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上）
七十
游明心本只是望了望白袍女子，但渐渐目光却再也移不开，眼前的白袍女子称不上有倾国倾色之色，素面朝天，身上更没有什么穿着华贵的衣服，但她五官之娇媚却是笔墨难以形容，那双似笑非笑的琉璃眼波灿若晨星，樱唇轻抿着，却又勾起来现出一个动人的弧度，长发垂腰，愈发愈衬托出她的柳腰不堪一握，一颦一笑皆是灵动至极。
闻萧盼蝶穿的衣服虽然比白袍女子好看，但白袍女子身上那股彷佛与生俱来的媚气却更使男人为之疯狂，当真是人间之尤物，男人之天敌。
「妾身居于慈安庵中，并无待客之物，还请两位见谅。」白袍女子勾唇一笑，魅惑至极。
闻萧盼蝶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跪下来道：「末将参见皇贵妃娘娘。」
「皇……皇贵妃？」游明心倒抽一口凉气，他虽然久居三清观，但燕朝第一宠妃名动天下，他怎么可能没听过？
仔细一看，眼前女子举止皆有些华贵之气，倒是有点皇贵妃的气派，但为何堂堂皇贵妃会沦落至此？
游明心突地想起，前阵子闹出皇贵妃冒名入宫一案，据说最后皇贵妃被罚静思己过，这里想必就是她被遣至的地方，但为何闻萧盼蝶却要偷偷摸摸地去找她呢？
「平身，盼蝶妳此番前来寻找本宫，想必不是为了带新情人来示威吧。」水碧音的声音娇软甜蜜，说的话却使游明心摸不着头脑－－她把自己看成闻萧盼蝶的情人倒是可以理解，但示威又从何说起？闻萧盼蝶的私人生活跟皇贵妃会有什么利益冲突？
事实上水碧音看起来冷静，心里却是又惊又疑，闻萧盼蝶并不喜欢自己，这件事她倒是心知肚明，但为何闻萧盼蝶会突然来找自己呢？假若是皇上有旨，应该是太监亲自传旨，而非闻萧盼蝶单人匹马地来到－－好吧，她身边还有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野小子。
「末将此番前来是有事要向娘娘指教。」最后「指教」两字，闻萧盼蝶说得尤其大声。
「指教？本宫没什么指教盼蝶……」水碧音突然想起一事，当下只是嫣然微笑。
闻萧盼蝶转身望着游明心，微微一笑。
游明心会意，料到闻萧盼蝶必定有些机密之事要向水碧音禀告，当下作了一揖道：「贫道先到外面蹓跶，待会儿就回来，二小姐办好事后请在这里稍等。」
「谢谢。」闻萧盼蝶盈盈下拜回礼。
游明心离开后，闻萧盼蝶就把所有笑容收起来，靠在墙边静静地看着水碧音。
「最近过得怎么样？皇上可有想念本宫？还有，刚才那小子是哪里来的？长得倒是好俊，跟妳还挺配的。」水碧音叽叽喳喳地道，她在这里度日如年，难得遇见旧人，话自是比较多。
闻萧盼蝶无心把比武招亲的来龙去脉告诉水碧音，当下只是淡淡地道：「末将找娘娘，不是为了聚旧。」
「那是为了什么？」水碧音巧笑倩兮，在灯光下愈发愈映照得娇艳动人。
「霜灵跟太子妃的事，妳知情的吧。」闻萧盼蝶知道假若跟水碧音绕圈，大约到天亮都说不到正题，当下开门见山地道。
「小郡主跟太子妃能有什么事？」水碧音娇笑道，她心里实在得意至极，没想到不需要她的顺水推舟，闻萧盼蝶便发现此事，她只是好奇闻萧盼蝶到底是如何发现此事－－事实上她刚才就想起能使闻萧盼蝶赶来找自己的原因，大约都跟这件事脱不开干孙。
「妳知道的。」水碧音眨了眨眼睛，闻萧盼蝶已经掠到她面前，盯着她一字一字地道。
「妳这么凶，吓得本宫什么都想不起呢。」水碧音吐了吐香舌，调戏闻萧盼蝶实在是人生一大乐事，这人素来温和镇静，只有对着感□□时方会露出如此焦躁的一面，不多看几眼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妳……」闻萧盼蝶轻咬银牙，粉颊被气得通红，她实在很少被气成这样子，偏生眼前人却是自己动不得的。
水碧音凑上前，鼻尖贴着闻萧盼蝶的鼻尖，伸指划着她薄薄的樱唇笑道：「妳这人，怎么急成这样子，没想到妳真的这般喜欢郡主。」
闻萧盼蝶来不及感受水碧音的暧昧，已经霍然退后几步，道：「妳说什么？」
「本宫说没想到妳真的这般喜欢郡主。」水碧音秀眉一挑，道：「妳觉得本宫真的是白痴吗？」
「妳怎么看得出来？」闻萧盼蝶不禁道，假若连水碧音这旁人都看得出来，那其他人……
「放心，本宫天生对于感情比较敏感，所以才看得出来，换着是其他人恐怕也看不出来。」水碧音似乎看出闻萧盼蝶的想法，轻笑着安慰道。
水碧音拉着闻萧盼蝶的手来到床边坐下，笑道：「妳先告诉本宫，到底是怎样发现小郡主跟太子妃的事。」闻萧盼蝶瞧了水碧音一眼，低头道：「无意中……撞见。」
「撞见什么？」水碧音还要寻根究底。
「能让末将知道她们二人关系不同于常人的事。」闻萧盼蝶有点不耐烦地道，此事实在是她心中的隐痛，如非必要实在不欲再次提起。
水碧音眼珠一转，吃吃笑道：「该不会是她们二人在颠莺倒凤吗？盼蝶妳真是好眼福！」
闻萧盼蝶粉脸又泛起红晕，水碧音见她脸色变了，就知道自己所猜没错，她不禁靠着床沿掩嘴笑道：「这当真是歪打正着，竟让妳碰见她们二人……」
「妳别笑。」闻萧盼蝶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凶恶，但无奈她的娇羞却使她的语气更像是撒娇。
「好，本宫不笑，但妳为何因此事找上本宫？」水碧音忍笑忍得俏脸通红。
闻萧盼蝶转过身不看水碧音，咬牙道：「我……听见她们提起妳，说如非有妳从中推波助澜，她们还不能在一起。」
水碧音唇角一弯，笑道：「这两个丫头倒是有意思，在这种时候还不忘提起本宫，待本宫回去，她们岂不是要给本宫媒人红包？」
「那到底是什么一回事？她们为什么在一起？妳……又是如何使她们在一起？妳为何知道她们的事？」闻萧盼蝶霍然转身问道，她的脑里也是千头万绪无从说起，所以问得未免凌乱无章。
水碧音靠着闻萧盼蝶，玩弄着她的青丝，轻笑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本宫知道小郡主喜欢太子妃，所以便使计撮合她们。」
「妳可知道这事……有违人伦！她们都是女子，而且是妯娌关系！」闻萧盼蝶使劲推开水碧音，恨恨地道，牧霜灵和尹依依的关系假若被人发现，这将会是燕朝最大的耻辱！
「这又如何？妳不也喜欢小郡主吗？」
「末将从来没想过跟霜灵言明！」
「那是妳懦弱。」水碧音淡淡地道：「她们既有勇气相爱，便有勇气面对千夫所指，妳何必为她们操心？」
「这毕竟是不该有的感情，所以末将才一直……不敢说。」闻萧盼蝶承认自己是怕会连累牧霜灵，而且她也没想过牧霜灵会喜欢女子。
「人只活一辈子，我们只会认识彼此一次，有些感情假若不说，便将成为永远的遗憾，她们二人不想任由这段真情成为遗憾，所以才坦承心意，难道这样都有错？」水碧音反问道：「伦理为何物？还不是凡人设立下来的繁文缛节？只要不伤害到他人，为何不能随心所欲去做？」
「太子呢？四王爷呢？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最亲近的人竟落下此等魔障，他们该有多伤心？」闻萧盼蝶反驳道，她很少跟别人吵架，但水碧音总是让她破戒。
「就是为了不伤害到他人，她们方才会把事情弄得这般秘密，如非为了不让家人伤心，她们早就私奔了。」水碧音信口开河，她自是不能把当中的关键告诉闻萧盼蝶，更不能告诉她，自己这般热衷于撮合牧霜灵和尹依依，一半原因都是她。
闻萧盼蝶一时之间竟是无话不说，她只能冷冷地看着水碧音，彷佛想用眼神冻结她。
饶是水碧音身经百战，也不禁被闻萧盼蝶盯得心里发寒，转脸道：「现在小郡主这般快乐，难道妳不替她高兴吗？」
「末将只是想起以后假若被人发现……」
「就算被人发现，小郡主也不会后悔。」不知道是否被闻萧盼蝶的话打动，水碧音也有点激动地道：「死有轻于鸿毛，死于泰山，女子能觅得人生所爱，就算为之身死都是心甘情愿，假若一辈子都注定要如履薄冰地活着，那跟行尸走肉有何分别？倒不如死了干净！」
「可是……」
「如果真的贪生怕死，她们便不会在一起，难道妳认为她们没有想过这些可能性？」也许这些想法并不是尹依依心中所想，但水碧音很肯定这都是牧霜灵心中所想，如非细心想过，怎会轻易便吐露爱意？
「妳倒是了解她们。」闻萧盼蝶实在无话可说，唯有冷笑道。
「本宫本就善于了解他人，要不然怎会发现妳喜欢小郡主？」水碧音忽又扬唇一笑，在这般剑拔弩张的环境下突然笑得如此冶媚，实在使闻萧盼蝶心里发毛。
「这事……以后休要再提。」闻萧盼蝶淡淡地道，她倒不怕水碧音威胁自己，因为自己从未做出越矩之事，这一切都只是水碧音的推测，说出去恐怕也无人相信。
至于自己对牧霜灵秘密的情意，似乎当真是只能藏于心底，自己能做的只有默默地保护着牧霜灵和尹依依，免得她们被人发现。
「本宫的好将军，情感憋得太久对身体不好，以后遇着什么喜欢的人，记得要尽快说。」水碧音笑吟吟地道，她看得出闻萧盼蝶已经被自己说服，接下来只要自己略施小计，这失落的小美人还不是自己囊中之物？
想到这里，水碧音的笑意更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