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最后，这次打架的经历也算是福祸相依。
要说让韩林彻底放下恩怨，是不可能的。时湛很清楚，他们之间永远不可能和解。
他和自己也还没有和解。
日子还在按部就班的过着，每一天都平淡却满足。农历年悄然来到，一大清早，凌准和时湛两个人就去了趟超市，买了一后备箱的食材带回了家。
时少爷和凌准今天穿的都一样，宽松的红色连帽卫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时湛今天破天荒的下场帮着徐景媛忙活起来，可是他只会洗菜，别的不会。
他手里捧着一把芹菜，看着凌准把自己红色的衣袖撸到小臂，露出半截白皙的小臂，正熟练的揉面，揉完又擀饺子皮。
时少爷不解又崇拜的问他：“你这都是什么时候学的啊？”
凌准手下揉面的动作没停，说：“小时候就会了，徐阿姨来家里之前，没人管我吃喝，只能自己做。”
时少爷突然有种戳了他哥痛处的内疚。关于凌准的过去，整整十年以来，他从来没敢问过，凌准也从来不提。
每年清明节，如果凌在洲有事情，凌准会一个人去墓地祭拜他的母亲。东西从来都是提前买好的，他只需要过去。
除此之外，他从来不会去也不会提。包括祭日，时湛也不知道是哪一天。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凌准对他无微不至。而现在，时湛想要对凌准好，想要回报，想要关心他，却笨拙的不知道从哪儿开始。一不小心就又说了不该说的话。
时湛洗碗芹菜站在原地束手无策：“那我能帮你干点什么？”
今天晚上凌家的亲戚们都会来，每年除夕夜时湛总是笑的脸发僵，再收获一堆红包。大菜都是徐阿姨在做，他哥包饺子，只有他啥都不会，再不揽活就只能当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小孩儿了。
“不用你做。”凌准说，“客厅坐着吧，过会儿他们都来了，你就有事儿干了。”
凌准话刚说完，没等时湛反驳，门铃就响了。
凌准的大姑一家最先如约而至，大姑看见时湛笑的见牙不见眼，拽着他的手给了个巨大无比的红包。
时湛的任务是陪他们唠嗑，捎带手给他们带孩子。等二姑家的小孙女来了，还要辅导两个外甥女写寒假作业。
平时在学校里走高冷少爷路线的时湛现在宛如一个社交恐怖分子，一会聊人情世故，一会聊人生理想。笑的他脸疼。
饭桌上，凌家的大姑父给两个小辈也倒上了酒，而且是白酒。
“咱家这两个小辈，也都长大了啊。”大姑父红着脸举着酒杯笑谈，“我记得是小准大一点儿吧？快成年了吧？”
凌准说：“嗯，下半年成年。”
说完话，趁着大姑父闭着眼好像在醒酒，凌准趁乱把时湛那杯白酒倒在了脚边的垃圾桶里。
“小湛比小准小多少来着？”大姑父诧异，“诶？酒喝完了？也不吱个声啊。”
凌准赶忙一只手拦下他倒酒的动作：“姑父，小湛这几天犯胃病，挺严重的，喝不了太多。”
酒桌上喝多了的男人从来不讲道理。时湛隐约看见大姑骂骂咧咧的在桌子底下掐了大姑父一把，他才满满的拿走了那瓶五粮液。
作为小辈，凌准在这种时候颇懂人情世故，他和凌在洲两个人轮流跟大姑父二姑父周旋，没一会凌在洲也上了脸。
时湛一只手在桌下握住了凌准，攥的紧紧的。
大姑眼看着一桌子男同胞马上就要被自己家没出息的男人灌得烂醉，赶忙按下酒瓶子扯了个话题：“人家两个小孩还要学习，灌他们做什么。小准小湛啊，这明年就要高三了，准备考哪儿啊？”
凌准和时湛是第一次在饭桌上被各大亲戚们提问这个问题。凌家家风思想一向开放，前几年想着离高考还远，从来没人关心这个问题。
时湛以为自己差点就能逃过这种世纪难题了。
凌准刚才连着喝了几小杯，现在看上去一点事情都没有。此刻却好像被这问题难住了一样。
时湛觉得自己的左手登时被凌准握的更紧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过烈酒，凌准的嗓音开口相比刚才有些沙哑：“t大吧，准备学计算机。”
“这可是金饭碗的专业了啊，现在互联网可发达了。”二姑问，“那小湛呢？我记得你成绩也很好的。”
凌准还握着他的手，不知道是谁的手心滚烫，他比时湛更快地接住话题：“他也是。”
时湛转头，眼底闪过一分惊讶。
凌准忽视掉他的举动，认真的回复刚才的问题：“考一个学校，我们说好了的。”
吃完饭，凌家的长辈每年都会在除夕夜留宿在凌家的别墅中。客房刚好够放下这么多人。
喝醉了的人很烦，凌准不想呆在家里听小孩哭闹，听老男人们打鼾。他和时湛穿好外套，出了门。
临走之前，大姑在门口叮嘱他们：“十二点放烟花，吃饺子，要回来的哈。”
时湛答应下来：“知道了姑姑。”
“喝多了没有？”时湛一手牵着凌准，一边闪到他眼前观察他的状态。
凌准无奈的回答他：“你以为我是你？”
时湛笑了：“别站在外面吹风了吧，好冷。”
凌准没接他的话，手下却很自然的把头的羽绒服帽子扣上。正牵着的手被他顺便捞回了自己的口袋里。
“快点，回家。”时湛拽着他掉了个头，“有事跟你说呢。”
时湛把他带到自己家大门口，没被塞进口袋里的右手在密码门上一通乱点。之后又把握的紧紧的左手拿出来。
凌准问他：“你干什么？”
时湛小心翼翼的用双手包裹着凌准的右手，掰开凌准的大拇指，对着密码锁的指纹区，毫不犹豫的按了上去。
时湛一边操作一边问：“你那天晚上过来，是输的密码。”
“那样太慢了。”
“——输入成功。”
时湛笑嘻嘻的看着密码门屏幕上显示的绿色对勾：“这样就快了。”
冬季的夜漆黑且寂寥。只有家家户户的院子里被装潢布置，才带来了年味和敞亮。
他站在北风里看着时湛，总觉得眼前的人才是点亮四周的光。
凌准一直都有时湛家的密码，只是他每次来都会提前给时湛发消息叫他下来开门。
他总是很在意这些，从很早的时候就是。总是害怕突然闯进别人的生活，总是害怕无形之中带给双方的困扰。
仅有两次的擅自闯入，一次是因为半夜接到了电话。还有一次，是因为害怕时湛喝完酒之后出事。
一直在规劝自己学会克制、不要越界的凌准，今天被他最在意的人，主动交付了一切。
“发什么呆啊？”时湛用手在凌准凝滞的眼神前晃了晃，“进屋。”
时湛牵着凌准，将时家别墅的每一个房间的灯全部打开。
除夕夜要灯火通明，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最后他们走到了三层的阳台上，时修宴养的摇钱树上挂满了彩灯。又土又潮。
“我爸买的，死活让我挂上，还要给他拍视频。”时湛说，“土死了，老男人。”
凌准看着时湛，突然觉得想笑，小少爷以前跟他话多，但从来不说诸如此类的废话。
“你自己挂的？”凌准问他。
“嗯。”时湛从阳台角落的箱子里拿出来两包不明物体说，“看你最近，编程比赛太忙了，都没空吃饭睡觉。”
凌准的编程比赛是为了保送专业才报上的，最开始他犹豫过很久要不要去。直到发现时少爷到处躲他，索性也不再难为自己，也不难为时湛了。
正说着，时湛肉眼可见的失掉了一部分兴致。
凌准不经意的挑了挑眉毛：“想问什么？”
“没什么。”
时湛打开两包黑色包裹，里面是小型烟花仙女棒。
这是他爸爸网购送回家里的，给小辈们玩的。花盆旁边还有时修宴留下的火柴。
时湛在一片灯光中划开火柴，点燃了两支仙女棒。
细闪似的火光在两人之间跳跃，烟火燃的很快，好像没多久就要燃尽。
时湛口是心非，他有太多想问的了。
然后他就听见凌准笑了声，说：“跟周晚颐走得这么近，是我故意的。”
时湛眼倏地瞪大了一圈，发出疑问：“什么？”
“圣诞节收到她送的礼物，也是我安排的。”
时少爷肉眼可见还是很震惊，下一秒却又倔强的反驳：“谁问你这个了。”
“你不就是想听这个吗？”凌准说，“都是我拜托他们安排的，也得谢谢的你好兄弟。”
话聊到这，时湛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凌准言外之意是，他们在一起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是有人故意在引他上钩。
烟花燃尽，时湛丢下两根签子，开口问：“你故意让我以为是人家想追你？就为了......”
“嗯。”凌准大方承认，“是啊。”
在时湛一片语塞中，凌准解释道：“你思想成熟的太晚了。一开始，不想引导你，知道你可能会因为从前的事情，接受不了。”
时湛沉默在原地，这些事情永远都会是他心里最大的一道坎，怎么过也过不去。
可凌准早就知道这是喜欢。
“那然后呢？”
凌准说：“然后，发现你可能也喜欢我。但是我不能妄下定论，我得确认。”
“一边确认，一边又矛盾。”凌准垂眸，像是在诉说一个漫长的故事，“太喜欢你，又太害怕伤害你。”
“可是我要是不短暂的扯你这一下，不知道你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多久。”凌准说，“你从小就是这样，知道怎么样做招人疼，知道我吃哪一套。”
“偏偏你自己不明白。一边招惹我，招惹完就溜之大吉。”
时湛听着凌准说，听的就像是心里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凌准克制了几天几个月几年，他什么都不知道，自以为是的靠近又逃离，多走一步都是两败俱伤。
“那我不后悔。”时湛有些得意的说，“我这半个月遭的罪值。”
凌准不满地问他：“现在骗到手了，都不叫人了？”
“不想叫，谁叫你找人忽悠我。”时湛说，“你想想办法吧。”
凌准一把将他推到身后的客房中，将落地窗帘拉上。别墅里的地暖很足，动几下就觉得燥热。凌准直接扯掉自己和时湛身上的卫衣，露出里面的短袖居家t恤，一黑一白。
他将时湛扑坐在床上，弓着腰用气声问：“你要不要去问问他们，我平时有多惯着你？”
“哥。”时湛吮吸着凌准肩颈处的气息，“你酒量不太好。”
这句话像是激怒了凌准，又好像是他已经隐忍了太久。现在他一秒钟都不想犹豫，直直的用唇瓣堵住了时湛的嘴。
时湛将两只长臂环住凌准的颈部，热烈又主动的和他拥吻在一起。他双眼轻轻合上，像是置身于冬夜的柏木林中，一时鼻息间竟只剩下了冷杉的味道。
时湛从激烈的亲吻中好不容易找到了喘息的机会：“哥，你身上好烫。”
时湛的额头抵在凌准的下颌处喘息，凌准说：“你也说了，我酒量不好。”
“终于肯叫哥了？”
时湛耳根处的红晕蔓延开，直接覆盖了整个脖子。他迷迷糊糊地说：“叫了能多亲一会儿么？”
凌准毫不犹豫的满足了他这个请求，直到他亲的时湛连面颊都开始发红，马上要喘不过气。
直到翡翠嘉禾的世纪钟敲响，直到楼下的鞭炮声刺破了黑夜。
“哥。”时湛气喘吁吁的搂着他说，“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