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棠漱雪 作品

122.明月照我

自从那次争吵后,白鸽就不太对劲了。


立冬后的第七场雪,安德鲁裹紧了斗篷,踩着积雪穿过巷子。


街角的糖炒栗子摊飘来甜香,他顿了顿,摸出两枚铜钱:"来包热的。"


张显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鼻尖冻得通红,闻言忙不迭地舀了一勺栗子装进油纸袋:"安德鲁大人,今儿个可真冷,您这是从衙门回来?"


"嗯。"安德鲁接过栗子,暖意透过油纸传来。他抬头望了望自家宅院的方向,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这些日子为了城西盐帮的案子,他常常忙到深夜,连院里那株老梅树何时结了花苞都未曾留意。


推开厚重的木门,院内积雪已被扫出一条小径,通向正房。安德鲁跺了跺靴底的雪,刚走进堂屋,就听见里间传来"哐当"一声响。他心里一沉,快步走过去,只见白鸽蹲在地上,手里攥着支摔断的毛笔。


"怎么回事?"安德鲁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还算温和。


白鸽没抬头,声音细若蚊蚋:"没拿稳。"


安德鲁叹了口气,弯腰捡起断笔:"砚台也摔了?"


白鸽摇摇头,指了指窗台上的砚台。安德鲁从怀里掏出那包糖炒栗子,递到他面前:"先暖暖手。"


白鸽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指尖触到油纸的温热,微微一颤。他剥开一颗栗子,塞进嘴里,甜香在舌尖化开,却没能驱散眼底的阴霾。


这些天,安德鲁总是这样,带着一身寒气回来,递给他一点吃的,然后就钻进书房处理公文,连一个完整的眼神都吝啬给予。


根本就没有履行承诺……


"方才在写什么?"安德鲁拿起桌上的宣纸,上面只有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墨迹晕染,显然是心绪不宁时写的。


白鸽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得更低了。他想写"安德鲁",这是安德鲁教他第一个字词,可写了一半就泄了气,随手将笔摔在地上。


他知道这样不好,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但他控制不住——他只是想让这个人多看看他,哪怕是责备也好。


"手这么凉,怎么不去暖炉边坐着?"安德鲁伸手想碰他的额头,却被白鸽微微躲开。


"不冷。"白鸽把剩下的栗子塞进安德鲁手里,"你吃吧,我去扫雪。"说完,他拿起墙角的扫帚,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屋子。


安德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无奈揉了揉眉心,将断笔和宣纸收进抽屉,转身走向书房。


晚饭时,方妙来了。她穿着件猩红色的斗篷,衬得脸色越发白皙,手里提着个食盒,一进门就带来一股淡淡的梅花香。


"安德鲁,我炖了些羊肉汤,驱寒。"方妙将食盒放在桌上,解下斗篷,露出里面月白色的襦裙。她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的白鸽身上,笑了笑:"白鸽也在,快过来一起吃。"


白鸽正埋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闻言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筷子在碗里戳着几粒米。安德鲁看了他一眼,对方便妙说:"辛苦你了,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连口热汤都喝不上。"


"跟我还客气什么。"方妙盛了碗汤递给安德鲁,"盐帮的案子很难办吗?看你脸色都憔悴了。"


"还好,有些细节需要查证。"安德鲁喝了口汤,暖意从胃里蔓延开,"不过江知烨说这几日会来帮忙,反正他那也顾时夜两个人也不会出现没人管。"


"他来帮忙?"方妙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难得主动真是稀奇,估计是惹阿澜哥生气被赶了。"


“谁说不是呢?”安德鲁笑了笑。


"我吃饱了。"白鸽猛地站起身。


安德鲁皱了皱眉:"急什么,汤还没喝。"


"不想喝。"白鸽丢下这句话,转身就往外走,连外套都没穿。


"白鸽!"安德鲁叫住他,"外面下雪,把外套穿上。"


白鸽没回头,径直冲进了漫天飞雪中。冰冷的雪花落在脸上,针扎似的疼,却远不及心里的难受。


他跑到后院的老梅树下,抱住树干,委屈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安德鲁对别人都那么好,唯独对自己总是冷冰冰的?是因为自己不够好吗?


江知烨是在第二天的清晨到的。他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穿着件宝蓝色的貂裘,一路招摇过市,引来了不少路人的侧目。


安德鲁正在书房看卷宗,听见外面的动静,笑着迎了出去:"你这家伙,每次来都这么大阵仗。"


江知烨翻身下马,拍了拍安德鲁的肩膀:"想我了没?听说你这儿出了点麻烦,我特意来给你助阵。"


“其实你是来避风头的吧?”安德鲁冷不丁戳穿,连方妙都捣蒜似地点头。


“怎么可能!我告诉你,我保证你去哪我去哪,肯定是帮忙,不骗你!”江知烨一副信誓旦旦。


而接下来的几天,江知烨果然如他所说,天天跟着安德鲁去衙门,但说是帮忙,实则添乱。


他会在安德鲁审案时带着方妙溜出去买糖葫芦,会在书房里大声唱歌,还会把安德鲁的公文弄得乱七八糟。可安德鲁对此似乎习以为常,最多只是无奈地笑笑,任由他胡闹。


白鸽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的嫉妒像野草一样疯长。他看着江知烨勾着安德鲁的肩膀称兄道弟,看着安德鲁对江知烨的玩世不恭报以宽容的微笑,心里那点可怜的平衡彻底被打破了。


他想,是不是自己也像江知烨那样,安德鲁就会多关注自己一点?


于是,白鸽开始模仿江知烨。他不再沉默寡言,而是学着江知烨的样子,在安德鲁看卷宗时故意弄出声响,在吃饭时把筷子敲得叮当响,甚至还偷偷穿了江知烨放在客房的一件锦袍,虽然宽大得离谱,却还是鼓起勇气穿给安德鲁看。


起初,安德鲁只是皱皱眉,提醒他注意分寸。直到那天,江知烨又在书房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安德鲁正在看一份重要的文书,眉头紧锁。白鸽见状,也跟着哼了起来,还故意走调,想逗安德鲁开心。


没想到,安德鲁猛地抬起头,眼神阴沉沉的,盯着白鸽:"你这乱七八糟的调子跟谁学的?"


白鸽被他冰冷的眼神吓得一哆嗦,刚想说"跟江大人学的",却看见江知烨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朝他挤眉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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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


他突然想起安德鲁对江知烨的宽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低着头,不敢说话。


安德鲁见他不吭声,语气更冷了:"我问你话呢,跟谁学的?"


白鸽的嘴唇颤抖着,心里又委屈又生气。为什么同样的行为,江知烨做了安德鲁不生气,自己做了就要被责备?


"说话!"安德鲁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白鸽猛地抬起头,眼眶通红,声音里带着哭腔:"跟谁学的重要吗?反正我做什么都是错的!"说完,他转身跑出书房,留下安德鲁和一脸错愕的江知烨面面相觑。


白鸽跑回自己的房间,一头扎进被子里,委屈的泪水汹涌而出。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想得到一点关注,却总是弄巧成拙。他想起小时候,安德鲁刚把他捡回来时,对他是多么耐心,会手把手地教他写字,会把唯一的一个烤红薯分给他一半,会在他生病时整夜守在床边。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安德鲁有了方妙,有了江知烨,他不再是那个眼里只有自己的安德鲁了。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轻轻推开。安德鲁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走了进来,放在桌上。他看着蜷缩在被子里的白鸽,叹了口气:"还在生气?"


白鸽没理他,把自己裹得更紧了。


安德鲁在床边坐下,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白天的事,是我太急了。"


白鸽的身体微微一僵,却还是没回头。


"我知道你最近有些不对劲,"安德鲁的声音放柔了些,"是不是又觉得我忽略你了?"


听到这话,白鸽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只是这次,不再是委屈,而是带着一丝被理解的释然。


"这些天忙于公务,确实冷落了你,"安德鲁顿了顿,继续说道,"但你要知道,无论多忙,我心里都是有你的。"


白鸽终于转过身,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声音沙哑:"那你为什么对江大人那么好?他做什么你都不生气,可我只是……只是想让你看看我……"


安德鲁看着他哭花的脸,心里一阵刺痛,之前柳漠澜的提醒,自己本来是想改的,可是这段时间一直很忙,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他以为白鸽那次后不会再计较了。


"傻孩子,"安德鲁伸出手,轻轻擦掉他脸上的泪水,"我对江知烨宽容,是因为他本性不坏,只是爱玩闹。而你不同,"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温柔,"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对你严厉,是希望你能学好,能自立,将来不至于被人欺负。"


"可是……"白鸽还是有些不甘心,"我就是想让你多看看我……"


安德鲁笑了,揉了揉他的头发:"好,以后我多看看你。不过,"他话锋一转,"不许再学江知烨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你。"


白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泪还挂在眼角,样子有些滑稽。


"把姜汤喝了,别着凉了。"安德鲁把姜汤递到他手里。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轮明月升上夜空,洒下清辉,却唯独没有照到角落里的那株老梅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