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渊秘境（十四）
月渊秘境（十四）
方罗和百冽华首波试炼时都没有遇到另两塔的竞争者。但疯二这边在进入第一条交错口时就直接跟百冽芳组队遇上了别塔中万里宗的两个魔修。
每个交错口基本都会有个特殊的试炼关卡，疯二一边戒备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两名魔修，一边打量着悬于他们头顶的尖头石锥，都还没怎么摸清自己遇到的这个关卡的规则，另一边百冽芳已经手起刀落，将对面两个魔修收拾干净了。
与此同时，对面两个魔修头顶的石锥陡然落下，将下方的魔修两句尸体压了个粉碎。
疯二看着地上的尸体，脸色微白地瞥了眼百冽芳。百冽芳拿走一边石台中心的通炼匙，移目与他对视：“怎么？魔修不该死吗？”
“……”疯二无语，这话跟“兼职”万里宗弟子的人这么说合适吗？！他还学了一招与自己功法不冲突的魔功呢！
“哦忘了，你也是万里宗的。”百冽芳拍了拍疯二的肩膀，毫无歉意地绕过碎石血滩，继续前行。
疯二默默跟上，看着脚下的血滩越来越大，忍住吐意，心中忐忑，若是刚才不敌的是己方，他现在……是不是也成为了肉沫了？
明明已经来这个世界这么久了，他还没有习惯吗？
正在疯二自省中，旁边百冽芳突然道：“你既然是万里宗的，可知晓那方罗是什么人？你家宗主为何会收他为徒？”
疯二一愣，收徒？
百冽芳见他疑惑，挑眉好奇道：“怎么，你是方罗友人都不知此事？”
疯二摇摇头，心中疑团大了几分，这方罗怎么一面一个身份，在同门弟子面前，他是新入门派的魔修；在魔门长老面前他是看守魔门兵库的天狐王；在这人面前，竟是百冽华的徒弟？
……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木梯之道上，方罗被一棵怪树阻挡了去路，在森绿的林中，这树伫立在方罗所行之路的正中央，道路两侧虽看似是自由林间，但左右实际上仅有二十米左右的宽度，走到边界便会被一股半透明禁制的阻隔撞回。
而这棵树上闪着的金色苹果，却让方罗移不开目光。
可能是奖励，但认不出果种，方罗就没有瞎摘。打算直接从旁路过，方罗优先扔出血雨签令，血雨灼不伤这树。好似海市蜃楼。
方罗小心翼翼走过。可就在他踏步入树后空间时，耳清目明的视角愕然看到树上一颗金果落下，方罗视线紧紧盯着，很害怕金果落地的瞬间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可就在这瞬间，身后传来突突突三声极其急促的脚步声，方罗意识到危险的瞬间弯身一个翻滚要扔出签令，脑后仍被人一记暗棍击中。
方罗视线当即一黑，倒在了地上。隐约的视线中看到一对陌生人的足尖出现在眼前。足尖旁边竟然伫着一根沾血的狼牙棒。
待醒过来时，方罗耳边出现一种咔哒咔哒的久违听到的键盘声。方罗莫名擡头，愕然看到自己面前熟悉的工位上放着自己的电脑。
方罗摸了摸桌子，无措地看向旁边的同事，那同事看着他睡眠不足的脸，瞥了眼他电脑道：“客户消息都堆满了，睡什么觉？昨天又熬夜打游戏了？”
方罗摸了摸自己的腰间，普通的衬衫长裤，哪里有他的签令筒和长镰绑袋？！就连体内和整个世界都没有任何灵力的感觉。他移动鼠标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是他穿越前的时间。
方罗摇头，蹭得一下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都翻倒而去，声音让周身不远的同事都侧目过来，但两三秒后都回到了自己的工作中。
只有方罗边上的同事莫名其妙看着他，“方罗你今天怎么了？怪怪的哦，不舒服吗？要不去跟主管请个假吧。”
方罗脸色惨白，瞪大了眼睛看着同事，抄起桌上的手机就大跨步跑进了公司厕所。
好吧，说实话，这种展开着实吓到他了。
……一定是幻境。
别开玩笑了，经历得那些怎么可能都只是虚无？合着一开始的那些现代人的幻象都只是新手教学一般的存在吗？
这里一定是幻境，但是要怎么出这个幻境？
按照常理，一般试炼的目的肯定是他有什么执念要完成、有什么心魔要摒弃、有什么恐惧要打散的。
可是，他潜意识中有什么执念？
方罗紧握着双拳，不知道啊。
站在隔间，掏出习惯性带出来的手机，解开锁屏愕然看到画面停在锁屏前的小说阅读界面，而画面中的小说内容竟然就是百圣之命的最后一章。
方罗倒吸一口冷气，他从来不怀疑自己的记忆，也最厌恶记忆操纵。这里绝对是幻境，因为他从来不会在工作的时候分心看小说。不是他自夸工作认真，而是他更喜欢不需要工作的时候，全心全意沉浸在小说世界中。
全身心……方罗心里一个咯噔。
不可能，他没有精神病，不可能幻想出那么真实的感觉。
可比起看电视，有多真实？
方罗想着，想要催动灵力运转功法，但周身的世界根本一丝灵力都无。以前天天运转的功法在这里都无法用身体来验证自己记得那些功法的每个细节！
他此前也读过不少关于幻象的书籍，归根结底，这些幻境也是阵术，既然是阵，找到阵眼就可以破除。而大部分幻象的阵眼就在于彻底破坏掉幻象中最为明显的假象。
然而一般落入幻象中的人，会很难识别出哪些是当时不可能存在的假象。
最为明显……最为明显，方罗看了眼自己的手机，若要说眼前最假的东西就是自己的手机了！这时候的他在工作绝不会打开一本都不是他最近阅读过的小说！
方罗想着直接将手机重重摔至脚下，屏碎后又再跺了几脚。然而四周并无任何变化。
方罗深呼吸一口气，看着地面瓷缝中那些真实过度了的灰尘，墙面外漆上隐约可见的漆纹，一切都太真实了。
面对现实吧，这里才是真正的现实……想要不平凡，从现在开始改变也来得及的，作为成年人，该从那些幻想的幼稚小说中走出来了。
突然，脑中出现这样的念头。脑海中曾经在奇景处御剑飞行的画面都隐约产生一种记忆的隔膜，好像真的只是早上做了一个特别清晰的梦一般。
方罗想到这里，都忍不住有些颤抖。他不想再在这里多待，不想再多怀疑自己了。记忆缺失或者紊乱，不论哪一个，他都不想在这个虚幻的世界中让自己怀疑自己有这些病。
方罗握紧了拳头，只觉得有一种仿佛割心的疼痛，他低头死死地咬着牙，脚尖狠狠揪地，仿佛要将自己扎入侧旁瓷墙上一般。
他心中涌出一股浓重的不甘与恨意。
将自己所有对异世的新奇、长生途中修炼的顿悟、结交好友的快乐、冒险的热血激动，包括……自己内心对穿越异世多年来深深的单纯的诚挚期待，一朝变为现实的那份超乎常理的绝对感动，全部以告诉你这是一场梦来收尾，不觉得太残酷了吗？！老天啊……
走出厕所，来到电梯间，按住22顶楼的数字。
看着电梯间中模糊的人形倒影，方罗心里嘲讽地想，如果这里是真实世界，公司园区明天恐怕要上网络新闻了。
方罗看着22楼的其他公司名字，走到楼道间的窗户口，神情坚定，这里一定是幻境，自杀就一定能回去了！要说最假的假象，那就是自己在这里！
但若假如这里才是真实世界，他就是舆论口中从幻想世界出不来的疯子了……
不，不可能会有真实世界的可能性，一丝都不会有。
方罗想着，攀窗咬牙纵身一跃，失重感没有他以前想象地那么痛苦或是令人惧怕，大概是在真正的修真界御剑时锻炼出来的。
果然那些经历绝对不假。毕竟，光是看电视看小说，可做不到锻炼真正的神魂与胆子。
方罗看着远方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建筑，仍是一丝灵力都调动不起来，不论如何，他一定要回去！
可就在这瞬间，方罗陡然发现，那远方的天空竟然有两轮太阳！其中一轮竟好似自己刚才闭眼前看到的那枚金苹果！
方罗此时才知道自己错了，大错特错！他应该早些从自己的思绪中走出来，只要走出来，擡头看看，他就能看到这个幻象中最为明显的假象了。
而在幻境中自杀，恐怕会导致精神体的永远死亡……其实这个幻象要破解并不难，只要自己不自杀。
……完了，他竟然因为一个这样低劣的幻境，亲手把自己真正地从异世界中强行剥离了出来。
啊，他是何等愚蠢啊！
满心的绝望与不甘如同打翻的酱油，弥漫在方罗的心上，方罗青筋爆出，手指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襟，他好恨啊……真是永远都无法原谅这样愚蠢悲弱的自己！
可就在地面就要贴脸时，下意识闭眼，剧痛没有袭来。
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道直震神魂的呼声，“方罗——！”
再睁目时，方罗看到了百冽华那精致到闪眼的俊容。方罗从来没有哪一刻，见到百冽华时候心中有如此这般的感动。
方罗黯沉的眼瞳中闪过了一丝光亮。
他伸手死死揪着百冽华的衣襟，感受到他胸膛的温热。死抓着他，愣是把自己的脸闷在了他的胸口狠狠吸了一口气。
百冽华衣服上有股淡淡的药草香气，与之前被他杀掉的那些幻象人物不同。
百冽华被他古怪的动作弄得身子一僵。
方罗来不及关注这些，他连忙看向四周，熟悉的秘林风景让他稍稍松了口气。这才发现百冽华正抓着他站在一头乌黑巨隼的背上，巨隼正带着他们从一片断崖的侧面，迅速往上浮空。他的斗笠也不知落去了哪里。
飞落至对面的断崖之上，黑隼便化为一道黑光钻入佩令中。
方罗注意到，那是灵兽印，即便是在这无法使用灵力的地方也可以召唤自己的契约妖兽。
思绪闪过，方罗感受着实心的土地，抓起一把草就往自己鼻尖凑，大自然的味道更让方罗安心了许多。
旁边百冽华语气微怒，“你刚才在做什么？！”
方罗没有应他，只是眼神飞速扫着四周，从天至云到地，四周很多细节迹象都能证明这个世界是真的，但刚才那处幻境的感受也过于逼真，让他此时心中十分不安。急忙要找些自己是在这个世界真实存在的证明。
“百冽华，这里是月渊秘境？”方罗突然擡眸大声问向百冽华。声音大的突兀，就好像戴着耳机的人在问话，仿佛刚才坠楼的呼呼风声还在他的耳边一般。
百冽华眉头微簇，给他极其俊秀的容貌增添几分冷意，但他没有给方罗遐想的时间，快速肯定他：“是月渊秘境。你见到了什么幻象？”
脑中想起刚才方罗睁眼时的那种枯死感，他伸手死死掐在方罗的肩头，“不论你看到了什么，这里是真实的。”
方罗吸了吸鼻子，点头，这时才觉得自己头皮剧痛，摸了摸后脑，一个肿包，指尖沾血。方罗连忙吞入一颗疗伤丹药就地开始打坐。
百冽华看着自己袖上被方罗头上滴落的血液染到的红色，神情更冷了几分。
但方罗没有打坐许久，他只稍稍调用了些许灵力发现是在木梯试炼中熟悉的阻滞感，而不是在幻境中丝毫没有灵力存在的朦胧感，确定可以修炼就算彻底放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