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神爷的小刘同学 作品

第186章 蔷薇晨光

六月的晨光,清澈得如同滤过一层薄薄的水晶,慷慨地洒满陆宅餐厅。空气中浮动着现磨咖啡醇厚的焦香,混合着烤吐司暖融融的麦香,勾勒出宁静生活的安逸轮廓。

沈微坐在长餐桌的一端,小口啜饮着温热的牛奶,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越过杯沿,落在餐桌另一侧的沈月身上。

今天的沈月,很不一样。

她穿着一条崭新的浅粉色连衣裙,柔软的布料衬得她气色格外好。往日里总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怯意和谨慎的眼眸,此刻亮得惊人,像是落进了揉碎的星光。她正低头专注地对付着餐盘里的煎蛋,动作间却透着一股轻盈的雀跃。最不容忽视的,是她嘴角那一抹弧度——并非全然绽放的笑容,而是一种极力想压下去,却又从心底里满溢出来的甜蜜。这笑意,在她放下刀叉,从随身的精致小化妆包里取出一管口红时,达到了顶峰。

沈月对着随身携带的化妆小镜,微微嘟起唇,小心翼翼地涂抹着。那是一种沈微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带着柔润光泽的珊瑚色。沈月抿了抿唇,对着镜子左右端详了一下,那抹甜蜜的弧度再也藏不住,清晰地在她唇边漾开,连带着眼角眉梢都弯成了柔软的月牙。

沈微的心,像是被这晨光里无声绽放的蔷薇轻轻撞了一下,温柔而笃定。

“月月,”沈微放下牛奶杯,声音带着晨起的柔和,“今天心情这么好?新买的口红?”

沈月的手明显顿了一下,脸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比那珊瑚色的口红还要鲜艳几分。她有些慌乱地合上小镜子和口红,塞回包里,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沈微,声音细若蚊呐:“啊?没、没什么……就随便试试……” 那心虚的样子,欲盖弥彰。

沈微没有追问,只是了然地笑了笑,目光更深了些。那笑意里盛满了欣慰。沈月需要这样的光亮,需要这份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纯粹的欢喜。十年炼狱般的黑暗和颠沛流离,几乎磨灭了她感知寻常幸福的能力。如今看到妹妹心底那朵枯萎的花重新抽出嫩芽,甚至有了绽放的迹象,沈微只觉得胸腔里充盈着一种沉甸甸的暖意。这是她们姐妹俩浴血重生后,最珍贵的馈赠。

“很好看,”沈微由衷地赞美,“很适合你,衬得气色特别好。”

沈月闻言,这才抬起眼,对上姐姐温和鼓励的目光。脸上的红晕未褪,但那份羞涩里渐渐掺入了安心和一丝小小的得意。“真的吗?姐……” 她小声问,带着点求证般的期待。

“当然。”沈微肯定地点头,笑意加深。餐厅里流动着无声的温情,连阳光似乎都更明媚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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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片晨光,穿透陆氏集团总部顶层总裁办公室那整面墙的落地玻璃时,却失去了那份暖意,只留下清冷锐利的光线。巨大的空间弥漫着一种近乎真空的寂静,昂贵的空气净化系统无声运转,过滤掉所有尘嚣。

陆凛坐在宽大的黑色真皮办公椅里,背脊挺直如松。他面前堆叠着几份需要紧急批复的文件,指尖在键盘上偶尔敲击,发出短促而规律的轻响。冷峻的侧脸线条在明亮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分明,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屏幕上的复杂数据图表,专注而高效。

办公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首席助理林岩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脸上的神情一如既往地专业克制,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陆总。”林岩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绝对安静,恭敬中带着一丝谨慎。

陆凛的目光并未离开屏幕,只是几不可察地抬了下下颌,示意他说。

林岩将平板电脑轻轻放在陆凛宽大的办公桌上,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几下,调出了一张照片,然后推到陆凛面前。“关于沈月小姐近期的动态,有些情况需要向您汇报。”

听到“沈月”的名字,陆凛敲击键盘的手指终于停下。他缓缓抬起眼,视线落在那块冰冷的屏幕上。

照片抓拍得很清晰。背景是城市中心一家颇具格调的露天咖啡馆,绿植环绕,阳光正好。照片的主角是沈月。她穿着那条沈微早上见过的浅粉色连衣裙,脸上是陆凛从未见过的明媚笑容,眼神亮晶晶的,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和喜悦。她微微侧着头,似乎在认真倾听对面的人说话。

而让她露出这种笑容的对象,是一个年轻男人。穿着休闲得体的衬衫,头发打理得很清爽,容貌算得上英俊,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照片的焦点,精准地定格在他那只随意搭在沈月纤细肩膀上的手上——那只手,在陆凛的视野里被无限放大。

一股凛冽的寒意,瞬间以陆凛为中心无声地爆开!

前一秒还只是清冷的办公室,温度骤然跌至冰点。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光线都变得滞重。陆凛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张线条冷硬、不怒自威的脸孔。然而,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在看向那只搭在沈月肩上的手时,彻底结冰。

那不是愤怒的火焰,而是极地冰川深处最坚硬的万年玄冰,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森寒。那目光锐利如刀,似乎能透过屏幕,将那根碍眼的手指一寸寸凌迟。

林岩垂手肃立在一旁,屏住呼吸,连眼皮都没敢多眨一下。他太熟悉这种气息,那是陆凛真正动怒的前兆,平静之下酝酿着撕裂一切的雷霆风暴。

几秒钟的死寂,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陆凛终于动了。他伸出手指,不是去碰触平板,而是用指尖在照片上那个男人的脸上,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力度,敲了一下。金属指甲与玻璃屏幕接触,发出“哒”的一声轻响,在落针可闻的办公室里,却如同重锤敲在鼓面。

“他,”陆凛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却像淬了冰的刀锋,每一个字都刮过林岩的耳膜,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命令,“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哪里,父母是谁,做什么营生,祖上三代是干什么的,家里养的狗公的母的,喜欢啃哪家牌子的骨头……”

他的目光终于从照片上移开,抬起来,精准地钉在林岩脸上。那眼神深不见底,翻涌着属于黑暗世界掌控者的冷酷和绝对的掌控欲。

“一天之内,”陆凛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丝毫违逆,“我要他祖宗十八代所有能挖出来的东西,干干净净,摆在桌上。”

“是,陆总!”林岩心头一凛,立刻应声,后背瞬间沁出一层薄汗。他知道,那个笑容温和的年轻人,即将迎来陆氏集团情报网络最彻底的“关照”。这“关照”的深度和广度,足以让任何一个普通人无所遁形。

林岩迅速拿起平板,准备退出。陆凛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像一块巨石投入死寂的寒潭:“还有,安排人,离远点。看着。”

“明白。”林岩心头又是一紧,这是要启动对沈月的保护性监控了。他不敢有丝毫耽搁,微微躬身,迅速而无声地退出了这间气压低得令人窒息的总裁办公室。

厚重的实木门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内外。办公室里,只剩下陆凛一人。他靠在椅背上,目光重新投向窗外繁华的城市天际线,但那片钢铁森林的倒影,却丝毫映不进他结冰的眼底。沈月那张明媚的笑脸,和那只搭在她肩上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手,反复在他眼前交叠。

他端起桌上早已冷却的咖啡,抿了一口,苦涩冰冷的液体滑入喉咙,却浇不灭心底翻腾的寒意。沈月,那是沈微豁出性命才从地狱边缘拉回来的妹妹,是他承诺要守护的家人。任何试图靠近她的人,都必须经过最严苛的审视。任何可能给她带来伤害的苗头,都必须在他眼前彻底掐灭。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再将黑暗的触角伸向沈微在意的人。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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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为喧嚣的城市披上了一层温柔的薄纱。陆宅那扇沉重的雕花大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开,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门廊下的水晶吊灯都轻微晃动。

沈月像一阵裹挟着怒气的粉色旋风冲了进来。精心打理过的头发有些凌乱地散在颊边,早上还明媚照人的小脸此刻涨得通红,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燃着熊熊怒火,几乎要喷出实质性的火焰。她手里紧紧攥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粉色的连衣裙下摆似乎沾上了一点污渍。

“陆凛!陆凛你给我出来!”她尖利的声音划破了别墅傍晚的宁静,带着被侵犯领地的幼兽般的愤怒和委屈,在空旷的挑高大客厅里激起阵阵回音。

陈妈闻声从厨房赶出来,一脸担忧:“月月小姐,您这是……”

沈月根本顾不上回答,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客厅,目标明确地锁定了刚从书房闻声走出来的陆凛。

陆凛站在书房的拱形门框下,身形挺拔,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服,整个人却依旧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冷峻气场。他脸色平静,看着怒气冲冲的沈月,眼神深邃,看不出太多波澜,只有眉心几不可察地蹙起一道极浅的褶痕。

“怎么了?”陆凛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像在询问一件寻常公事。

这波澜不惊的态度彻底点燃了沈月压抑了一路的怒火。“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她几步冲到陆凛面前,仰着头,怒视着他,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你派人跟踪我?!陆凛,你凭什么?!你有什么权利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她用力把手机屏幕戳到陆凛眼前。屏幕上,赫然是她今天下午和那个叫江屿的男生在公园散步时,隔着一段距离被偷拍的侧影。照片的角度抓得很巧妙,甚至能看清她脸上轻松的笑意。

陆凛的目光在那张照片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重新落在沈月因愤怒而扭曲的小脸上。他的眼神沉静依旧,却像磐石般不可动摇。“保护你。” 三个字,简洁,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保护?”沈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冷笑,眼睛里瞬间涌上一层屈辱的水光,“用这种像监视犯人一样的方式保护?陆凛,我不是你笼子里的金丝雀!更不是你养在无菌室里的脆弱标本!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我的交友自由,不需要你像防贼一样防着我身边的每一个人!”

她猛地收回手机,胸口剧烈起伏着,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收起你那套!我不需要!我的事,不用你管!永远不用!”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嘶喊出来的,带着被冒犯尊严的决绝。喊完,她看也不看陆凛瞬间变得更加冷硬的脸,猛地转身,踩着楼梯咚咚咚地冲上了楼。紧接着,二楼传来“砰”的一声更加震耳的摔门声,那是她卧室的门。

巨大的声响在骤然死寂下来的客厅里回荡,像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余波久久不散。

陈妈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陆凛站在原地,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下颌线却绷得死紧,锐利得如同刀锋。沈月那句“不用你管”和“监视犯人”像带着倒刺的鞭子,狠狠抽在他心口某个最坚硬的角落。他眼底的冰层下,有什么东西在激烈地翻涌、碰撞。

他沉默地站了几秒,周身的气压低得可怕。然后,他抬起脚,一步一步,缓慢而沉重地踏上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带着无形的重量,敲打在人心上。他走向沈月紧闭的房门。

沈微刚安抚好被巨大摔门声惊动、有些不安地揉着眼睛走出儿童房的小念微,把她交到匆忙赶来的保姆手中,就听到了沈月愤怒的嘶喊和陆凛上楼的脚步声。她心中一紧,快步走到楼梯口。

陆凛停在沈月卧室门外,抬手,指关节在厚重的实木门上敲了两下。声音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种穿透门板的压迫感。

“月月,开门。”他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去,比刚才在楼下更沉,像压抑着风暴的海面。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一片死寂的沉默,无声地对抗着门外的威压。

陆凛的耐心似乎在这片沉默中被迅速耗尽。他再次开口,声音里的温度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封般的冷硬和一种近乎残酷的直白:“开门!听清楚,你姐把你从地狱里捞回来,不是为了让你再跳火坑!你身上的伤疤还没好透,就忘了疼?!”

门内,依旧一片死寂。但这死寂,仿佛比任何激烈的反驳都更沉重。

陆凛下颌的线条绷得几乎要断裂,他盯着那扇紧闭的门,眼神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里面那个用沉默竖起尖刺的女孩。他放在身侧的手微微蜷起,手背上青筋隐现。

就在沈微以为他会强行破门时,陆凛却猛地收回了手。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扇门,眼神复杂难辨,有未消的怒意,有固执的保护欲,更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抗拒的刺痛。

他倏然转身,带着一身未散的凛冽寒气,大步流星地走向书房方向,甚至没有看站在楼梯口的沈微一眼。书房的门被他推开,又在他身后重重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如同他此刻郁结于心的情绪宣泄。

客厅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摔门声的余韵在空气中嗡嗡作响,以及沈微站在楼梯口,看着那两扇紧闭的门扉,心中翻涌的无奈与沉重。

夜色,浓稠如墨,将白日里的喧嚣彻底吞噬。陆宅陷入一片深沉的静谧之中。小念微早已在保姆的安抚下沉沉睡去,呼吸均匀绵长。沈月卧室的门依旧紧闭着,像一道沉默的伤口。

书房厚重的门被无声推开一条缝隙,暖黄的光线流泻出来。沈微穿着柔软的丝质睡袍,悄步走进来。她本想找本闲书看看,平复一下被傍晚那场激烈冲突搅乱的心绪。

书房的空气里还残留着一点陆凛常用的冷冽木质香调,混合着纸张和皮革的味道。巨大的书桌收拾得一丝不苟,只有陆凛常用的那台超薄银色笔记本合拢着放在一角。

沈微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桌面,掠过那台笔记本时,动作微微一顿。一丝极其细微的违和感,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在她心底漾开涟漪。

这台笔记本……她记得很清楚。傍晚陆凛带着一身寒气回来,把自己关进书房,直到晚餐时分才出来。当时他离开书房去餐厅时,似乎并没有随身携带电脑。而按照他近乎刻板的习惯,只要离开书房超过半小时,他一定会将这台存有大量敏感信息的笔记本锁进书桌下方那个特制的指纹保险柜里。

可此刻,它就那么随意地放在桌面上。

沈微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她走到书桌前,没有去碰电脑,只是俯身仔细观察。电脑外壳依旧冰冷光滑,看不出任何异常。她伸出手指,极其小心地碰了一下笔记本的散热口边缘。

指尖传来一丝微弱但确实存在的余温。

不是机器运行时那种持续的高热,而是使用过后正在缓慢散去的、温吞的热度。就像一个人离开后,座椅上残留的体温。

沈微的眉头轻轻蹙起。陆凛晚餐后一直陪她在客厅看了一部无聊的肥皂剧,然后一起回了主卧。他是什么时候又回来用过电脑?为什么?而且……没有锁?

疑惑如同藤蔓,悄然缠绕上心头。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打开电脑看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冰凉的金属外壳时,却又猛地停住。

信任。这个沉甸甸的词压在她的指尖上。

她想起了过去那些惊心动魄的猜疑、试探和步步惊心。想起了陆凛在病床上流露的脆弱,想起了在生死关头他毫不犹豫的守护,想起了尘埃落定后他笨拙却真挚的改变。那些黑暗的过往,那些沾血的秘密,他曾选择隐瞒,也曾选择袒露。他曾是深渊,最终却成为了她的救赎。

他们一起爬出了地狱,在阳光下重新构筑了名为“家”的堡垒。信任,是这个堡垒最坚不可摧的基石。

现在,仅仅因为一台电脑不合习惯的摆放位置和一点残留的余温,她就要再次启动那份深植于骨子里的怀疑吗?就要亲手去撬动这块基石?

沈微的手指缓缓收了回来,蜷缩进掌心。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将那一丝不安压下去。也许是陆凛临时想起处理一封紧急邮件,匆忙间忘了锁?也许是林岩下午来过汇报工作?理由可以有很多。

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再去看那台沉默的笔记本,转身走向书房一侧高大的书架,指尖划过一排排书脊,随意抽出一本诗集。她需要一些无关紧要的文字来分散注意力。

然而,就在她翻开书页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轻微、短促的震动,毫无预兆地从陆凛放在书桌角落的手机里传来!那声音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清晰得令人心悸。

沈微的身体瞬间僵住,翻书的动作凝固在半空。她猛地抬头,循声望去。

只见那支黑色的、线条冷硬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倏然亮起!

幽冷的白光刺破了书桌一角的昏暗,像一个突然睁开的、充满恶意的眼睛。屏幕上,没有任何号码显示,只有一行由复杂字母和数字组成的、意义不明的加密信息。

而在这行冰冷代码的上方,赫然跳动着一个图标——一朵由简洁线条勾勒出的骷髅头,空洞的眼窝上方,却妖异地盛开着一朵线条同样简洁、却透着无尽邪异之美的玫瑰。

骷髅与玫瑰,死亡与诱惑,以最直接、最惊悚的方式组合在一起,在手机屏幕上无声地燃烧。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零点一秒。

下一秒,一道身影如鬼魅般从书房门口闪入!是陆凛!他显然是被那震动惊醒,或者根本未曾深睡。他只穿着睡裤,赤裸着精壮的上半身,蜜色的肌肤在书房暖黄的灯光下泛着紧绷的光泽,胸口那道当年在废弃工厂留下的旧伤痕依旧狰狞。他的动作快得超出了人类的反应极限,带着一股凌厉的劲风,瞬间就扑到了书桌前。

他甚至没有去看屏幕上的内容,只是凭借着一种刻入骨髓的警惕和本能,大手带着千钧之力猛地拍下!五指张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狠狠覆盖住整个亮起的屏幕!

“啪!”

一声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那朵刚刚绽放、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骷髅玫瑰,连同那串冰冷的代码,瞬间被黑暗吞噬。屏幕彻底熄灭,书房里只剩下书桌上台灯散发出的、有限而温暖的昏黄光晕。

陆凛保持着那个手掌重重压在手机上的姿势,几秒钟。他微微低着头,肩膀的肌肉贲张隆起,在灯光下投下深刻的阴影。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不是因为运动,而是因为一种瞬间被点燃又强行压下的、如同火山爆发般的极致紧绷。空气里弥漫开一股无形的硝烟味,那是高度警戒状态下肾上腺素飙升的气息。

几息之后,那紧绷到极致的状态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覆盖在手机上的手掌慢慢抬起,动作恢复了掌控者的沉稳。他拿起那支已经恢复冰冷的手机,指尖在侧面的按钮上轻轻一按,屏幕再次亮起——这一次,只有干净整洁的待机桌面,仿佛刚才那惊悚的一幕从未发生。

做完这一切,陆凛才缓缓转过身。

沈微依旧僵硬地站在书架旁,手里还拿着那本翻开的诗集。她的脸色有些发白,刚才屏幕上那惊鸿一瞥的骷髅玫瑰图标,像一道冰冷的烙印,瞬间刺穿了片刻前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的安宁假象。那朵妖异的花,那具空洞的骷髅,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尘封在记忆深处的潘多拉魔盒——霍华德庄园密室里的档案,瑞士银行冰冷的保险库,“圆桌会”层层叠叠的阴影……那些本以为被彻底埋葬的黑暗,带着令人窒息的寒意,再次汹涌而来。

陆凛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那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的情绪复杂难辨。有被窥破秘密的瞬间阴鸷,有面对她的惊悸时本能的怜惜,更深处,是某种沉重得化不开的、如临深渊的戒备。

他沉默地走过来,脚步很轻。高大的身躯在她面前站定,挡住了书桌那边残留的、令人不安的气息。他没有解释那个图标,没有解释那串代码,甚至没有试图用任何言语去安抚她此刻显而易见的恐惧。

他只是伸出双臂,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近乎掠夺性的力量,将她整个人紧紧地、深深地拥进怀里。

沈微的脸颊被迫贴在他赤裸而滚烫的胸膛上,耳畔是他沉稳有力的、却比平时快上几分的心跳声。咚,咚,咚……像擂动的战鼓,敲打着她的耳膜。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混合着刚才瞬间爆发出的、尚未完全散去的危险味道,将她密不透风地包裹。

他的手臂收得极紧,紧得沈微甚至能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坚硬线条和微微的颤抖。那力道,像是要将她整个人揉碎了,嵌进他的骨血里,又像是在用尽全力,为她隔绝开身后那个刚刚显露狰狞一角的、深不可测的黑暗世界。

“睡吧。”陆凛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强行压抑后的平稳,却比任何时候都更用力地穿透她的耳膜,带着一种安抚灵魂的力量,“我在。”

他的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发丝。他维持着这个紧密到窒息的拥抱,就这样拥着她,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带着一种护卫珍宝般的姿态,退出了书房。

厚重的实木门在他们身后无声地合拢,将那台残留余温的笔记本,那支刚刚熄灭的手机,连同那个骷髅玫瑰的惊悚图标,一起关在了那片昏黄的光影之外。

走廊里只留下他们相拥移动的脚步声,轻缓,却无比沉重地踏在沈微的心上。她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滚烫温度,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身体却无法控制地微微发冷。

那朵骷髅玫瑰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陆凛拥着她,走进主卧温暖的光晕里,反手锁上了房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他抱着她,小心地放回柔软的大床上,拉过丝绒薄被,将她严严实实地裹住。然后他自己也躺下来,再次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窗外,城市的霓虹在夜色中无声闪烁,勾勒出繁华的表象。月光被云层遮蔽,只透出一点惨淡的灰白。

陆凛的手臂环在沈微腰间,力道依旧没有放松。黑暗中,他的眼睛睁着,望着天花板模糊的轮廓,眼底深处没有半分睡意,只有一片冰冷的、如同寒潭深渊般的戒备和锐利。那锐利穿透了黑暗,仿佛在无声地审视着窗外那看似平静、却危机四伏的沉沉夜幕。

新的风暴,已在暗处悄然凝聚。骷髅玫瑰的绽放,只是一个无声的宣战书。而怀中的温暖,是他此刻唯一确定要拼死守护的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