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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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方罗早早来到不异峰的授课堂，发现人迹寥寥，颇大一个厅堂，大致只有零散七八个人。开的是阵法课。方罗听得云里雾里，看边上几个人听得认真，就也不去打扰。

待授课结束，方罗赶紧拉着不远处的师姐询问这授课的模式。

那师姐见他是新来的，既然被客客气气地问到，三两句的事情，也不吝啬言语。

每日均有不异峰的师长轮流授课，内容各不相同，阵法符器、炼丹炼药、筋脉功法、术法手诀、降妖驯兽、奇闻异术、体术武法均有，七目互相轮换。

其他不同峰头的科目也大致如此，只是各峰师长风格、熟习与偏好不同，导致各峰的教习内容也各有侧重。

众所周知，古质去的凰骨峰便是门内专司炼丹的峰头。

而不异峰有个硬规则，每周的授课所有人必须来三次，否则就会被视作不服管教，直接赶出门派。其他峰头都没有这样的权限，顶多逐出峰头，从有归属的外门弟子沦为无靠山的外门弟子。而只有作为惩戒峰前身的第十四峰，拥有这种权力。

方罗正听那师姐说着，两人走出侧殿，就受了不少目光的打量。那师姐好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新弟子她这几日基本都有见过，哪有半途入峰的？她这才后知后觉探问方罗的名字。

“方罗。”方罗虽然不擅社交，但也不是个喜孤僻之人。

对方一听，眸中略有讶异，但也知趣没多问。方罗与她道谢离去后，就有不少人上来问询刚刚那位面生者是什么人。

那百真君的弟子方罗在不异峰求师的事情就这样传了出来。这也间接导致了来授课堂的弟子数量每日大幅度提升。

虽然也有影响到方罗，但大多数人也就是好奇地在边上看看，方罗面冷，给人以疏离感。而且修真者大都看实力，大部分人发现他修为这么低，而且惨到明明有师父却还要来不异峰求学，衡量一二，觉得就算与之交友也不一定有什么好处，便也没有去扰他。

方罗这几日还算安生，每每课完，他都得厚着脸皮拉着师长问一大波修炼的基础。但是，那些师长各有性情，能被他“赖上”的，只有教习“体术武法”的楚广师长与教习“奇闻异术”的峰主净妖师长。

前者楚广师长修武不修真，来上他课的弟子就没几个，见有好学者，楚广师长也“乐意”帮他解疑。方罗还特地求师长给自己列了一份针对□□的每日锻炼清单。哪怕来到了修真界，现代人对于“肌肉就是力量”的刻板印象可是刻入灵魂的存在。

后者净妖师长本来就热爱拖堂，就算没人问疑，他都要点名几人留下。

毕竟是峰主，即便仅仅教习“奇闻异术”一课，他也要总管全峰的弟子。就好像教美术课的班主任也会关心学生的思想品德一样。

第二周有次上完净妖师长的课，方罗也照例留下了。看着周围几个被点名留下的人，修为有高有低，但性子都挺猖狂，顶嘴起来很是不服管。

“凭什么修习剑法还要搬石砍树？！怕不是把我们这些弟子当做苦力仆从了？”

方罗听着就明白了，说到底，那些有幸修炼的弟子，哪个不是在俗世间有家世背景的。如今那人，是纨绔闹性子了啊。

“严倾，《宝镜剑法》要求修炼者重视身法根基，你们既不听楚广师长的教诲，我便亲自来教你。”净妖师长神情温和，语调也让人听不出喜怒。手中拿出两柄木剑，扔出一柄给那名为严倾的弟子。

木剑好似十分沉重，严倾一入手便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净妖师长淡淡道：“肌腱无力。”

严倾面有尬色从地上爬起，维持战斗姿势，准备迎击净妖师长。

“势未至位，根基不实。”

净妖师长一剑出手，严倾便被打摔在地面。

“反应迟缓。”

等严倾再度被打倒几次后，竟然趴在地上，不肯起来了。

“性子软弱，意志不坚。”净妖师长又道。

莫名地，净妖师长看上去温文可亲的样子，但那双眼眸盯着自己，语调平淡地说出一个又一个的词句时，却让人心里发寒。就好似对方在数着自己还能生还的时间一样。

哪怕那严倾脸皮再厚，此时也很是不堪，生怕那师长又说些什么贬低之语。

“师长以大欺小！”旁边有几人控诉道。

净妖师长神色一冷，瞥眼过来，就让几人噤声。他们没有感到任何神识上的压制，但就有一股无名的气势，逼得他们不敢多言。

“如今还只是欺欺你们，就已经这样受不得了吗？以后若有人要杀你们，杀人者可会听你们任何解释的言语？！”净妖师长语气陡然一重，朝着一旁观战的几人扔出数把剑。

“一同来吧！非使剑者可以自己的法宝代替。便让我看看你们到底有何本事，敢如此偷懒。”

几人互看一眼，倒也果断得拿出自己的护身法宝，一同袭上净妖师长。但都在数秒内被净妖师长一手持木剑打倒，甚至一丝灵力都未调用。

“再来。”净妖淡淡道。

几人愣了下，倒也乖乖站了起来。

净妖师长却一反常态，见其中有几人因为受伤导致躲闪姿势怪异，就猛对着他们的伤处打。带着一股要将他们打残的气势。

那是一种很恐怖的感觉，正常的师长，冷着脸与弟子互相切磋，多来几次也不至于害怕到哪里去。但当一名师长，死盯着弟子的伤处打，好似见着猎物的猛兽。不禁让弟子们心下开始怀疑，这位师长是不是有着变态的癖好，是不是在享受残虐他人的快感？！

这样的猜测，让每个被当成猎物的弟子都有些唇齿发寒。

一旁观战的方罗也觉得很是惊悚，不禁觉得，这位师长是不是性格太恶劣，所以才派来专门管这些难管的弟子。

总之，别看这位师长神情温和，一旦开始授课，就极其认真，简直可以用“热血”来形容。

整整一天，在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摧残下，几名弟子虽然没受什么重伤，但看着净妖师长的眼神中，多了一抹浓浓的忌惮，有的都甚至在想，要不下次课别来了。

“下次若敢缺课，我会追入你们居住的峰头。”好似知晓他们的心理一般，净妖师长淡淡道。

“不敢，弟子不敢。”几个人都纷纷道，逃命似的离去了。

净妖师长冷笑一声，回头却看到方罗还站在一边，愣了下，好似教学太过投入，把这个莫名其妙主动留下的弟子给忘了。

方罗看着他授课结束后，精神奕奕的样子，不禁觉得这人是不是从那种“残虐”弟子的行为中汲取了什么精神能量。心里也有些许不安，这怕不是真的是个变态吧。

“你有何事？”净妖师长淡淡道。说着，好似想到了什么，又出声问：“目前通了几窍？”

上次方罗课后就问了净妖师长关于他自己找不到体内九窍位置的问题，所以他才这样问。而且，他对这弟子着实有点印象，毕竟，楚广总在他耳边抱怨，有个烦人的弟子把他当成了什么万能师长，连身体的基础xue位都跑来问他。本来每天乐得清闲，但有人好学，怕落得个被人议论未尽师长职责的闲话，再嫌烦也只好尽力解答。

“按照师长的指导，弟子仍未找到九窍之处。不知能否请师长帮忙看看。”方罗道，他明明按照上次的办法，回去仔细查探了灵力走势，但真的没有看到任何不通之处啊！

“竟愚钝至此？”净妖师长呢喃了声。

方罗垂眸，也没去跟他回嘴了。

“你运功我看看。”

方罗点头，当即在他面前打坐。将心法运行完一遍后，睁眼看到净妖盯着他，“你修习的为何不是《炼水诀》？”

方罗一怔，连忙道“绝不是嫌弃师长赠予的心法！只是弟子觉得，既身为杂灵根，前途已然一眼可见末路，那凭自己喜好选取心法属性也未尝不可。”

“胡闹！”净妖师长身上气势一涨，“若全由得你喜好来，还要师长做什么引导？！你水灵根最为粗壮，其余灵根日后在修习中，均应成为辅助或抑制的一方。杂灵力的任何一丝，都有可能影响到升阶的过程。若能寻到珍丹灵物提纯灵根才是最好。若寻不到，淬炼主灵根、抑制相克灵根才是修炼主道。”

紧接着，净妖师长将灵根与修炼的原理侃侃道来。

方罗听完也有些明白，是他一直以来小看了修炼者的灵根资质，修士吸收自然界的五灵元素，灵根在体内将其转化为对应灵力。而这个过程，不是灵根自动的，是需要修炼者自身利用功法分炼的。

灵根越粗壮，分炼出的灵力则越凝萃，使出的术法则更为有用。而一旦分炼错误，杂元素便会在灵根中成为杂质，在体内积秽，污染灵根。

而杂灵根修真者，打坐时所有的灵力都亲近于他，所有属性的灵力都会被吸收，分炼不纯熟，引入体内灵根的灵力就驳杂不堪，不好好引导，最终就将导致五灵根均被堵塞。

功法也有受限，有双灵根适用的属性功法，但对于三根及以上的灵根资质，功法分炼时，注定会有一种及以上的属性灵力得不到引导，在其余灵根中形成杂质。

而单灵根者，本身是单灵根，只亲和一种灵力，体内只会引入一种灵力元素，所以才是修炼的最佳资质。

对于多灵根者，任何一丝细微的灵根粗细差距都有可能成为修炼途中的大瓶颈。像方罗这样，根据自己的喜好来选择较细的灵根来修炼，简直是给日后的修炼养成大麻烦。

净妖师长说完见他有所理解，还是叹了声，朝他伸出一只手道：“伸手过来。”

方罗愣了下。

净妖师长解释道：“照理你未入我门下，我不得查探你体，但你若继续下去，就离修炼之途越远。我会将你近日所积灵力全部逼空，排除灵根杂质。以便你重新开始。”

方罗没有伸手，万一被探入灵力，发现了他是魔修可怎么办？！他这几日可也知道了，修士要护住自己的命脉，不让他人灵力探入的！

净妖师长见他不肯伸手，以为他是舍不得自己修炼出的成果。直喝道：“莫要固执！不过炼气一层，废去有何可惜？！我也可一路查探你的九窍，带你亲身认识一下九窍所在。”

“……”方罗纠结得要命。一方面感觉这师长不厌其烦教导非他师门的弟子，仅仅属于他峰头，就能得到这样悉心的指导，很是感动。一方面又害怕被发现是魔修，直接被打死当场。

但修炼总要有个开始，去找魔修求师的风险可比在这里重新开始要大了去了。信任这种事，总得有人迈出第一步吧！

忖度再三，方罗胆子一横，死就死，若不能修炼，弱鸡一个，出去不也是死吗？！拼了！

他其实这几天也是急了。在隐渡门还能勉强混口饭吃，但当周围人的气势越来越让他无法看透，自己就好像生活在异界巨人森林的蚂蚁，那种无助无方向的茫然，让他对实力更是饥渴。

净妖师长看着他带着一脸英勇赴死的神情，默默无语，搭过手将灵力探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