朗月也许会受到冬尘的影响,可在此之前,他们首先需要确定的是冬尘大军是否能成功度过渊海,主战场很可能将在辰墟,而不是在朗月。
程绪宁将目光转到姚广垠身上,她现在已经分清楚了事情的轻重缓急,理智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程绪宁向姚广垠开口说道:“姚老神仙,你的提醒真是帮了我大忙,我如今已想明白了此时最重要的并不是在朗月皇帝防得最起劲的时候还执拗地赶去月矿执行原先的计划,如今最重要的确实就如同我老师所说,我必须先回到辰墟,我们要先回到辰墟再从长计议。冬尘是否能成功通过渊海我们还不知道,若是他们最后没能扛过海漩涡,那么战火就不会蔓延到朗月。”
程绪宁恳切地说道:“姚老神仙,若是有你的传送法阵跟我配合,我们随时可以毁去密道不让冬尘人得手。现在尹弈并不知道冬尘阴谋,恐怕只是以为有人要潜入月矿是以才这样严防死守,我现在要马上启程回到辰墟与我老师汇合,你可否在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替我好好守着朗月?若是辰墟有任何战报消息我都会给你送信!”
姚广垠点点头:“这些事情你不必与我交代我都一定会照办,不过你也不必现在这样着急就走,你的朋友应该马上就要到了。赶路的事情你们不必担心,我可以直接开启阵法送你们下山到栈道,从那里骑马回到辰墟会更快一些。”
程绪宁心头一动,她的朋友快要到了?她在朗月哪儿还有什么朋友啊?难不成是景宸?
不一会儿,小童子阿福毕恭毕敬地进了里间对众人富了福身子,他面容淡然,用奶声奶气的声音说道:“先生,客人来了。”
程绪宁闻言擡头,只见景宸出现在了阿福身后,他看起来风尘仆仆胡子拉碴,显然这些天一直都在马背上度过,根本没能好好合过眼。
虽然他是这样疲倦,但当他一看见屋内的程绪宁便马上露出了欣喜的神情。
还好他此刻不忘礼数,没有让程绪宁太过尴尬,景宸一一对屋内众人打招呼:“晚辈景宸拜见姚老神仙,谢过小童子,听雪姑娘安好。”
这些全都做完了以后,他面带笑容地看着毫发无伤的程绪宁,有些激动地说:“好久不见,绪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