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的操心
友人的操心
到了一看，花岱山果然也在。还有零散几位面生的修士，估计是平时和疯二走得近的同门。
几人居然在院子里吃花酒。
疯二见到方罗，很是热情，握着酒杯就冲上来絮叨。身上微微的酒气方罗很不喜欢。
“大白天的，喝酒？”
见方罗表情微露不满，知道他不喜酒，疯二当即有些心虚，解释道，几人本来也是约着切磋论道，中途累了所以才想着用之前买的美味灵酒调剂下的。
花岱山也笑看着他，说等他来切磋等好久了。
方罗不耐烦看着花岱山，说实话，之前花岱山能对自己如此热情，他确实还挺开心的，自己对花岱山印象也挺好。但是，要真说到好友知己的那个份上，倒也没必要吧。
看着疯二脸上懒散悠闲的笑容，方罗一眼瞥过，对着花岱山正色道：“你修为进阶完全是你自己的实力，我根本什么也没干。既然有所突破不好好回去巩固，还在这里浪费时间做什么呢？”
疯二一听这话，闲散的精神都震醒了几分。当即伸手扯了下方罗，这人说话真是好不客气啊！怎么，心情不好吗？九玄剑宗的人，就算是为了万里宗，真不好得罪啊。况且旁边还有别人，不给点面子吗？
幸好旁边几个面生的修士很有眼力见，看到氛围有点不对，且疯二也在给他们使眼色，当即借词离去。
花岱山倒也没生气，但也敛了几分平时习惯性挂脸上的礼貌温和意，似笑非笑道：“之前你不是大言不惭，说自己绝对不会只有这点程度，说要我把你当成能匹敌的对手吗。如今，我将你当成对手，你却是如此把我拒之门外的？”
方罗听着，身上竟然爆发出一瞬杀意，令在场之人均觉一道刺骨冷意突袭全身。他冷冷道：“需要特地压制修为来留手的切磋有什么意义？你想找的对手只有现在的我这点程度吗？”
花岱山脸色沉了下来，“真没看出来，方修士原来如此自谦。”
方罗对他的嘲讽没有太大的反应，语调依旧冷淡，“我也很讨厌需要留手的切磋。不能杀的对手，该怎么打？”
疯二在旁听了有些刺耳，毕竟他刚才还说，和几个同门在这里切磋的。方罗这意思是他们的切磋就不算正经切磋求学咯？这讲得也太难听了，疯二确定了方罗必然是此时因为其他事心情不好，把火气撒他们身上了。而他一向对这种脾性的人是很讨厌的。
即便他觉得这npc很对他胃口，但有时候性子太猖狂也是不行的。疯二刚打算上前驳斥几句。方罗却瞥过他，转向花岱山继续道：“和和气气、点到为止，互相磨炼技巧，该如何应对不能杀的对手，这就是你目前想要钻研的东西吗？”
疯二脚步一顿，这才忆起之前方罗特地带着花岱山过来问杀意是如何磨炼的事。被方罗这么一点，显然，花岱山目前的课题，不是靠与他们友好切磋就能解决的。
方罗瞥了眼花岱山手腕间没有消去的镣铐痕迹，继续道：“能力一直不用的话，是不知道该怎么用的。你想要磨炼的杀意，就是这点程度的吗？当然，我也不是让你去乱杀人，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在我们这里浪费时间而已。”
花岱山沉默许久，却瞥了眼一旁刚才欲言又止的疯二，“方修士说得确实有些道理，但也太过于偏激了。不论是何种方式的切磋，只要是自己主动勤勉发力的，便均有意义。”
方罗当然注意到花岱山的眼神，而疯二刚才表情中露骨的不满他也看到了，合着是在帮疯二打抱不平。原本以为花岱山这人是面热心冷一类的，没想到内里还挺会关照他人的。情商很高，也很有风度，说话还好听。
自己……也确实有点像是将气撒在花岱山身上了。
“哼。”方罗冷哼了一声，坐到一旁庭院中的石凳上盯着旁边的疯二看。
饶是善交际的疯二，此时都有些莫名其妙的，方罗在生自己的气的吗？他还是第一次见方罗对自己有脾气。他怎么他了？就因为他喝了点酒还是因为喝酒没喊他？摸不着头脑，疯二也不多猜，直接走过去问。
“到底怎么了？”
方罗看着面上有些也不爽的疯二，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样的场景好像自己就是个无理取闹的泼皮啊。
此前疯二略带迷茫地问过自己，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信念修炼的。他当时也不知该怎样回答，个人有个人的欲求，他只是觉得疯二那副已经满足于现状的态度有些不妥，但他对疯二也并没有了解到那样深的程度，自当不知从何处能开解他。
况且他人的生存方式、处事方式，也不是能由别人随意评价的东西。他也只能开玩笑似的问疯二怎么就不考虑继续修炼他那副原身的九脊柱剑法呢。
原以为同为穿越者，对如今所在之处是如何得值得珍惜，这份念想应该是相同的吧，况且，疯二还作为作者，总该对此世有更多的欲求。早晚会想明白的吧。他就也没有把那天疯二的反问太放在心上。
但刚才见到对方大白天一副微醺的散漫模样，略一打探对方的修为，与曾经在秘境中感知到的并无任何差距！这些天，他难道真的把自己当成花岱山的玩伴了不成？
这阵子，疯二也真是松懈过头了吧，明明以前会各种拖自己到外面去参与活动，甚至还会赖在他的居处修炼，怎么如今见到的他不是在玩就是在去玩的路上？
是因为主角给了他可依赖感，还是因为在他的心里认定了魔门尊主真的死了就放松了？
方罗知道自己不该将自己的价值观套在疯二身上，也许对方只是遇到瓶颈，在以他自己的方式做突破，况且，与他人玩乐这事就纯属浪费时间？每天修炼就算是认真生活了？谁又有资格这么说呢。
若是自己有三两好友，也会想天天黏在一起玩啊。只是个人与个人的生活方式罢了。自己又有什么资格管他，又在乱发哪门子的火呢。
“抱歉。”方罗低头真诚地向疯二和花岱山两人道歉。
看着站自己身前的疯二，方罗抓住他的肩，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百冽华很拼命，才换来正魔两道再次的和平，不要以为你没活干了。”最大限度地在不暴露自己的程度上，方罗还是憋出了一句话。
用什么能让疯二产生新的目标，他是真的不知道。但他相信，对任何一个穿越者来说，至少主角的存在，还是很有噱头的吧。
话说出口，还是有些尴尬，人家悠闲生活有什么不好，为啥他要逼着别人苦修？
他只是觉得……千万不要让自己温吞地习惯这个世界啊。没有目标的话，会烂掉的。
可是……明明自制力差会发懒的人是自己吧，所以他才只能用极端的境况逼自己上进。疯二自制力强大，正常享受下生活有什么不对，要他管这许多？
方罗越想越矛盾，干脆站起就往院子外面走，路过疯二时，直接破罐子破摔了，管疯二怎么想自己呢，说他自作多情也好、当他以偏概全也罢，他想说的就是要说！
“努力修炼啊！养老是留给等死的人的。”方罗说完就快步走开。
后面疯二开口，“方罗？”语调好似很疑惑。
方罗拾掇了下心情，姑且不管太多，回头露出了平常开玩笑似的神情：“怎么，我不能激励下你吗？”
疯二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此时方罗已经匆匆出了院外。旁边花岱山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朝着疯二点点头，示意自己还找方罗有事的，这就追方罗去了。
疯二也点头。原地反思着刚才的事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激励自己？那有必要生气发火吗？况且，总觉得方罗刚才说的话里还含着其他的什么意思，为什么他认定百冽华需要自己帮忙呢？
想不通的暂且不管，经方罗这么一闹，疯二完全醒了酒，看着一边桌上的酒壶，也陷入了沉思。想着想着突然笑了起来。
居然还会有人会因为自己的怠慢修炼而那样别扭地生气啊……
想着也追了上去，外面花岱山正扯着方罗说话。
“方道友平日里修炼真是勤苦，偶尔也休息放松下吧？我也经常与师兄弟们玩些修炼小游戏。若是方道友感兴趣的话，我们可以来比试比试御剑术。”
听着花岱山接下来描述着跟“跑跑卡丁车”似的游戏规则，疯二也追上来起哄道：“哟，带我一个，这游戏跟剑修门派的弟子玩，应该还能顺便偷师吧。”
方罗没什么兴趣，毕竟，现代人来到修真界，最爽的莫过于御剑飞行之术了，早期在净妖师长门下学习的时候，他甚至每天早上都要去晨飞一圈。惬意看看风景还行，真要擡到和人比试的高度，总觉得就不爽了。因为那种爽感，是极为私人化，个人享受之事。去跟人比拼速度，自找不痛快嘛。
方罗摆手，“不玩，这两天连着修炼有些累了。”说实话，现在筋脉都还有点痛，还没缓过来。
花岱山注意到方罗脸上的疲乏意，不像有假，随即想到这几日，那万里宗宗主好似也并未出殿。两人一直都待在一起吗？做什么了。脸上的神情不禁变得复杂了起来。
疯二也意义不明地看着方罗。
“那方道友，近日我有受万里宗四洲院的邀请，参与每夜的论道会，你可愿与我同去？”花岱山继续问，既要以他人为师，也得有当同道的时机啊。可这人整日窝在自己的地方修炼，哪有机会。
四洲院是万里宗弟子的核心组织。在内部势力慢慢稳定下来后，老宗主和一众高层便决定以弟子们修炼之法的不同，建立四洲院，以便于弟子们自修与管理。本身老魔门内部就有这些体系，沿用过来也很方便。只是在原先血修、魂修的基础上，多加一院因“万里宗/老魔门”复活后，慕名而来的胆大张狂的正修的零散修士们。
作为一个运转正常的大门派，日常总归有各种大小的活动与自建赛事，尤其是新门派，更是热衷于搞各种活动来联络弟子们之间的感情。一旦门派得到优质资源，也是需要变着法儿地找各种方式赠给弟子们用以激励修炼。方罗哪怕不去特意打听，也总是知晓的。
“不去。”方罗一口回绝，转身就走，不禁觉得这花岱山还真是好兴致啊，在万里宗玩得还挺乐呵。这样看来……自己是魔门尊主的事，早晚也瞒不下去。也不知道到时这人知道了会怎么想。算了。
方罗擡步刚要走，就听见花岱山在边上又喊住他问道：“方修士，你如此惧于抛头露脸，莫非身上有什么麻烦事吗？”
方罗抿唇，细数之前的事，只觉得自己可能各种地方都露馅太多，但应该都不是什么利益相关的事，只是被这样问，确实难解释。这花岱山怎么回事，不是情商很高吗？这种过界问题也这么直白地问啊。
花岱山见他样子，只当真是有事难言，神情略冷了几分，“此前听闻方道友出秘境后被何人抓去，且杀了不少人。而近日泛天商行有大量死尸，此消息虽被极力掩盖，但以花某的人脉还是打听到了。”
方罗听着细想到那地方还有前魔门护法骷伞的尸体，不会被打探出什么吧。
花岱山打量着方罗的神情，继续道：“背地里虽皆传是有关前九魔君之一越公商行之人干的，但莫非，是跟方罗你有什么关系吗？”这事之前打探到的时候，花岱山就直接问了疯二，但疯二倒坦然说他什么都不知道。
当然，对那事，疯二是真的不明白原委，只好搪塞花岱山，或者说，是引诱花岱山去问方罗。
因为，疯二也有自己的怀疑，原魔门护法找上魔门尊主的傀儡方罗很正常，但是当时方罗独自脱离他们说要去了结什么事，这个行为，真的只是所谓的傀儡吗？
方罗听花岱山丝毫没有提到骷伞的事情，估计确实是没有能怀疑到万里宗头上的依据，想来也是，百冽华肯定不会留下把柄的，已经完美包装成地下商会火拼了吧。
“泛天商行发生了这种事？不清楚，和我没关系。”方罗就打算随便糊弄过去，随即警告般地瞥了眼疯二，这事肯定是疯二说的。不过也怪他当时露弱，不然别人也不会好奇自己身上是发生了什么。
“我身上也没什么麻烦事，别多想。我先回去了。”没想到对方还会特意去打听自己的事啊，变得更难解释了，真麻烦，果然还是不该和别人扯上太多关系的。离得近了，发现问题就得解释很多。
“你家宗主可是有威胁压迫于你？！”边上花岱山看他去意已决，连忙凑上去抓住了方罗的手臂，问出他多次探问中，最想知道的核心重点。
实在是方罗也太油盐不进了，虽然在秘境时就是这样，闲聊根本接不下去。什么话题都无法引他多聊些许，花岱山只能直白讲出自己的疑问。
话头转得过于突兀，方罗都茫然了，“没有啊。”
大概是花岱山的动作也太突然，甘田甘云两兄弟见状突然从方罗身后现出了身形，颇为戒备地盯着花岱山。
而花岱山和疯二都被两人突现的身形一惊，他们自己的修为可不低了！但是距离如此之近，都丝毫不觉他们周围还有他人！这两个护卫，是什么来头？！
花岱山打量了方罗一左一右的两人，站位好似对方罗颇有种监管之意，这下心中对方罗的处境更有些个人角度的猜测，语速极快地对方罗道：“虽说他人门派之事，我等不能多掺和。但若是朋友开口求救，我必会相助！如此不自由的地方，为何还要待在这里？”
在花岱山眼里，方罗整日遮容蔽貌就是不自由；拥有地位却应对挑衅格外内敛就是被欺压；具有良好资质但修术稚拙不堪就是被压迫。
不自由？方罗茫然地看了眼疯二，却发现疯二也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
受花岱山之前的疑问影响，搞得疯二看方罗和百冽华的关系都觉得不单纯起来。
但他此前已经坦白怀疑过方罗是男宠了，这下也不好意思再问一遍，毕竟当时一再追问的时候，方罗有点生气的反应还蛮吓人的。再想起此前方罗莫名出逃、受百冽华追踪一事，明知花岱山问得有些越界，也任由他去问了。
虽然方罗平日里表现得都很正常，但万一令方罗做这“傀儡”一事中，真有被胁迫的成分在呢？毕竟，在这事上，疯二确实从未刻意打探过方罗的本人意欲。
越说越严重，方罗更糊涂了，略一细想，只可能是自己跟宗主住在一起这样的状态他们觉得古怪吧。方罗没有意识到，在旁人的眼中，他和百冽华的关系都完全不是“有些”古怪的这点程度了。只是一直以来，除了疯二，也没有真的敢提出疑问的他人罢了。而且疯二脑中衡量正常的标尺也是极为歪曲的就是了。
方罗瞟向疯二，也想起他以前还怀疑过自己是男宠的。干脆对花岱山道，“虽然不知道你产生了什么误会，但百宗主是我的师尊。最近在修炼的紧要关头，所以近日暂住在宗主山头。”
花岱山看方罗答得如此笃定的样子，警戒地盯着方罗两侧的护卫，心里有点不爽，难道真的如他所说，只是字面意思上的师徒关系吗？
明明这些已属于个人私事，即便是新认识的朋友，也不该管这许多，但花岱山莫名就对方罗产生一种想要去了解的心绪。他想要确认，确认方罗不是那种以色侍人来交易修炼资源的人。
九玄剑宗虽是顶流门派，但背地里修士间的鼎炉双修等见不得光之事，亦不在少数。而通过那种邪道修行的，是花岱山厌恶至极的。他不相信，自己会对友人看走眼。所以自从上次见到那样古怪着装的方罗后一直就想问个明白。
但已经问到了这种地步，虽然隐隐还是有种古怪感，但再深问都恐怕方罗要直接撕破脸不再与他多话了，故也不好再多说。只能任由方罗离开。
疯二看戏也看够了，虽然还没有答案，但他也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