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以后
时光荏苒，一晃又是五年过去了。
程绪宁已满十六岁，这是从前先皇后与她约定的年纪，可她最后还是选择了留在了辰墟，留在了一闲庄。
这日早晨，程绪宁正在东阁看书。云飞飞跳到了案几上，尾巴高高竖起，它伸出小爪子拍了拍程绪宁说道：“玩。”
自飞飞蹦出第一句话之后，他还是保持着每次只说一个字的习惯。
程绪宁放下手中书卷，笑着一把将云飞飞抱起狠狠将头埋在它圆圆的脑袋上，云飞飞尖叫挣扎：“呜啊～！”
程绪宁死死固住他：“嚎也没用，看看今日谁会来救你！”
程绪宁光顾着玩猫，未留意别的，自然没有瞧见景宸正迈过门槛朝向她走来。突然听见头顶上有一个声音笑着说：“你这是又在欺负飞飞了。”
程绪宁擡起头来，见是景宸，便有些不以为意道：“你怎和飞飞似的走路都没有声音，难道你是属虎的不成？”女孩儿将手放开，云飞飞马上抓住机会从她怀中挣脱，叫程绪宁脸上糊了好些白毛。
“我们何时动身？就这几日吗？”他们每一两个月便会去涌泉找杨一闲，与其说是拜见老师、汇报学业，还不如说是出门游玩。
景宸点点头：“就这几日。”末了又道：“钱叔说商队这回运回来了些好东西，叫我们有空去何队那儿看看。”
程绪宁眼前一亮：“好东西？走，咱们这就去瞧瞧。”说完便拉着景宸向外急急往外赶。
自程绪宁与景宸二人被杨一闲带来辰墟国，如今已过去了五年。他们来到辰墟的第二年，杨一闲便与师妹郑青眉定居涌泉。
杨一闲不怎么管事，两个孩子自由得很，二人自主修业、定期去老师那儿报道、抓紧时间安排课外活动——主要是短途踏青、爬山戏水，后来等年纪稍大了些，便开始帮着管家钱叔一起打理一闲庄的事务。
商队就是其中颇有进项的一门俗务，程绪宁和景宸在经商方面竟有些天赋，打理得很是有模有样。
辰墟不像朗月，不是开矿、采矿就是炼矿，《鉴矿》在此处颇有局限，最多就是拿来辩一下精工珠宝的价值。不过她这些年来倒是用机灵的脑子想出了很多赚钱的新法子，也算是正在实现当初想要当个小财主的心愿。
“钱叔说，你将上月你那支商队的盈利都拿来买矿了，可有开出什么好石头来？”二人一路朝外走着，景宸饶有兴致问道。
程绪宁挑眉奇怪道：“干嘛自己开矿？我看一眼便知里面有什么，何必大开大阖、如此麻烦？你这小夫子都好奇我能开出什么石头来，那别人可不就更是了？我这次早就与何队说好了，叫他下回路过天岳和晋群的时候，顺道找些在当地有人脉的，支个摊子就能唬那些有钱人下注。偷偷告诉你，这回买的矿我根本都没喊他们运回来，早就都打包卖了，不管矿里开出什么都是我们血赚。”
晋群是天岳附近的小国，主打精细雕作、篆刻及珠宝等贸易，在女王的统领下国家很是富裕。
程绪宁将商队利润都拿去囤矿，正是算准了这些富国贵族的投机心理。矿谈不上多值钱，真正值钱的是人的贪欲，和总想以小搏大、冒进的心。
程绪宁说着从随身荷包中拿出一块羊乳糖放进口中：“瞧瞧我，多么难得的赚钱英才！”
景宸哈哈大笑，用手臂碰碰她的肩膀：“吃啥呢，给我也来一块。”随后又道：“我还以为就我是个能当户部尚书的料，没想到你这是真正的财星啊，钱叔前儿个还说，你给账上又添了好些银钱。”
程绪宁从荷包中拿出一颗糖塞到景宸手中：“那可不，我定不能叫老师白养我那么大，若要回报，自是要给老师挣些实实在在的东西！”末了她又转头看向景宸：“你是不是又长高了？你这都吃的什么呀为何能比我高这么多。”
景宸耸耸肩：“我是男子，又比你大些，长得比你高本就正常啊。”
程绪宁不满地说：“你也不过只比我大两岁罢了！”随后又叹了口气：“我这身子可真沉得住气。”
程绪宁低下头伸出手臂，端详着自己的腕骨。
景宸倒是笑了：“你这不挺好的，要长那么高干嘛？高处的东西我来替你拿就是了。”
程绪宁没再拘泥这些问题，她话头一转：“不知何队那儿究竟带回来了什么好东西，若是有什么新奇的，我们这次去涌泉还能给老师和青眉姑姑带去些。”
何队主管一闲庄的商队，每每商队回来，便会将账目和新消息报到钱叔那儿。钱匀生于商贾之家，对行商事宜颇有心得。他与杨一闲貌似主仆，实则情同兄弟，杨一闲出发前曾交代于他，若是两个孩子对商贾之事感兴趣，尽管让他们给钱匀打下手便是。
钱匀与杨一闲多年知己，又差不多是看着两个孩子长大的，见二人聪慧可靠，倒也不介意他们拿商队练练手。是以，程绪宁和景宸与何队熟得很，与何队的几个孩儿也总是玩在一起。
“何小米！瞧我给你带了什么！”程绪宁一见到何队的女儿小米，便马上向前跑去，献宝一样递给何小米一只荷包：“云意姐姐新做的羊乳糖！可好吃了！”
何小米开心得大叫一声，立刻打开荷包掏出一颗糖放进嘴中，程绪宁忙也掏出一颗塞进嘴中，两个女娃儿猛嘬了一口糖，凑在一起同时大喊一声：“甜！”
何小米含着糖，赶紧拉着程绪宁的胳膊往前走：“绪宁！你来得正好，我爹和我哥这次带回来好些新奇的玩意儿，你快随我去看！”何小米忽然凑到程绪宁耳边压低了声音说：“我见他们大人藏的可严实，有些我都还没瞧见，只有跟着你一起去我才能开开眼。”
程绪宁也凑到何小米耳边说：“我知道，景宸方才与我说何叔这次带回来好些宝物，我这才赶紧过来瞧呢。”
程绪宁顿了顿又说：“小米，我过几日要去见我老师，若是有什么好东西，我定要给老师带上一些。”她说完，转过头来有些俏皮地开玩笑道：“欸呀，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可不要太想念我唷！”
何小米没好气地打了一下程绪宁的肩膀：“你又出去玩！坏蛋！”随后似是想到什么，又凑近她说：“你这次还是与你景宸哥哥一起去吗？就你们二人？”
何小米总爱起哄她与景宸，程绪宁却装作不解风情：“那是自然了，我们是师兄妹，既是见老师汇报学业，自是一起前去！”
何小米斜着眼睛看向一脸正气的程绪宁：“哼！你装得这样正经，我才不信呢。”程绪宁笑说：“我与景宸又没什么，我有什么可装的？你居然还说我呢，你与你的熙哥哥呢？”
何小米一听程绪宁谈到她的心上人，不由佯装生气得赶紧捂住她的嘴：“呀！你这丫头，这样大声作什么！”然后又凑近她悄悄说：“熙哥哥约我下月一起去灵玄观呢。”
程绪宁睁大眼睛道：“真的？他主动与你说的？”何小米红着脸点点头，程绪宁坏笑道：“噢～怪不得老要打趣我，原来是自己春心萌动了唷。”何小米作势要打程绪宁，两个女孩嘻嘻笑作一团，不知不觉间已把景宸甩开好远。
景宸倒也见怪不怪，每每见到程绪宁与何小米凑成堆，他便识趣地退到后头。这次何队的长子何运第一次跟着父亲一起行商，他有事想问他。
“景宸！这边。”何运对景宸招手，他今日刚回辰墟，一早就随父亲到东家钱叔那儿报备，还没来得及见上景宸一面。
“我早知这两日你会来找我问商队的事儿，没想到来得这样快。”何运与景宸年岁相仿，他性子爽利，这段时日看上去晒黑了一些。
景宸点点头：“我几日便要出发去见老师，所以今日赶紧来看看。你这趟跑商还好吗？瞧何叔那样器重你，以后定是不会让你在家休息了。”
二人向前走着，何运压低了声音对景宸说道：“这次商队并未经过天岳，但我们途径晋群，在那儿我倒是听到一些消息，虽说还不知真假，但我想你应该会想知道。”
***
辰墟东部商会。
程绪宁与景宸进入商会时，正巧碰见云心。
程绪宁向云心挥手打招呼，云心向她走来轻声说道：“我代父亲来收管账目，这便就回去了，你们慢慢聊。”
程绪宁点点头，进到屋内入座，此时何队正在为众人泡茶，见人已到齐，便拿出来了几样东西放在桌上。
何队简短地总结了这次行商情况，然后就示意何运上前一步，由他来介绍这次带回来的东西。
何运清了清嗓子，拿起桌上一个小盒子，举起面向程绪宁和景宸说道：“这是朗月最新出产的补药，名为月华散，如今已通过朗月商队流进各国达官贵人处，这东西甚是名贵，传说可使人延年益寿、永葆青春，我们只带回这一盒，我先就不拆开了。”
何运话音一出，程绪宁心头震动，她与景宸快速对视一眼，便开口问道：“月华散？延年益寿？”
这是她儿时知道的那个月华散吗？这东西早就有了，为何现在才出现在市面上？
她想探一探外头到底知道多少。
何运回答道：“传言说是此药可使人延年益寿，恢复青春。朗月国对此管得很是严密，只流向了几个国家。此次商队并不经过朗月，这盒我是在晋群出高价弄到的。”
景宸此时开口：“除了晋群，还流向了哪几个国家？”
何运立刻回答：“根据我们此次得到的消息，目前只流向了天岳、晋群，此药才在市场上出现，知道的人还不多没。”
景宸点点头，似是心中有数，何运又说：“月华散极难买到，虽说吹嘘得很神，但此药目前功效不明，我们途径晋群时，从商会总管那儿得知晋群皇后对月华散态度模糊，似是还未准许此药在晋群流通。但又有传言说皇宫里已有贵人先服用了起来，目前，月华散还只能在黑市才能弄到。”
程绪宁开口打断：“除去月华散之外，此次还有带回来别的东西吗？”
何运点点头，拿起桌上一根小臂一样长，看起来似是木杆的物件，它外部包裹着牛皮套子，何运举起后说：“这是晋群匠人最新的发明，火统。”
“火统？”程绪宁和景宸同时发出疑问，这看起来怪怪的东西是拿来作什么用的？
何运拆开外部的皮套，里头的物件看上去像是一个多节金属棍棒，何运介绍说：“这是一种精密的火器，是晋群一位镶嵌师傅在闲暇之余的发明，目前还没有在市面上流通。”
何运顿了顿，又说：“这物件是一种新式武器，只要装填金属球，再按下按钮，就可在远处悄悄地取人性命。”
程绪宁和景宸闻言均是一怔，二人擡头看向何队，只见何队对他们点了点头。
“晋群这是要砸朗月的招牌啊。”程绪宁反应很快：“若是有了这样能在远处就取人性命的兵器，那朗月还如何靠月矿冶出的刀剑与大国斡旋？”
景宸轻声笑了：“怪道那晋群皇后对月华散不置可否，这两家看样子是碰上了。”
何队面色严肃，对程景二人说道：“月华散也好，火统也罢，都只是暗中流出本国，似是尚在探查各国对其的反应。尤其火统，应是才刚发明不久，我们也是好不容易才弄到。”
景宸点点头：“何队慧眼如炬，多亏你回带来这两个物件，便于我二人能对各国动向多几分探查，我们明日便会启程去见老师，定会将何队今日所说告知于老师。”
何队点点头，见何运正为众人斟茶，他便开始推销起自己儿子来：“这次是何运第一次跟商队，我特地挑选较短的线路好叫他先练练手，这火统也是何运先发现的。”
何运听见父亲表扬自己，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
何队看向景宸与程绪宁：“你们二人甚有经商才能，多亏你们想的法子，让我们这几年收益增加了四五成。你们与何运、小米自小在一处玩儿，何运如今已出师，若是日后有什么想探听的消息，与何运说便是，这孩子稳重，定能将你们的事儿办得妥帖。”
景宸点点头说：“这是自然了，我来到一闲庄后不久便与阿运玩在一起，我们二人脾气相投，我早就知道阿运办事最是稳妥。何叔您放心。”
程绪宁点点头道：“等运哥练出来，好叫我们何小米也跟着商队去见见世面，多带些好东西回来，我也好跟着小米沾光！”
何小米站在一旁听新鲜呢，没想到话头突然转向自己这里。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能跟商队，她兴奋极了，看起来无比期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