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体力超绝的床搭子成了空降上司(18)
裴忌耐心地跟着沈知意逛寺庙。
他看她在一座座佛像前的蒲团上跪下,虔诚地参拜。
柔和的眉眼似乎也蒙上了淡淡佛光。
他立在一旁,撩起眼皮,看向那些高大的、无言的佛像。
他想。
如果当真有佛。
如果她信奉的一切为真。
那么,他希望,每一座佛像,都能认真聆听她的愿望。
凡她所求,俱皆应验。
而如果这些,需要一点代价。
那就由他来偿。
……
出来的时候,沈知意饶有兴致地问他。
“裴忌,你为什么不信这些啊?”
裴忌温和的眉眼透过镜片,落在她身上。
他拨开她额前的碎发。
“没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已经有了相信的东西了吧。”
“是什么?”沈知意目露惊诧。
裴忌笑着看她。
没说话。
心中却有个声音轻轻道。
当然是你啦,宝宝。
我唯一的信仰。
他看着她整个人蒙在光辉里,连眼睫都颤动着金色的碎芒。
美好得像假象一般。
裴忌心里忽然升起一股隐秘的担忧。
真能绑住她吗?
他垂眸看向她腕间的链子,纤细得几乎轻轻一拽,就会立刻断掉。
裴忌眼睫颤了颤。
莫名有些恐慌。
沈知意没再追问。
她视线瞥向不远处。
看到有个眉眼跟裴忌极为相似的女人,正从寺庙大门出来。
她眸光闪了闪。
“裴忌,我去上个洗手间。”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好。”裴忌闭了闭眼,压下心底惴惴不安的慌乱,揉了下她的头,又恋恋不舍地松开。
他看着她转过身。
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沉默地摸了摸自已腕间的手链。
沈知意背对着他,抬起头。
阳光照在她一半脸上,在另一侧形成一道晦暗阴影,将她半边的五官都蒙在其中。
她想起自已刚刚和佛祖求的愿望。
她要一个契机。
一个解开裴忌心结的契机。
她要在他晦暗的灵魂中,投下一道光。
一道永恒照亮的。
驱散所有不安和惶恐的光。
可这意味着。
要首先暴露他的阴暗和彷徨。
不面对痛苦,又怎能拥有面对痛苦的勇气呢?
沈知意直视前方。
眸光坚定地向前走去。
“裴忌?!”
一道惊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裴忌浑身僵硬。
慢慢的、不可置信地转头望去。
一个中年女人面容憔悴地冲到他面前,脸上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
“真是你……真是你!”
她喃喃着,眼神冒出泪花,“是妈妈啊!”
“裴忌,是妈妈啊!”
她拉住裴忌的袖子,生怕失而复得的希望从指尖溜走。
没想到和佛祖许的愿望,这么快就灵验了。
她终于可以不用再过现在一地鸡毛的日子,重新回到豪门,做回她的阔太太了!
她年轻时太天真了。
以为离开裴家,离开那些尔虞我诈,就能过上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真正幸福的日子。
可现实狠狠打了她的脸。
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宁的。
只要人的欲望存在,就永无安宁。
而没钱,就更加剧了这种痛苦。
她回去找过裴忌多次,可裴家安保甚严,他们又行踪不定,多数产业都是保密的。
她根本找不到他们。
可没想到,能在安州这小小的寺庙中碰上!
这不是天赐良机吗?!
裴忌是她的儿子。
不管从法律还是情义上来说,他都不能不管她!
她指尖用力,脸上流下悔恨又憧憬的泪水,整张脸看起来有些扭曲。
裴忌垂眸看她。
眸光怔怔。
妈妈?
他打量面前的女人。
她头发已经有几缕发白,身上的衣服也洗得旧旧的。
看样子,过得并不好。
在抛下他之后。
在选择了追寻自已可以主宰的生活之后。
发现不如自已想象中的美好之后。
终于开始后悔了吗?
可她悔的,是抛下自已这个儿子,还是珠光宝气的豪门阔太太身份?
裴忌在日光下感到一阵眩晕。
甚至有些作呕。
“这位女士,你认错人了。”他脸上带着堪称温雅的笑,拂开她的手。
眸光却冷淡如冰。
“认错?”那女人泪水停在脸上。
突然又反手握住他的胳膊。
“不可能!不可能!”
“裴忌,你一定还在怪妈妈对不对?”她脸上显出几分慌乱,“是妈妈的错,妈妈当初不该抛下你。”
“可我也是不得已的啊!”
“这些年,我没有一刻不在后悔!”
“裴忌,你原谅妈妈,原谅妈妈好不好?”
在发现哭求无果之后,那女人脸上现出几分恼怒。
说出口的话,也变成了责怪。
“你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能不认妈妈?!”
“你怎么变成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了?是不是裴家教坏你的?是不是他们不让你认我的?!”
她越说越激动,脸上表情也愈发狰狞。
裴忌浑身气息骤冷。
镜片后神情阴郁。
“女士,你再不放手,我就要叫警察了。”
他重重撇开她。
往寺庙后的阴翳处走去。
直到甩开人群,完全浸入黑暗,才靠着墙,缓缓跌坐下来。
他摘了眼镜,屈起膝盖,将苍白的脸靠到上面,让最后一丝光线也从视线中消失。
才缓缓勾起一个惨淡的笑。
真可笑啊……
过去被抛弃的记忆,他刻意遗忘的记忆,忽然在这一刻,无比清晰地灌入脑海。
痛苦的溯回,让他连每个毛孔都好像被大雨淋湿。
而这场新的重逢,又让他发现了自已是个多么恶心的、不堪的存在。
连亲生母亲都可以不管不顾的畜生。
他不明白为什么总是这样。
每一次,当他以为要见到光明的时刻,老天就会降下重重帷幕,挡住他的去路。
明明已经那么靠近光了。
那么耀眼的知意,美好的知意,像不可思议的奇迹一样降临在他身边的知意。
他已经快要完全拥有她了。
可偏偏。
老天要这么残酷地提醒他。
他天生就是地里最阴湿、最见不得光的老鼠。
根本不配拥有她。
裴忌肩膀抖索,眼睛蒙上水雾,到最后甚至哈哈大笑起来。
“裴忌?”
裴忌身躯一僵,骤然抬头。
他看到沈知意慢慢向他走近,在他面前蹲下身。
他眼神沉寂,有些黯然地问她。
“宝宝。”
“我是不是……很垃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