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2 入戏
Chapter112入戏
张茂这小老头身材偏瘦,走路没声音,谁能料到他突然从楼梯口闪现。
洛星河只怪自己放松警惕,以为楼道里没人,步速没有提起来,现在躲在屋里飞快地把t恤和短裤套上。
池逸舟挡在门口,无奈地跟张茂打招呼:“茂导,这么早?”
“嗯,外面空气不错,起来转转。”张茂冲他们笑笑,“你们起得也挺早,收拾收拾去吃饭吧。”说罢背着手往自己房间走去。
等他进了门,池逸舟才转身把洛星河拽出来:“快回去吧。”
洛星河顶着一张大红脸回到自己屋,多多还在床上睡着,等他洗漱完换好衣服孩子才缓缓醒了。
“星河哥哥,你很热吗?怎么脸这么红?”小萌娃坐起来,揉着眼睛发问,“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呀,我睡得太沉一点都听不见。”
洛星河忧郁地说:“与世隔绝真的太好了,羡慕你。”
而我现在只想带上我的男朋友,打包离开地球。
等到多多洗漱好,一行人下楼去吃早饭。
夏天早上凉快,剧组在院子里搭了个凉棚,摆了长桌长椅,改造成临时食堂,此时已经有很多工作人员坐在那里吃饭,见到主角团们过来,纷纷和他们打招呼。
池逸舟和洛星河本来就很有名气,相当受年轻人的喜欢,但多多更受追捧,很快就有热情的哥哥姐姐们上来跟他互动,超级e人小萌娃完全不在怕的,笑容甜美嘴更甜,把每一个人都逗得心花怒放。
其实他们倒是没有必要非得下来吃饭,助理们给他俩打回去就行,在以前的电视剧剧组都是这么操作。
而且以前在组里,两人即便不是主角,住宿条件也比剧组工作人员要好,一般都是跟男女一号一样住四五星的酒店,不存在跟大伙儿围餐一说。
但这是张茂导演的剧组,能进这个组,对于两个刚转做演员的年轻人来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他们绝不敢有半点怠慢,而且两人本性比较谦恭,不会以主角自居,自擡身份,本来也是要打算跟大家打成一片的。
洛星河下意识地照顾自己的i人男朋友,又开始装e,不过他装得并不痛苦,反而越装越兴奋,一边吃饭一边妙语连珠,把大伙儿逗得直乐。
多多没有经过排练都可以跟他唱双簧,两人简直默契得不行。
其中一位化妆师忍不住感叹:“你俩现在这状态,演亲兄弟一点问题都没有。”
“那我可就放心啦!”洛星河捋着心口,“开机在即,我还真有点紧张。”
旁边有一个工作人员说:“别紧张,茂导很会指导演员,你们俩虽然是新人,但我们都觉得演技不错,肯定没问题!”
“是啊我们看过你俩演的那个短片,绝了!还有多多,真棒,绝对是未来的大导演!”
“等茂导退休了,我们剧组组团给多多打工,到时候就该叫龙导了!”
“对!跟着龙导有肉吃!”
多多在一声声的夸奖中逐渐迷糊,咧着小嘴合不拢,饭都吃不下去了。
早上吃过饭,三个主要演员到化妆间去试妆。
化妆师早有准备,搞来了深色号粉底液,不分三七二十一上来就给他们往脸上糊,一番操作之后,三个白皮很快被营造出来了面黄肌瘦的效果,简直像活活换了个头。
为了配合衣衫褴褛的造型,池逸舟和洛星河脖子、前胸还有露出的手臂也都被糊了一层。
“果然是一白遮百丑。”洛星河对着镜子感叹,“现在黄乎乎的果然就显得没精神。”转头去看多多,“我们宝贝多看上去就像个难民。”
多多对这一切感觉十分新奇,煞有介事地点头:“本来就是难民啊!”
妆容上得差不多就开始做造型。
池逸舟和洛星河头发长度够用,发髻里再塞个假发包就可以了,天然发际线显得很真实;多多也没粘假发套,造型师用破旧布条编出个发带扎在他脑袋上,再把头发弄得毛躁一点,张茂看过基本满意。
三人造型很简单,古装发髻加破衣烂衫,只不过风格略有区分——姜实姜墨兄弟俩是农村小伙儿,俩人是灰色交领短打配黑裤黑鞋,鞋上还有破洞,一人拿着斧子,一人拿了一把小刀傍身;吴煦是逃兵,穿的是深蓝色劲装,脚上套的是兵靴,腰间还挂着兵刀和匕首。
全套都弄完之后,再由导演、摄影、美术等老师过来一一提意见,再做了最后的调整,基本上就确定下来了。
剧照师过来给他们拍下定妆照,主角团各自进入状态,表情仪态都很到位,看得张茂连连点头。
造型做好之后,等待他们的是一辆面包车,导演要带大家去山里的拍摄地转转,帮助他们找感觉。多多还带上了自己刚收到的哈苏单反,说是要去练习拍照。
盛夏时节山中一片翠绿,郁郁葱葱,走在其中感受到鸟语花香,更能体会到“鸟鸣山更幽”的氛围。
拍摄地是剧组早就堪好的一片景,相对来说比较原生态,跟刚才经过的地段相比,植被覆盖率没有那么高,显得更加荒凉一点,更契合主题。
除了一段山路之外,还有姜实姜墨兄弟栖身的一个山洞,里边被剧组改造过,已经整理出有人生活过得痕迹,洞里有生活的柴火堆,有吃剩的动物骨头,墙上有计数的划痕,看起来非常真实。
接着置景又带他们去了姜实和吴煦生死一战的悬崖,这里看上去更加光秃秃的,尽显颓败凋零,在胶片当中更具有破败感,很适合演绎一些比较极端的情节。
洛星河好奇地站到边上向下张望,脚底下一搓,碎石纷纷落下,看着更是令人惊心动魄:“真的很陡,我天,完全能代入那种紧张感!”
“我看你现在让我很紧张。”池逸舟紧紧拉着他的手腕,不敢再让他往前一步。
“没事啦,我心里有数。”洛星河往后退了退,站在他跟前,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看着他的目光便充满了防备,说的也都是剧本上的台词,语调有一种强行伪装的镇定,“有种你就过来,我绝对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池逸舟也瞬间“吴煦”上身,跟他对戏,冷笑道:“就凭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吧!”
他一步步向“姜实”身前逼去,吓得老实人步步后退,色厉内荏的面具被一下子戳穿。
姜实回头看了眼万丈深渊,求生的意志和照顾弟弟的决心让他在绝望当中生出一股勇气,止住了退却的脚步,突然上前冲吴煦扑了过去,口中大喊:“啊啊啊啊——”
戏装的鞋子不是特别合脚,洛星河脚底下一滑,打了个趔趄,搞得池逸舟心头一惊,立刻张开双臂抱住他,又往后退了好远,离开了那令人肝儿颤的峭壁。
“确实吓人啊……”洛星河惊魂甫定,紧紧抓住对方的袖子不放。
池逸舟左右张望:“拍摄的时候肯定有防护,要不然真的太危险了。”
不远处,多多举着相机一直拍照,拍完了就举着给张茂看,张茂随即便对他的取景构图进行指点,忘年交也聊得不亦乐乎。
但两个演员的试戏同样引起了他的兴趣。
他紧紧牵着多多的小手,缓步向两人走去,接口道:“拍摄安全肯定有保障,到时候你们放心演就是了。”
池逸舟的手臂还紧紧箍在洛星河的腰上,注意到张茂意味深长的目光瞥过来,他意识到不对,立刻松开,两人一起规规矩矩站好。
多多对于两人这种亲密状态已经见怪不怪,举起相机喊道:“大哥二哥,我给你们拍照!”
中午从山间返回剧组旅馆,又到了午饭时间,众人围坐一起在院子里吃过饭后便返回房间午休。
在楼梯口分别时,洛星河牵着多多的手往前走,池逸舟却被张茂叫住。
“逸舟,之前知道你和星河关系不错,我倒是没想到会这么好。”张茂看了眼洛星河前方的背影,表情有些不可捉摸。
池逸舟立刻道:“茂导,您放心,拍戏的时候我们不会把私人关系带进戏里。”
“嗯,我只是建议哈,在拍你们敌对关系的这段时间,你们最好保持一下距离。”张茂笑盈盈地说,“我也知道,在剧组里擡头不见低头见,说要保持距离很难,但我希望你们的状态跟着人物走,到时候现场拍的时候不会太费劲。”
“明白!我们一定努力去做。”
张茂点点头,又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批评你们的意思,放松点,别太紧绷,多找找人物的感觉,好了去休息吧,一会儿睡醒了我们围读剧本。”
洛星河走到一半发现丢了个人,这会儿也不好凑过去听,便开了门先让多多进去,然后守在门口要探头不探头地瞥了几眼,见池逸舟跟导演没聊两句就回来了,连忙迎上去问。
“怎么了?导演是不是哪里不满意?”
池逸舟把张茂的话原文转达,洛星河的神情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那还是照做吧……多多是不是也不能和你太亲?”
“我们尽量试试。”见多多还在洗手间,池逸舟擡手捏了捏洛星河的脸,“顺拍的话对立剧情很快就过去了。”
洛星河点点头:“嗯!拿出专业精神来!”
然而等池逸舟离开,他坐在床边哀怨地叹了口气,跟男朋友天天见面还不能贴贴,折磨!
本来以为多多会比他还难接受,谁知道听完这么做的原因之后,小萌娃一秒入戏,表情坚定地说:“哥哥,以后你就由我来守护!”
不仅入戏特别快,演技还特别好,见了池逸舟不再是甜甜的“逸舟哥哥”,而是“站住,你这坏人,休想欺负我哥哥”,然后还“哼哼哈嘿”地比划,逗得大家笑弯了腰。
在他的插科打诨中,洛星河也督促自己尽快入戏,不能拖大家后腿。
好在剧本围读几天之后,经过导演和编剧的剖析讲解,他们两个很快进入了状态,不再有最初的焦躁不安,心彻底沉了下去,保持距离这种事不再变得困难,而是变得非常默契自然。
进组一个星期,《相濡以沫》正式开机,大清早全剧组在旅馆的小院里举行了正式的开机仪式,接着开车进山,开始了拍摄。
最开始的重头戏都在洛星河身上,经过这一周的打磨,他已经彻底进入姜实这个角色,从一个阳光开朗的青年,变成了一个表面看起来唯唯诺诺、整日活在惶恐不安中的逃难村民,虽然和弟弟躲进了深山,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感到惊慌失措。
进山之前,他跟一些村民和士兵有一些过场戏,到了山里,除了跟多多有对手戏之外,更多的都是他的独角戏。
池逸舟在一边看着,眼睁睁看他从日复一日的恐慌中渐渐陷入迷茫无措,逃上山的时候眼睛还是亮的,还对生存下来怀着莫大的希望,经过一段时间上的生理心理双重摧残,双目渐渐失去光泽,形容越发枯槁,像极了一具行尸走肉。
洛星河演得非常动人,也非常有感染力,在张茂的点拨之下,演技更是一日千里、突飞猛进,几乎不会ng,好多条情绪爆发的重头戏都是一条过,被摄像戏称“省胶片小能手”。
他是完完全全的体验派,每天结束拍摄要好一阵子出不了戏,就算是卸了妆,换了衣服,跟多多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也还是一副紧绷的模样。
这让池逸舟看着越来越心疼,但更要命的是,他们已经开始有对手戏了,男朋友看着自己的目光里满满全是敌意。
他是方法派,入戏快出戏也快,与人物能够保证相对抽离,而且他的角色也不需要太强的情绪,只需要给“姜实”造成刺激即可。
现在这个局面,对方沉沦,他清醒,虽然是演戏,但还挺要命的。
两人间像是多了一道无形的隔阂,而为了保持洛星河情绪连贯,他又不能去主动打破这种隔阂,只能委屈巴巴地忍着。
这天拍的戏是两人的第二次交锋,吴煦不仅重伤了姜实,还从他手里夺走了对方千辛万苦才打来的野兔。
山上已经没什么吃的了,平日里姜实已经开始啃树皮,可因为姜墨生了病,他才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弄点肉回来,好给弟弟补身体,谁知竟被人轻易抢走。
他躺在地上爬不起来,看着吴煦远去的身影,眼中已经有了杀意。
这是一场夜戏,天黑之后开始拍,大概十点多钟拍完,没有多多的戏份,小萌娃便没有进山。收工回旅馆的路上,洛星河一个人坐在面包车的角落里一声不吭,像是非常自闭。
池逸舟坐在最前排,看了看手机,又回头看了看他,面色有些复杂。
汽车抵达旅馆,所有人鱼贯下车,他等在车边,当洛星河下车的时候,伸手去拉对方的手腕:“星河。”
谁知洛星河本能一甩手:“滚开!”
池逸舟:“……”
“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说,过来。”他心一横,拉着洛星河的手,半拖半拽地去了院外僻静的角落,“有点小事需要你暂时出戏,乖。”接着便把人抵在墙上,微微偏头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