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五（上）
九十五
游明心明显没有留意闻萧盼蝶和水碧音之间暧昧至极的氛围，只是很认真地问道：「二小姐要做什么大案？」
该不会要杀人吧？
「这就是我今天出去的原因。」闻萧盼蝶微微笑道。
水碧音也托着头细心地听着，水灵灵的眼眸从未离开过闻萧盼蝶。
「夜盗千户你听过吧？」闻萧盼蝶略一沉吟，又道。
游明心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闻萧盼蝶想当个飞天大盗啊。
水碧音问道：「妳想扮成大盗，好让官府会风声鹤唳，不想把人手分开？」
「不是扮成大盗，我是真的要当个大盗。」闻萧盼蝶淡淡地道：「这安贵县里大部份百姓也很贫穷，却有好几处暴发户，比起京城那些富户都毫不逊色，我就去探望一下他们吧。」
水碧音点点头，心里浮现起一个好主意，艺高人胆大的闻萧盼蝶就去当夜盗千里的勾当，自己这不懂武功的平凡人也能施展妙手空空的神技偷东西啊，好让这安贵县更加混乱。
游明心皱眉道：「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二小姐谨记，平民百姓的钱财千万别去动，毕竟他们好不容易才能在暴发户的压逼下挣钱回家，假若动了他们的钱财，恐怕我们就跟那班暴发户无两样了。」
「这是当然的，我只挑那些为富不仁的动手，今天出门正是为了打听哪些大户人家最是为富不仁。」闻萧盼蝶很认真地道：「我是绝对不会动一般人的钱财，那些就算得来都是不义之财，谁敢要我都不会放过他。」
怎么突然说话这般认真啊？水碧音唯有生生地把那些念头咽回肚子里，好吧，既然闻萧盼蝶不想要不义之财，自己也无谓拂逆她的心意。
尹依依的感觉很不好，非常不好。
已经是多少天没有看见牧霜灵？半个月吧？
想念一个人到底该怎么办？
「娘娘，妳已经好几天没有吃晚饭了。」芍筠端着托盘进来，里面放着热腾腾的饭菜，但尹依依却是吃不下。
「放下来吧。」尹依依不想听芍筠多说废话，只是挥挥手要她放下饭菜，芍筠服侍了尹依依这么久，自是知道这是不想吃晚饭的前奏。
「娘娘……」芍筠苦着脸就要劝告，尹依依不吃饭这件事传到皇后娘娘耳边，要挨板子的都是自己啊。
「门口在那边。」尹依依修长的手指就向门口一指，直接逐客。
芍筠吸了口气，在心里飞快地想了一遍，惹怒尹依依会挨板子，惹怒皇后娘娘也会挨板子，但自己是皇后娘娘派来服侍尹依依的，而且皇后娘娘那边用的板子好像更痛啊，当下很痛苦地衡量过后，便大着胆子道：「娘娘是否有什么忧思？」
尹依依这才转头打量着芍筠，芍筠被她看得毛骨悚然，明明尹依依长得不丑，但被这样冷冰冰的目光打量着，还是有种见鬼的感觉。
「人来！」尹依依突地站起来便向房外扬声道，接着又转头向芍筠道：「你是皮痒了吧？本宫成全你吧。」
平日尹依依还是很不错的，但想起这芍筠是牧雨澄那边的人，加上又在她心情不好时烦着她，难怪尹依依会直接动手。
面对如此爽快狠辣的尹依依，芍筠连忙跪下来抱着尹依依的裙摆道：「娘娘饶命！」
「现在滚出去还不晚。」尹依依转身走向窗边。
芍筠唯有含着满眶眼泪，一步步走出房间，自己这贴身宫女真不好当啊……
沿着春笋院走廊而行，芍筠心里又在感叹自己苦命，好不容易混到一个贴身宫女去当，还要是皇上最疼爱的太子妃尹依依的贴身宫女，换着是其他宫女早就乐疯了，毕竟是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能够当上皇后的贴身宫女，在一众宫女里的地位也是格外崇高，偏生这太子妃却是个脑子不正常的人，总是到处闯祸，待人也是冷冰冰的，一个不喜欢便要处罚，自己怎么这么悲惨啊……
芍筠心乱如麻地往前走着，冷不防突然撞上一人。
「对不起……」芍筠擡头去看，就看见一个华衣锦服的少年公子正含笑看着自己，胸前的衣服还留着被自己撞倒后皱掉的痕迹。
「奴婢罪该万死！请太子殿下恕罪！」芍筠吓了一跳，翻身下跪道，自己真的命里跟姓牧的相冲啊！先惹怒了太子妃，现在更冲撞了太子的圣驾！连芍筠都开始在认真考虑自己是否真的活腻了？也许是下意识中觉得自己活腻了，才会接二连三做出这些糊涂事。
但牧雨澄是何许人也？跟水碧音不相伯仲的笑面虎啊！当下弯身来扶起芍筠，感受到牧雨澄微凉的指尖碰到自己的手，芍筠的脸马上像火烧地热起来，连声道：「奴婢乃贫贱之身，太子殿下……不必纡尊降贵……」
眼看芍筠快要被迷得晕倒的模样，牧雨澄很适时地放开手，背负双手，视线越过芍筠望了望她走来的道路，知道那里是通往尹依依的房间，她想必刚见完尹依依吧。
「芍筠妳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呢。」牧雨澄微微笑道。
「奴婢……奴婢……」芍筠说话几乎咬着舌头了，能这么近跟如此英俊温柔的太子殿下说话，她是祖上积福的吧……
「慢慢说。」牧雨澄心想，芍筠是尹依依的贴身宫女，整天都在服侍这难惹的太子妃，突然这般惊慌地从尹依依的房里冲出来，想必跟尹依依有关的。
「奴婢……不知道有一事应否禀告太子殿下。」通常当一个人这样说的时候，他都是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对方，但又要假惺惺地装腔作势。
如果你不想把此事告诉对方，你根本就不会特地说这句话引起对方的好奇心啊。
「那就别禀告了。」牧雨澄作势转身要走，芍筠吸了口气想要追上去拉着他的衣袖，但却没这胆子，当她的手快要碰到牧雨澄的锦袖时，冷不防他突然转过身来。
芍筠的动作立即停凝在原地，伸出的手尴尬地僵硬在半空。
「本王就跟你开个玩笑，为什么这般惊慌？」牧雨澄笑吟吟地道，论起笼络人心的手段，他绝不比水碧音差。
「奴婢不敢对太子殿下不敬。」芍筠低头道。
「有什么事不顺心，不妨向本王说说，本王保证不说出去。」牧雨澄还相应把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会守秘密。年轻又单纯的小宫女芍筠自然被牧雨澄逗得心花怒放，刚才差点被尹依依责罚的凄惨情景也被抛到脑后，只是含羞看着牧雨澄。
牧雨澄的微笑有点僵硬，妳有话就快说啊！
「这几天娘娘也不吃晚饭，而且脾气变得很暴躁……」想起刚才尹依依准备杖打自己那股狠劲，芍筠不禁打了个哆嗦。
「她是不舒服吗？」牧雨澄装作关心地问道。
「奴婢也不知道，但娘娘的脸色比起之前的确是差了，奴婢想劝她去见太医，但娘娘……却不太愿意。」芍筠自是不敢在太子面前告太子妃的状。
看见芍筠那欲言又止的模样，牧雨澄大约也猜个八九不离十，当下轻按着芍筠的肩膀道：「太子妃大约是有些忧郁而已，本王现在就去开解她，这些日子还真的劳烦妳了，以后太子妃有什么特发情况，还有劳妳向本王禀告情况。」
「奴婢遵命。」牧雨澄就这样不花吹灰之力把芍筠正式收到自己门下。
牧雨澄敲门进房的时候，正好看见尹依依斜躺在贵妃榻上看书，手在翻过书页，双目却是怔忡出神。
做太子殿下真不简单，上要应付脾气阴晴不定的父皇，下要应付孤僻冷傲的太子妃，最重要的是，这父皇和太子妃是很好的朋友。
「你来干嘛？」尹依依很爽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牧雨澄笑吟吟地坐下来，先为自己斟了一杯热茶，方才道：「本王听说妳最近心情不好，所以特地来关心妳。」
「关心我……」尹依依放下手中书卷，一手支颐，颇有意味地打量着牧雨澄。
对啊，眼前人是太子殿下，加上跟自己有利益交易，假若自己向他要求出宫半天，想必……他也不会反对吧？
只是要放下尊严哀求此人，也实在并非自己一向的风格。
牧雨澄的心思剔透，见尹依依一反常态没有把自己赶出去，就知道她必定有话要说，当下道：「太子妃有什么要求不妨向本王直言。」
还是……不想哀求。
尹依依很淡定地别过脸道：「我唯一的要求是请太子殿下尽快离开。」
牧雨澄耸耸肩，自己也不是必定要讨好尹依依，只是觉得维持彼此之间的好关系是长久合作的必备条件。
「那本王先走了。」牧雨澄倒也爽快，站起来就要离开。
对付尹依依，毕竟是需要一些手段的。
这下子尹依依倒是慌了，在牧霜灵跟面子之间挣扎了一会儿，又想起这半个月来的夜夜相思，难以成眠，咬咬唇又向已经走到门后的牧雨澄道：「你先等一下！」
牧雨澄背对着尹依依一笑，连朝中大臣他都玩弄于鼓掌之中，更别说这愣丫头呢。
「什么事呢？」牧雨澄转过身友善地笑道，毕竟现在快要登基，他不想为自己跟尹依依之间造出任何阻碍。
尹依依再衡量一下，在皇宫里尊严这两字当真是如同抹布般的存在，没有人在意，没有人着紧，自己似乎也渐渐成为这样的人。
可是真的很想念牧霜灵啊，想起她无邪的笑靥，想起她清脆的语声，想起她撒娇的模样，想起她修长指尖带来的温热气息……
原来世上真的有牵肠挂肚的思念。
有个人，真的会夜夜入梦，醒来后却始终不能相见。
女人啊，面对爱情妳们就是一无是处的输家啊。
「我……」尹依依掀唇。
牧雨澄停下开门的手，回头眼也不眨地看着尹依依。
「我想出宫一天，就一天。」尹依依直视着牧雨澄道，语气是无比的肯定。
对，我想见她，真的好想见她。
牧雨澄对于这要求倒是有点惊讶，他没想到尹依依竟然这般渴望出宫，因为他自知尹依依心高气傲，加上很不喜欢自己，轻易绝不会向自己妥协，但现在竟然为了出宫一天而低声下气哀求自己……
「但现在已经不早了……」连晚饭时份都过了。
尹依依略一沉吟，便道：「我……可以留在四王爷府里一夜，明天再跟迎秋郡主在京城四周逛逛。」
真的很不喜欢皇宫，想起要留在这里一辈子，尹依依就会作恶梦，梦见自己在这地方终老……
只想尽快逃离，就算不能永远地逃离，能逃一天就一天吧。
「既然是四王爷府，本王也没道理不让妳去的，只是……妳跟迎秋的交情还不错啊。」牧雨澄话里有话，尹依依自也听得出来，但她知道牧雨澄绝对猜不出真相。
「对啊。」尹依依懒得解释。
牧雨澄笑道：「本王既然让妳去，妳就别再板起脸了，本王现就派人把妳送到四王爷府里，明天此时也会差人备轿到四王爷府里把妳接回来，妳说可好？」
「嗯。」尹依依立即站起来，她想走向衣柜挑件漂亮的衣服去穿，但总觉得当着牧雨澄的面前做这件事有点奇怪，当下抿抿唇便道：「以后在父皇而前，我……不会让你失礼。」
「至少不会再当着父皇的面前对本王板起脸吧。」牧雨澄笑笑说道。
尹依依想要牧雨澄滚出去，但此时有求于他，唯有从鼻中里哼了一声，当作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