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退两难
进退两难
一节物理晚自习给时湛上的心浮气躁杨悦的雷霆怒吼显然没有震慑住见多识广的时少爷。
比起带电粒子,他还是更关心塑料袋里装的是什么。
下课铃一响,同学们陆续开始收拾书包,教室里又变成了下课时的喧嚣,时湛还没来得及弯腰拿袋子,就听旁边的人开口:“时湛....你,你紧张吗?”
这一句话把时湛问的发懵,刚弯下腰伸出去的手不自主收了回来,他有些愣愣的回复:“紧张什么?”
身旁人答道:“保送名额啊,你们学霸不是都比较....看重这些吗?”
时少爷一头雾水,就这一句话,他不理解的点有很多。
他起初奇怪,开学两天,他都没有和同桌说过一句话,更没有自我介绍,但他后来发觉,自己被点名那么多次,这人知道自己的名字也正常。
其次是不爽,他不喜欢别人给他盖学霸的帽子。
时少爷心思直,心说起码得先礼貌认识一下:“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他总觉得他的同桌是受过什么不好的刺激,说话声音小,而且从来没有直视过他。
“我叫冯路泽。”
“冯路泽。”时湛字正腔圆的重复了一遍,想了想还是轻拍了拍他的肩头,这本是男生间表示友好的再正常不过的动作,可冯路泽下意识的耸肩把时湛吓了一跳,他疑惑又尴尬的接道,“你不用害怕。”
“成功的方式有很多,杨老师只是想让咱们收心。不保送还可以竞赛,不竞赛还可以自考,咱学校每年有二三十个都能进t大p大,有的是机会。”
话音刚落,一道清冷的人声划过:“走吗?”
时湛手下把凳子推好,觊觎了一晚上的神秘袋子拎好:“走。”
时湛没有多说哪句话,也没有回头再关注冯路泽任何的表情,只留下一个背影。
他跟在凌准身后的背影,就像一个被一直保护着的孩子,不管过去了多少年,改变了多少事,都还是一如曾经。
夜幕早已降临,翡翠嘉禾大门到家还有一段距离,早秋的北风吹的枯叶沙沙作响,湖心的桥上的灯还是把湖面映的金光闪闪。
时湛跟在凌准身后,能看到他被风吹动的发丝。
“哥。”时少爷安静了一路,还是没忍住开口。
闻声凌准慢了两步,和他并肩:“嗯?”
“买的什么啊?”
“自己打开看。”
时少爷总觉得走半路上突然立定开箱这种行为做起来很傻,但他此刻脑子控制不住手,借着桥上的木柱子就打开了袋子里的盒子,凌准就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等着他打开,等着他看。
盒子里是完完整整的一小个芋泥爆浆蛋糕。
“所以你消失一下午就是去买这个了?”时湛有点吃惊,“不是不许吃甜的吗?”
“嗯。”凌准淡淡回答道,“低糖的,可以吃点。”
时湛一回头对上他的目光,两人眸底都是亮晶晶的。
一个是惊喜,另一个是满足。
时少爷一路上都沉浸在一种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情绪里,就像是喜悦和感动交织,又掺杂着点自责。
这是他从小到大最喜欢吃的甜品,店开在市区边儿上,没有外卖,坐地铁也要五六站。
大部分时间是时修晏回来的时候会顺路给他带,他不是不知道,低糖的蛋糕是需要提前预定的,现买现做。
时少爷这一路心不在焉,脑子里的事多的要溢出来。
“到了。”凌准一只手把险些走过头的时湛一把拦回来,“回去吧,药不用吃了,多喝点水。”
“知道了。”时湛乖乖答道,好像又觉得不够,“你也早点休息。”
“嗯。”
凌准站在原地看着时湛进了家,关了门。才把目光从空荡一片的邻家院子的草坪上挪走,开了自己家的门。
时湛按照惯例洗完澡已经十一点了,又靠着他哥给买的小蛋糕解决了温饱问题,拿着几套理综题往书桌上一丢,然后坐下深呼吸,怅望着天花板。
他的卧室不算小,内置卫生间和衣帽间。时少爷自己本来有个巨大无比的书房,木质的办公桌能放下他六科教材,可他偏偏不待,一身反骨的在自己的衣帽间里放了张小写字台。
家里太大,也太空。
他总是盼着时修晏回来,后来发现盼不到,他父皇大人实在是太忙太忙了。
时修晏是离市区最远的郊区中心医院急诊科的主任,时少爷也理解,他的地位远次于老百姓的身体和生命。
今天杨悦讲话的时候他走神,只听见了出国不出国的一句话。冯路泽后来的话也有些点醒了他。
出国是万万不可能的,他不能和他爸一样,不顾家,永远把自己游离在家庭之外,他妈妈当初和时修晏离婚就是因为这个。
更不能和他妈一样,崇洋媚外,一走就是十年,心安理得的定居在了海外。
害得自己差点成了孤儿。
再说保送,他自己心里门儿清,他必然是拼不过凌准的。
但是......
他又想和凌准在一起上大学。
因为什么,时湛说不上来。只是觉得站在这个人身后,就有底气,有力量。
是凌在洲和凌准给了他十年来缺失的所有安全感。
他只有一条路就是竞赛,理科竞赛。
期初联考的全市各科排名对他来说极其重要,竞赛他开始的越早越好。
时少爷的优点之一就是从来不存在拖延症,说来咱就来。
纵观数理化生四门,他的强项目前在于数学和化学。比别人的优势便是进度超前,数学已经自学到了洛必达法则在导数第二问的用法推导,化学更是直接勇闯有机夺命岛。
时少爷一把翻开一本化学材料,先学着再说,具体搞哪门考完试再决定。
毕竟到时候免不了听他哥和凌爸的意见,凌准断层霸榜年级第一一整年不说,凌在洲更是远见过人的头脑型商人,永远能给孩子们最到位最有含金量的建议。
一本题刷到半夜十二点,时湛揉了揉酸痛的颈椎站起身来到窗边。
海江大桥周围已是空无一人了。
夏天又过去了。
过了炎热的酷暑,不再拥有晴日的闷热和温暖的晚风,人们便也不再留恋四季可见的海江美景,冷风时节,就是要早早睡觉。
但高中的学生没有资格说这话。
转天时湛就报名了实验中学的化学竞赛队,凌准报的是物理,这样周五本没有晚修的时间都被竞赛课填满。
他把更多的时间分给了化学,譬如政治,根本连背都不背了,反正参加的是会考,这在他们眼里是有手就行。
一下课看着无精打采却还翻着一本化学教辅的时湛,段之途问他:“时湛,竞赛报的什么?”
“化学。”
“诶,巧了不是,我也报的化学。”
时湛被有机推断题搅得头昏脑胀,没心思回他,另一边是余光看见,冯路泽,他这个奇怪的同桌,总是用奇怪的眼神瞥他。
段之途话音刚落,广播大喇叭里张主任的声音响起:“请高二年级时湛、段之途立刻到一楼会议室开会,请高二年级时湛、段之途立刻到德育楼一楼会议室开会。”
时湛十分不满,皱着眉丢下笔看了眼手表,还有五分钟上课,并且下节课是政治。
他不是担忧会落下什么课堂内容和知识点,而是他们班的政治老师,屈作玉,人称灭绝师太,以爱找茬不讲理风靡全高中部。
“走吧。”段之途给时湛一个眼神,“张卤蛋唤咱们去的,她肯定也听见了。”
时湛想了觉得他说的对,于是没过多犹豫,头都没回的就去了。
他没回头,没发现自己放在书箱里最上面的政治书,在教室的一片喧闹中,被旁边人默不作声的抽走了。
-
时湛一只脚刚迈进会议室,上课铃就响了。
站在两个人面前的张竞安,顶着他反光的头顶,上课铃在他这里就像对牛弹琴,一点没有个主任的样子。
“叫你们两个来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啊。”
说着,张竞安自顾自拉了把凳子坐下,时湛和段之途宛如两个小学生罚站一样靠在墙边。
时湛拿胳膊肘怼了怼段之途,下巴指了指饮水机的方向,段之途才意会,赶紧给他接了杯水,好让他赶紧说完赶紧放人。
张竞安点点头接过杯子,左手摸了把锃亮的脑袋:“初一高一的军训,你们每天早中晚派人各查一次,查假条,不准无假条见习,查出勤人数。”
时湛没说话,段之途应了一声:“好的张主任,还有别的事要交代吗?”
“没了,你们这周不是要考试吗?刚好他们下周一军训,不耽误。”他回过头摆了摆手,“你回去吧时湛,你们这节什么课?”
“政治。”
“那段之途留下,跟我一起把团员档案整理了,教育局明天要交,不赶趟了。”
时湛满脸写着无语,一句话的事非要找现在说,已经上课五分钟了,段之途是留下了,自己回去又是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
但他还是乖乖地点点头,关上了会议室的门就迈开长腿往班里跑。
到班门口一个急刹车,时少爷扶着墙把气喘匀保证自己能说出来话。
“报告。”
讲台上的女人往他身上轻蔑的扫了一眼,手上拿着的书直接扔在讲桌上,头也不回地问:“干什么去了?”
“上课前五分钟,张主任广播叫我开会。”
“哦。”屈作玉轻笑一声,转过身和时湛对视,“那你的好兄弟呢?”
时湛就站在门口,喘着粗气,众目睽睽之下,一句一句的回答:“被张主任留下干活。”
“看来你们班的大才子们,都不喜欢上我的政治课啊。”屈作玉双手插在口袋里,脚下的高跟鞋声清脆入耳。
她来到时湛面前,语气平静却话里带刺:“你都不如和你找的借口一样,别回来了,你一回来,都打断我讲课的兴致。”
时湛想过自己一定会被为难,这种为难和杜海潮、杨悦不一样。
他们是真的在乎学生,而屈作玉只是单纯看不惯自己,看不惯理科重点班的所有人。
实际上台下的同学们,大都手里攥着拳头,看着时湛被他为难,却又因为自幼被根植于内心的“尊师重道”四个字,不敢多言。
“老师,不知道是不是您办公室的广播坏了,但走廊里,校园里每个角落都有广播。”时湛擡起头与她对视,“您没听见,您不相信,都可以和张主任核实。”
他每说一个字,屈作玉脸就黑一个度。
她讨厌理科班,因为不管是哪一届,哪一场考试,杨悦的班总是压她的班一头,偏偏理科生还不爱学政治,她在这一群老师之间永远擡不起头。
“就你这样,过不了会考,我看你拿什么考大学。”她似乎感觉不到自己的破防,“你理科学得再好,政治过不去,全都白瞎,你看哪个好学校会要一个会考都过不了的学生?会要一个记了顶撞老师处分的学生?”
时湛没想到,她已经开始血口喷人来诬陷自己,他光速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回的时候,
“他哪句话顶撞您了?”
屈作玉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找到声音的主人,但其实她不用细听都知道,说话的就是这个班里最风云的人物。
准确来说,是年级大榜上最风云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