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匠会（六）
哲匠会（六）
第三场也很快就要开始，疯二远眺着擂台中的齐爱，突然对边上的方罗道：“好奇怪，为何金丹区中万里宗参与的弟子这么少呢？前两场都结束了好像都没有见到，第三场看上去……嗯，好像也没有眼熟的师兄师姐呢。”
方罗看了眼，没有说话。
与此同时，另一边卢长老身后有几名弟子语气不善地嘟囔道：“受限制的比赛，不如不上！哼！”
“自诩天下最为自由的魔修，参加试炼竟然还要忌惮他人，这是为什么啊！卢长老！”身后有弟子不甘心道。
卢长老遥看着远方，缓缓叹声道：“只是让你们莫要去挑衅敌视对方而已，没让你们首战都不上啊。想试的也大可以上去试试。若是能打倒张人允，也算是为魔……为万里宗扫去一个强敌障碍。”
身后有弟子当即扭头，“不去！想到一旦上场若是赢了，本与强者打得正尽兴，结果上最终团赛还要莫名其妙让着那个瞎子，就极其不甘心！”
“是啊，什么扫去强敌障碍，我看，不过是帮那瞎子扫去一个强敌吧！给别人当台阶的活，我可不干。”
卢长老听完也默默擦汗，心说你们以前给对方当台阶的活，可也干的不少啊，还都争抢着去干呢。
但他也没想说出来，不光是因为方罗带着覆目黑巾明显是有意隐瞒身份，还因为他如今作为万里宗的长老，也确实不想门中弟子再跟原魔门尊主有任何关联。
毕竟……目前魔修的风评不错，但是原魔门尊主的身上，总还是有些充满恶意的传闻。虽然百宗主不同意直接将万里宗与魔门尊主划清界限，但他、他们还是要提前做好打算的。别怪他们不念旧情，这也是为了万里宗好。
第三场就要开始，管事者也例行开始一场的赛前介绍，这次他也感叹，“嘿？真是不知道为什么，金丹区开始后，大量万里宗的魔修纷纷退出试炼。我们来问一问，这位同样登记在万里宗名下的弟子。”
众人的视线转至了齐爱身上，齐爱冷眼瞥向主持者，“我不知道，我不是魔修，我只是喜欢魔修才跟着加入了万里宗。天知道那些临阵脱逃的魔修在想什么。呀啊——仔细一想，果然还是我的师兄最有魅力了！冷师兄，我喜欢你！”
大庭广众之下的“告白”好似只是让底下打坐的冷月瓷微微挑动眉头，却是直接把台下的风气带歪了。
“那人变脸真快啊，有点微妙的恐怖。”
“是啊，万里宗……还真是什么人都收啊。”
正在哄闹中，突然有一人出现在了主持者的身后，他手中握着一只苹果，森森道：“闹剧唱完了没，可以开始了？”
蓝衣主持者也一惊，张人允！什么时候？竟然连他都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
愣了下，正式宣布开始。
开始的瞬间，张人允连手中的果核都珍贵地收起，在擂台中飞速穿梭，他所过之处，周围的修士都一一血溅当场，直接倒下，速度极快，身上弥漫着凶厉的气势，就像是一个从战场中厮杀出来的人。
方罗只能看到他并拢的五指横于胸前，他讽笑着，眼神中几乎带着一股莫名的狂热，兴奋地划过所有人的脖颈……要害之下，没能躲开的修士，则直接被正面一手刀穿透了胸膛。
方罗呆呆地看着场上，一名背对着自己的修士的后背中心，就有一个满是鲜血的手掌刺透而出。
张人允左手扶着对方堪堪倒下的身躯，右手肘肩一收，血液混杂着内脏，溅飞而出。
袖子被提前撸上半段，即便沾满血液，仍然能看到他的臂膀中横列着粗暴的筋肉形状，其中蕴含着凶横的无穷力量。
更为惊悚的，是在他的手臂上，有一道黑色纹身，那是证明着他是八埏棺堂内阁弟子的身份。本来散修盟八埏棺堂的名字就够阴间了，此时被血液浸染，显得八埏棺堂的标志更为阴森可怖。
而且黑色作为八埏棺堂“金、红、紫、玄”中最高段颜色，仅仅只有内阁中二十名精英有资格拥有，据说八埏棺堂每隔数月都有一次棺纹挑战赛，不得缺战。因此，最后在挑战中次次守住棺纹的人，都是实力极强的修士。
“哈哈，就没有点能打的人吗？真无聊啊。”张人允语气中甚至隐隐带着一丝调侃的寂寞之意。
场下所有人看着张人允那副毫无仇恨，近乎于残忍的嗜血眼神，都没能发出一丝声音。因为，在他手下被瞬秒斩杀的，不是什么其他地方的小喽啰，可都是一个个金丹啊！
与此同时，旁边主持者再次念出不可杀人的规则警告。
张人允笑着将倒在他脚下的人踢出擂台，血淋淋的双掌自然并拢，擡置在身前残忍地滴答着血液，他一脸无谓道：“失血过多而已，没有死在擂台上，就可以了吧。”
张人允说着瞄了眼四周，几乎所有人都敬他十步远，当然也有几个角落中的修士还在观望，还在伺机，像是捕猎的凶兽。不过，这种好玩的，他可以先放一放。
目前……更重要的，是享受此刻几乎所有人对他的恐惧表情，啊——强大，真是太棒了！
张人允一步一步，慢慢走至擂台边缘，乖戾的眼神扫过台下，好似是在寻找着谁。
方罗也看呆了，但是心中却没有任何恐惧之意，反而有种莫名的酣畅感，激起了他全身的颤栗。
不知道为什么，方罗看着张人允的笑意……他竟然能明白那种感觉。
杀人一旦慢了，就会产生悲怜之感，影响正常的心态；
如果让对方求救出声，表情惊惧，也会下不了手；
而不是亲手杀掉，就会有种可能没杀干净的错觉。
但是面前这人的攻击方式，掌掌入肉，温热的血液顺着指尖流淌而下，恰恰可以体现出那种最纯粹最原本的杀意，不带任何同情，没有其他杂念，就是一手绝杀，斩断任何善念，直接带给敌人死亡，给予围观者根本无法对抗的黑色深渊般的绝望。
“呵……”方罗咧嘴莫名笑出了声音。
张人允此时也看到了他，脸上的黑巾挡住了他的眼眸，可是却遮掩不住方罗脸上的笑意。
“哈哈！”张人允突然笑而转身，声音尖脆，好似因为过度激动从喉嗓中极度忍耐着什么的笑声，“我就知道，你和我是同类。”张人允低低呢喃了句，就转身去寻找自己的猎物。
……
这场比试，最后毫无悬念，胜者是张人允。虽然最后也有几位修士包括齐爱也给张人允造成了一臂骨折的伤害，但是最后仍然被击碎了瓷石，失去了资格。
方罗看了眼天色，竟才至黄昏，据本地人说，正常情况下，哲匠会首赛就要持续两天时间，晚上的擂□□有的“岩浆火山夜景”也极为好看，然后第三天才能到最终赛。
而这次，竟然首赛直接都在第一天结束，第一试炼的谢一时和第三试炼的张人允“功不可没”。
最终团赛安排在第二天，方罗和疯二就带着齐爱他们，与张神踽道别，打算先回门派休养一晚。
张神踽的师父临走前，看着方罗突然出声：“小子，明天你要上场的吧。”
方罗点头。
张神踽师父坐在轮椅上，虽脸色有恙，但风姿绝绰。
方罗和疯二看着他，心中都同时觉得，之前还听张神踽说身上还有旧伤，那此人在正当年时，必然也是极为不凡的角色。
张神踽师父目光灼灼，好似能将方罗看透，“切莫与张人允一队，他心有魔障，与他共战，会杀掉你心中最根本的人性与善意。”
方罗愣了下，点头致意，没有多说什么。
回去路上，疯二看着方罗好奇问：“你明天打算与谁为伍？谢一时天才强度，手持一方盘天印，他都没怎么露招数，光是震慑之威就淘汰了大半人；那胖大师也是个难打的，更别提还有可怖的张人允……”
方罗摆摆手，“这还轮不到我来操心吧，金丹场的胜负比试我有时候眼神都跟不上，一个筑基弟子只有被他人选择的份啊。”
“倒也是。”疯二点头。
待他们回到万里宗宗门入口，愕然看到之前新粉饰了斑驳战迹的崭新墙下，悠然靠坐着一人，见到他们过来，他凤目微擡，一丝凌然的刺骨尖锐杀意拂面而来。却在下一个弯目一笑的瞬间，杀意陡然消散。
“不要紧张。”那人说着突然朝着他们两人分别扔出一个红彤彤的苹果，“这位修士，登记的名字，是叫方罗吧。明天，与我一队可好？”
方罗挑眉，“我们不是同一个辅助场的吗？”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长武、短兵和辅助各一个更有助于团队赛吗？
张人允嘲讽一笑，“打得那么狼狈，连个像样的防御术都不会，方修士觉得自己哪点称得上一个战斗辅助？”
“……”方罗无语，莫名其妙被陌生人教训了。
“你也知道我打得烂，那还选我？”
张人允一手拿着咬了大半的苹果，随意地指了指方罗道：“方修士可否听过一句话：做善事看实力，行恶事选性格。”说着朝着方罗顽劣一笑，“最终战上，自然要找些同类。”
这人果然有点意思，方罗忍了忍笑意道：“跟我一组你可得做好输的准备。你也看到了，招数使用次数有限，且才筑基初期，与金丹修士的实力差距太大。”
张人允突然身形一闪，逼至方罗的身前，一手搭在方罗的肩上，低头贴耳诱声道：“打不过，就做好杀了他们的打算……真想看看你非遮目时的杀人模样啊~”
说完张人允便多看了眼疯二，好似想说些什么，却又好像顾忌着什么，还是直接离开了。
方罗怔怔地朝前走了几步，旁边疯二一直默不作声。
方罗回头，满脸疑惑：“他什么意思？做着杀人的打算就能赢过他们了？”
疯二想了想，“大概是在说哥哥性子太平和吧？”
“什么意思？”方罗又问。
疯二愣了下，这人竟然没有自觉吗？想着干脆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方罗莫名其妙，他也懒得去琢磨张人允单纯只是看出了自己不想杀人才退步拉开距离的所以这么一说，还是误以为自己有其他心理上的善恶挣扎所以才这么一多嘴。想到之前张神踽师父的告诫，好似也有更深的言外之意一般，方罗只想说，他们还真是都太看重自己的价值观了。
方罗自觉自己心无大仇，杀人也只是因为想要变强，觉得这是最强之道而已，他不喜欢考虑太多的善恶对自己的影响，因为杀人在他心中都不算什么突破人性的大事，他的善恶观自然也不可能有多符合大多数人的价值观。
瞥了眼边上的疯二，这小子看到张人允今天疯癫的表现，好似也对张人允也没什么排斥感，不说阻止他跟张人允一队了，完全无动于衷一副看热闹的态度，估计也是个心大的。
想着再次对这人产生了些许兴趣的感觉，多嘴问道：“疯二，你对杀人这件事什么态度？”
疯二茫然，“你想杀谁？”
好家伙，这小子竟然直接跳过自己是单纯想议论下这件事的可能性，直接以为自己的言外之意是先问问他什么态度，准备想喊他一起去杀人了。这人，心底的善念可估计也不会比自己多多少吧！
“……不用说了。”他已经知道他的态度了。
两人交流着，却都没有发现身后远远地跟着的三个鬼祟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