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上）
二十八
翌日是自由活动时间，大家可以选择留在山庄里休息或是四处游玩。
闻萧子龙敲门进房的时候，闻萧盼蝶正在对镜梳妆，她换上一袭素白长裙，发鬓上插了一朵白色的茉莉花，流云似的黑发随意散落，淡淡的妆容为她添上几分小家碧玉的娇俏。
从铜镜里的倒映看见闻萧子龙，闻萧盼蝶头也不转，依然在自顾自地整理长发，问道：「怎么了？」
「我还想找妳打猎呢，现在看来妳应该没什么兴趣吧。」闻萧子龙抱着手臂斜靠在门边，他当初多怕闻萧盼蝶习惯了戎马生涯，回京后会不习惯当千金小姐，继续跟那班士兵厮混在一块，没想到她倒是适应得挺快的，至少现在的她身上看不出一丝丝的血腥味。
「佛曰『我不欲杀生』，打打杀杀毕竟不好啊。」闻萧盼蝶俐落地把发髻梳好，这是司怜梦前几天教她的。
闻萧子龙突然有种惊栗的感觉，这还是自己的妹子吗？自己的妹子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女将军吗？怎么变成圣女？这不合理！
「妳病了吗？」闻萧子龙几近是冲上前要探闻萧盼蝶的额头。
「别把我的发髻弄乱。」闻萧盼蝶很轻巧地从椅子跳下来，闻萧子龙扑了个空。
闻萧盼蝶俏生生地立在一旁，她记得牧霜灵在土地庙看见尸体时那副惊慌的模样，可想而知牧霜灵那性子必定是不喜欢碰见血腥的，更别说她是千金小姐，很有可能连死人都没有见过，自己以前杀人杀得多，现在为了牧霜灵可要金盆洗手，不能再乱动杀戒了，这就是为什么昨天狩猎时她杀生不多，那都是为了冲淡自己身上的杀伐之气。
她不要牧霜灵喜欢上那身披盔甲，雌雄不分的自己，她要牧霜灵喜欢上真正的自己，那个温柔清秀，大方得体的自己－－
虽然不知道牧霜灵会否喜欢自己，但闻萧盼蝶愿意为了牧霜灵而改变。
闻萧子龙跨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眯起眼睛望着闻萧盼蝶道：「盼蝶，妳刚才说妳不喜欢杀生？」
「嗯。」不可以吗？
「这个……不像妳啊。」杀了这么多人突然说连打猎都没兴趣，这是多大的改变啊！
「以前在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下狠手是活不成的，但现在太平盛世，我们也不缺食物，无谓多添杀伐了。」闻萧盼蝶微微一笑，拍拍闻萧子龙的肩头，他却几乎以为自家妹子被九天玄女附身了。
可是闻萧盼蝶好像说得有点道理……只是以前杀了这么多人，真的能够突然把性格转过来吗？
「那你打算改吃素吗？」闻萧子龙有点闷闷地道，他跟闻萧盼蝶住在一起，假若闻萧盼蝶要改吃素，自己都要跟她一起吃素啊！但自己是不折不扣的无肉不欢，光是吃素他会疯掉的！
「也许吧。」牧霜灵不是吃素吧？假若她不是吃素，那闻萧盼蝶觉得自己不需要把事情做得太尽，牧霜灵只是不喜欢手沾鲜血而已，那自己就为她不再手沾鲜血好了。
闻萧盼蝶绝对病了，闻萧子龙拉起她的手道：「来，我们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什么？」闻萧盼蝶来不及反应就被闻萧子龙拉出去了。
一身白衣的闻萧盼蝶明显吸引到众人的眼光，要知道在场的都是文武百官，他们只看过闻萧盼蝶身披盔甲跪谢圣恩的模样，或是穿得格外华丽出席皇宫宴会，而从未见过这般柔顺温婉的她－－事实上这是最真实的闻萧盼蝶。
无奈地接受着众人的注目礼，闻萧盼蝶被闻萧子龙一路拉着飞奔到昨天举行宴会的空地，他指着四周的箭靶器具，转身问道：「盼蝶，妳不是从小就最喜欢舞刀弄枪吗？怎么突然对这些东西失去兴趣？就算不去打猎，妳也可以射箭啊。」
这次轮到闻萧盼蝶觉得闻萧子龙疯掉，自己怎么说都是女子，就算永远学不会三从四德，举止至少也要像个女子，以前刻苦学武，一是为了重振闻萧家，二是为了守护牧霜灵，现在两样目的都达成了，自己为什么还要对这些兵器抱有这么大的兴趣？
而且作为兄长不是应该希望妹妹乖乖待在家里吗？为什么会逼自己妹妹重新拾起兵器的？这次若非皇上金口一开，邀请自己前往秋猎节，自己也不会去呢。
正在争辩的闻萧兄妹没有发现数人已经悄悄来到他们身后，直到居中的那人开口道：「闻萧爱卿在跟闻萧姑娘争辩什么？」
闻萧兄妹听到这把声音都是吓了一跳，连忙翻身下跪道：「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参见皇贵妃！」来者果然是牧彻明丶庄皇后和水碧音。
「免礼免礼。」牧彻明一手扶起闻萧子龙，一手提起闻萧盼蝶，两兄妹相视一眼，都是大气都不敢喘半口。
想起昨天闻萧子龙那「功高盖主」四字，二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对。
「朕刚想找你们呢。」牧彻明笑吟吟地道。
「这是末将的荣幸。」闻萧子龙连忙道，该不会牧彻明想要没收免死金牌吧？
「呵呵，爱妃想要去树林里遛达一下，可是不想一大班侍卫宫女跟着她游玩的兴致，闻萧姑娘方便陪同她前往吗？」牧彻明微微一笑续道：「昨天朕见识过闻萧姑娘百步穿杨的神乎其技，相信能好好保护爱妃的。」
闻萧盼蝶脸上的微笑顿时冻结了，早知这样昨天就佯病不去，没想到自己显露这般神技只是为了让闻萧家更能震慑他人，却引来这么一个大麻烦。
她本想推辞不去，可是恐怕推辞就会使皇上不高兴，万一让皇上觉得闻萧家恃宠而骄，那岂不是大难临头？
「我……」闻萧盼蝶刚开口说了一个字，站在牧彻明旁边的水碧音已经秀眉轻蹙道：「妾身知道自己不谙武功却想去树林逛逛，却不喜欢一大班侍卫跟着自己的行为很自私，妾身还是留在这里好了。」
水碧音那副委曲求全的模样使牧彻明的心都溶化了，他连忙拍拍水碧音的手背道：「说什么孩子气的话？朕有时候也不喜欢有大班人跟在自己身后，这样也实在太扫兴了，闻萧姑娘想必会答应的。」
请问自己还能拒绝吗？
闻萧盼蝶唯有笑笑道：「能带领娘娘四处游玩是末将的荣幸，只是这身衣服毕竟不方便，待末将换过衣服就回来带娘娘去树林。」
「谢谢闻萧姑娘。」水碧音很有礼地道谢，那把柔软的嗓音真是叫人听着就陶醉。
闻萧盼蝶想起上次水碧音在雅秀宫里强吻自己，那一幕对她而言还是清晰如昨，可是现在她实在很难把眼前这善解人意的皇贵妃跟雅秀宫里那个浪荡风流的女子联想在一起。
待三人远离后，闻萧子龙方才低声道：「盼蝶妳千万要小心。」
「小心？」小心的应该是那温室小花水碧音才对，闻萧子龙总不成担心自己会堕马吧？
闻萧子龙没好气地白了闻萧盼蝶一眼，道：「我自然不用担心妳的安全，只是皇贵妃是皇上的人，她这次单独跟妳同往树林说不定是要用言语试探妳，妳说话千万要谨慎，别给皇贵妃有机会给妳套小鞋子。」
坦白说，闻萧盼蝶并不认同闻萧子龙的想法，她更多认为水碧音是想利用这机会来调戏自己，只是树林里还有很多游玩的达官贵人，水碧音再胆大也不敢当众对自己毛手毛脚的。
半个时辰后，闻萧盼蝶已经带着水碧音在树林里游荡，因为水碧音不会骑马，所以闻萧盼蝶唯有跟她共乘一骑。
闻萧盼蝶坐在水碧音身后，双手环抱着她，再伸上前抓着马疆，把水碧音妥当地护在怀中。
双雨百无聊赖地在树林漫步，嘴巴不时张大，彷佛在打瞌睡，要知道它习惯的是驰骋沙场而不是在树林里赏花啊。
「看妳刚才穿得这般女儿家，今天想必是准备休息一下，不想骑马吧？」沉默良久，水碧音方才说道。
「嗯……」闻萧盼蝶虚应着，她低头就看见水碧音雪白的粉颈，几缕青丝落在颈上，愈发愈显得她肌肤白晢。
水碧音的衣着虽然不如皇宫里的华丽，可是闻萧盼蝶也能轻易看得出她是悉心打扮过的，身上散发着的浓浓脂粉香气是掩饰不了的，每摇晃一下，那股香气就愈是浓郁，毫不留情地钻进自己的鼻子里，使自己几乎想打喷嚏。
「累了可以把头靠在本宫的肩膀啊。」水碧音突然转过头向闻萧盼蝶笑了笑。
「末将不敢。」闻萧盼蝶实在搞不懂水碧音的用意，她看来就不像对树林有兴趣，为什么偏要自己带她去呢？
「哪有什么不敢？」闻萧盼蝶来不及回应，水碧音已经转身伸手把她的头按到自己的肩膀上，没想到这一转身却使水碧音失去平冲，整个人几乎倒头就摔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