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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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方罗眼看离远了，这才松神凑向百冽华，“啊师尊，你怎知道我在那儿？”
“不然呢，难不成是流星从万里宗上空划过吗？”百冽华淡淡道。
方罗知道百冽华意指刚才他和花岱山两人在半空“竞速”的事，古怪地瞅了眼百冽华，神情中看不出太大的情绪，但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师尊心情不好？”
百冽华侧过头，紧紧盯了方罗数秒，才道：“花岱山方才为何说要带你逃离万里宗？”
“师尊都听到了啊。”方罗说着大松口气，略带无奈道：“哎呀，你可不知道，方才那几句话语中有多惊险！”紧接着，方罗就将刚才从花岱山质问他开始到最后他急中生智的编话解释给百冽华听。
百冽华耐心地听方罗把自己听过一遍的话又原原本本地描述了一番，事情原委他都明白，只是终究控制不住心中的那份复杂情愫啊。
竟然会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意图将方罗掳走。若是方罗再贪玩些，是不是就配合他了呢。
而且，既是胡言，方罗你又为什么要将意图与他交好之事说得那样诚挚……
“我就灵光一现，说他让我忆起了某个故人，所以意图用露拙态的方式结交之类。怎么样，这个理由还行吧，这样就可以解释秘境中我身上那些明显与传闻中的魔门尊主不符的姿态吧。”
百冽华心底正微微有所怨念，但听方罗如此拼命而又毫无保留地解释，神情不禁软了下来。
方罗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什么与魔门尊主不符的姿态，自己既然正是百年后重生而来的魔门尊主，为什么会有跟魔门尊主不符的姿态啊！
方罗连忙解释，“啊，我的意思是说，传闻中嘛。那些姿态与我这个年纪该有的氛围不一样，花岱山不知道我本人的脾性其实就是这样年轻态的嘛……”方罗感到自己越说越乱，瞄了眼百冽华，发现他眼中含着莫名其妙的笑意，什么也不说，就那样看着自己。
不免有点心焦，他知道百冽华也不是傻，那副游刃有余的淡定模样，好像早已把自己看穿了一般。嘴角拉了下来，突然感觉……说累了，编得好累，撒谎真不是件容易活。
百冽华见他停声，想起花岱山那样追问的前例，突然一阵心紧。花岱山不会装傻，他可会了。他可不想因为过度猜忌而让方罗不信任自己。
百冽华突然伸手，下意识拂过方罗的侧脑就将人揽进自己的胸怀中，“我懂，我都明白。”
方罗一怔，没有任何排斥之感，鼻尖能闻到百冽华作为常年炼药者身上带的清冷药香味，甚至侧脸还能感到一个活生生人的温热感。
鬼使神差一般，方罗闷闷道：“……师尊既然看到了怎么不早点来。”第一次被人那样巅速推飞，当时真的吓死了。
百冽华手上紧了紧，在方罗看不到的角度，目光更是柔了几分。方罗一向讨厌别人干涉他的事情，本以为可能会被怨他怎么偷听到了，没想到这次竟然被问怎么没早点来。
“你一向独立，我也只当你要与他多玩玩。”百冽华的语调中带着空前的宠溺。
方罗听完，突然一惊，强硬推开百冽华，神情格外僵硬。
被推开的百冽华神色无异，只是盯着方罗，眼中若有所思的样子，平淡得好似刚才主动揽人入怀的行为不曾发生一样，“回去吧。”
方罗没有应他，只是默默在后面跟着，盯着百冽华的背影，心中只有一个对自己的、无比郑重的疑问：
所以……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自己刚才那句，完全就是“撒娇”而已。
他可没必要装纯，那句话，是他顺着情势顺着心意自然而然说出口的，他居然企图在跟百冽华“撒娇”。
都是成年人了，这种同伴之间卖可怜挑逗他人情愫来获得关爱的小动作，他当然会。但，是从什么时候将百冽华看成是可以这样小小任性一下的对象的？
如今，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心中对百冽华的情感，好似有些……过界了……
是之前红迷崖下的吊桥效应吗？不，其实还要在更前点。
红迷崖顶多是熟悉了百冽华对自己的肢体接触。毕竟一直在被百冽华零距离抓着跑路，之前很多次受伤也都是百冽华亲手帮自己处理，记忆中百冽华也背过自己，在刚才的旖旎犄角中，直接着了魔一般顺就了百冽华拥他入怀的动作。
情感上的接近，应该是月渊秘境事件过去，回来万里宗之后开始的，但无论是百冽华对自己的悉心照顾也好，知晓了生死绑定的这份唯一性也罢，亦或是以他为师所得到的这份教导，都不可能让自己产生暧昧情愫、去暴发了这份想与他人联结形成亲密关系的妄图！
因为他深知，陪伴都是有代价的。而亲密关系的陪伴，其过程好坏，全凭人心，不可预见。他不需要让自己牵肠挂肚的存在，他不需要那样软弱的情感。
想到这里，方罗脊背挺直，看着百冽华的目光越发森寒，自己变弱了！自己竟然对百冽华产生了如此反常的依赖心……因为泛天商行事件。
任何对自身异常处的反思，都会加深自我认知。
方罗深呼吸一口，收回看着百冽华的目光，转头侧眺向浩渺远方。
世界还很大，自己隐于心底的这份对于远行的畏惧，是时候该解决一下了。
但是……方罗又再度转回头，将目光贪婪地点在了百冽华英挺的背影身形上、他隐动的指尖、他微露的颈后、纯黑的发丝、踏步的足尖……
【诅咒一刻不除，他就拥有着对百冽华的绝对所有权！】
这人，是可以成为永远独属于自己的存在的……
曾经摒弃过的无比阴险的念头，在此刻心境不稳之时，又带着阴毒，从深渊钻了出来。方罗此刻，感到自己心底对百冽华的喜爱情绪在无法自控地蔓延，方才那个拥抱的体感仿佛还遗留在身上，甚至令他有些神迷……
眼前人的身影在眼眶中有些模糊。
“师尊……”情不自禁地将那个象征着两人无比亲近的关系的称呼念叨呢喃出声，满脑子更是再也无法掩饰心中的欲念，甚至仅仅只是这样一个称呼，都让他觉得……好色哦。
天呐，方罗听到自己的声音也被吓了一跳，深知这样的想法是如何对他人的大不敬，阴暗而又不耻，可大白天的，自己意识到了，却还是这样无法自控。他怎么了……他完了……
方罗捂住嘴，所幸前面的百冽华好似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在前方走着。
方罗暗暗掐了自己一把，拼命收拾起一片狼藉的可耻思想。
而若是此时方罗再走近细看百冽华的话，就会发现百冽华的耳尖也染上些微的薄红。
刚才微颤的那声莫名呼唤，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两人一路无话，回到主峰，却看到百冽芳站在峰门处。
方罗眼皮一跳，看到他就下意识想起上次他那番恶言。且在刚才一路的分析下，方罗也看清了自己原来心底确实早就有对百冽华的少许算计，真是应了百冽芳的猜测。方罗无法控制地浑身绷紧，冲进主殿，啊啊，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弱小了，不要再羞辱他了。
“对不住。”
可在经过百冽芳身边时，突然听到这样一句。方罗没停步也没鸟他，直接冲进了自己的窝里。
百冽芳这次唐突地去找了越公商行，与泛天商行一战中发生了什么，越公商行的人当时就身处其中，必然多少知道些。因为有着万里宗的名头，再加上百冽华给他在万里宗的头衔也不小，很顺利地打听到了当时发生的事。听着大致，不论如何猜测，方罗都只是个被不小心牵扯进去的小人物而已。
方罗没理百冽芳，而脚步停在峰门处和百冽芳站到一起的百冽华见状当然莫名，当即询问发生过什么，话音刚落，一直隐匿着的凌修从旁现形作以愧疚认罚态。凌修也没有想到，那次的挑衅，方罗居然自始至终都没有跟鬼王抱怨一句。但既然百冽芳有了结论判断，自己当然也不能置身事外。
方罗回了自己的暂住处，靠着门背上，在这一个人的空间中，他细细沉思起来。
因为那份畏惧，所以才会被那所谓的依赖感情的需求，趁虚而入。当时自己经过修炼，感受到实力在踏实得增长，他还以为没问题了。
但之后每一次的受制于人，都在提醒着他的弱小、警示着他身份的虚假，揭露着他假扮魔门尊主后所要踏入的世界的可怕。
说到底，他师从百冽华，只是为了变强大而已。于是，本只是利益交换的事情，因对百冽华有着还不清的恩情，在情感上也产生了某种黏乎的依赖。再加上这阵子与疯二花岱山的玩闹性的日常相处，让他有种回归现代安稳时代的错觉，令他变得更感性了，变得……有些不愿从那你友我友的氛围中割离出来了。
不过，应该跟这阵子与百冽华的日夜共处也有很大关系。
至于百冽华的反应是古怪还是寻常，是百冽华对收的徒弟都可以这样像爷爷关爱孙辈一样慈爱，还是亦有暧昧之心，他根本不在乎。百冽华怎么想，那是百冽华的修炼。
而也正因为自己这份对百冽华方面的打心眼里的不在乎，他清晰地知道，自己这可根本不是什么爱。若将自己这种程度错认是爱，那可真是玷污了爱情的伟大。
就连他这样的人也知道，爱情是要互相珍惜的，要互相关爱，互相真诚地体贴的。他或许是不想百冽华死，但可还真没到要将百冽华纳入利益共同体的地步。
他或许可以为了百冽华死，但那种情况，只可能发生在自己不想活了的基础上。
所以，他不能动这份邪心。做不到那样的海誓山盟之意，就不能有任何轻浮的开始。他要将这份情愫，斩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