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天授十日期

接下来的十日,是仙阶考校前的“天授十日”。所有参与考校者,无论出身,皆要聆听天庭仙官系统讲授天界基本法则、修行要义、以及考校的规则禁忌。是参赛者在正式仙阶考校之前的预备通识课程,天授十日之后设有文试,从文试中择前七七四十九名进入三轮正式考校,分别是武器演武、法宝斗宝、经文符咒实战。


第一日,道场恢弘,缓缓旋转的阴阳八卦阵悬于穹顶。负责讲经的是司礼仙官,讲述的内容包罗万象:从混沌初分、三界定序,到天条律令、功德因果,栖朝八个脑袋也记不过来,饶是她在问道楼看过不少典籍,此刻也听得头昏眼涨。


栖朝半梦半醒之间,八卦阵投射出鸿蒙初开的虚影:清浊二气如巨蟒交缠,倏然分离。清气升为三十三重天阙,浊气沉为十八重幽冥,中间豁然展开人间山河。司礼仙官拂袖一点,阵中显化金卷,字字浮空:


【夫上古神祇羽化,其精魄二分:清阳者升九天,入虚空域,晦明未判,星斗湮形;浊阴者坠九渊,归思戒炉,寒燠混同,金石销铄。两界交冲之地,乃生混沌道炁,周行如环,五百岁为一劫。至劫尽之日,忽有神光结于虚空极暗处,吞纳万古寂灭之气——此即倏永神尊化形之始。】


之后司礼仙官又陆续讲了许多神卷仙史,栖朝只觉诸天神佛甚是可敬可畏,唯有对那位倏永神尊,心存一点动念。


说起来,她之前在论道堂也算是和这位倏永神尊有过远远隔帘的一瞥之缘,虽然未曾谋面,栖朝却觉得他莫名神秘,她正一面翻着史册,一面听着司礼仙官讲下一位大能。


正襟危坐的栖朝忽觉左肩被轻轻一戳。她下意识侧首,只见觞冽懒散地半伏在后排座位上,嘴角噙着顽劣笑意,指尖正饶有兴致地拨弄着一只核桃大小的物件——正是那来自冥界的金蟾,通体流转着诡谲的幽紫微光,喉囊无声地一张一翕。恰逢司礼仙官转身往玉板书写天规符文,觞冽眼神一亮,指尖灵巧一送,那金蟾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紫芒虚影,“噗”一声精准落入讲台边缘那盛满清露的点墨青瓷盏中,瞬间隐没在盏底碧波之下,了无痕迹。


片刻静谧后,司礼仙官端盏啜饮,陡然而顿!他喉间猛地一阵难以言喻的鼓胀蠕动感传来!未待他惊疑出声,“呱!”一声震耳欲聋的蟾鸣乍响,一只磨盘大小的金色巨蟾骤然破水腾空,张开的阔口中,滚滚浓稠欲滴的紫雾如狂潮般喷涌而出,瞬间席卷前排。庄严的道场瞬时沸腾:平日里温婉的仙子痴笑着拍打桌案,一位年轻仙官扯着嗓子荒腔走板地高唱起市井俗俚艳曲……桌椅倾倒,玉符滚落,俨然凡尘闹市!


“放肆!”司礼仙官惊怒之下须发浮空,却未如预料般雷霆震怒。他袖袍如云卷动,一张巨大的八卦金纹阵图自穹顶轰然压下,清冽圣洁的辉光横扫而过,所及之处,浓紫迷雾溃散无形,癫狂诸仙亦瞬间眼神澄明。死寂笼罩全场,落针可闻。司礼仙官闭目凝神三息,再睁眼时,锐利如电的目光扫过座下,声如寒冰裂玉:“何方猖狂小儿,竟行此亵渎之举?!”


藏身角落的栖朝与觞冽,如泥塑木雕般端坐。满场惊惶四顾,无人应声。只有栖朝垂落的长睫下,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泄露了心绪,而身旁的觞冽,悄然向她投去一道庆幸的感激眼神。


无人承认,那喷射紫雾的金蟾却被抓了个现行。


“此物是冥界特有,在座的,可有冥界的应试者?”


“冥界?”一个略带惊疑的年轻声音终于怯怯响起,来自前排。


“不错,”司礼仙官声线平稳无波,却极为威严:“此物为冥界忘川深处特有孽畜‘紫魇蟾’,其涎露所化毒雾,能乱心神,蚀仙元。天界清平之地,此物绝无可能自行闯入。”


他话音未落,人群里蓦地掠过一阵不安的细微骚动,许多道目光倏地投向角落的觞冽,又飞快地移开,惊惶、疑虑、和几分下意识的疏离在其中无声涌动。


冥界素来不喜天界,这次只来了一位被亲姐姐送上天历练的“不省心”。


“司礼仙官。”四字一出,满座皆寂,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您言重了,我不过是和同窗们开个玩笑,哪有那么言重。”他吊儿郎当支起一边胳膊:“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想怎么责罚啊?”


“责罚?”司礼仙官声线无一丝起伏,目光却穿过人群直抵觞冽:“此孽畜生于忘川,吸足了阴浊邪戾,乃是至阴至秽之物。你这顽童放它出来作祟,想必是仗着自己也属幽冥,自有操控它甚至耐受其毒雾的本事?”停顿片刻,他望向众人,“而寻常仙人,一旦沾了此毒雾,如之前所见,轻则失仪疯癫,重则仙基受损,前路尽毁!这便是你所谓的玩笑?!”


他缓缓走下讲台,步履踏在寂静无声的道殿里,激荡出沉闷回音:“既是冥界之物,又出自你手,罚天条、受雷劫都顺理成章。只是……”他终于在觞冽面前站定:“你既敢把它带出来,想必是有几分倚仗?那好,我命你于天授结束之前将这紫魇蟾炼化一番,去其邪戾,存其本质。让这污浊之物,变成可为尔辈所用的一点清净。”


“若是不能。”司礼仙官袍袖拂过案几碎屑,语调如冰河乍裂,“那便说明此身、此性、此心,皆不堪点化。”


司礼仙官言语上说的是紫魇蟾,实则双目直视觞冽,其意不言自明。


“那便要拂了冥王的一番苦心,请二少携这紫魇蟾回冥府吧。”


这话听得觞冽一阵心悸——这可比让他罚天条、受雷劫还难受。俗话说一物降一物,他的亲姐姐冥王殿下就是便是降他的这号人物,若是被姐姐知道他连文试都没参加就被遣送回来……


他就不用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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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丹香弥漫的赤霞殿内,栖朝目光沉沉,眼神紧紧锁在自己摊开的右掌之中。一缕微弱得令人心悸的火苗,正匍匐于肌肤之上,极其缓慢地摇曳着,色泽灰败黯淡,仿佛一团随时会在凄风冷雨中熄灭的残烬。


这微渺孱弱的火苗,正是今日九幽素女所授的“真火炼心关”。九幽素女有出了名的耐性,凡授之课,皆因材施教,一一亲传,六界不少学子因慕此名而来。


所为真火。它不燃草木金石,不侵山石流水,独以无形神念为薪。凝神化念,观想火焰真形,神念便是其源源不尽的燃料。然而此火过烈则噬,稍弱则熄,这微妙的平衡,需驾驭者神思精纯,心坚如磐。


栖朝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额角渗出了薄汗,湿漉漉的发丝贴在鬓边,那缕微火只是稍稍凝实了一瞬,便又更加固执地黯淡下去,似乎连那抹灰暗的橘色也难以为继。


“哼。”


一声不屑的轻哼从她身侧飘来。豪甲平摊的右掌之中,一团火焰正欢快地跳跃升腾着,火焰顶端尖锐而灵动,赫然窜起足足有三寸之高!衬得栖朝掌中之火愈发苍白渺小。


豪甲道:“可别把自己这点儿枯树枝当柴火烧了。”


栖朝心绪波动,立时便在她掌心那本就极度脆弱的真火上显露出来。那缕微弱的火苗骤然一跳,仿佛被无形的手狠狠掐住。原本尚存的最后一分微弱橘色光泽瞬间消退,彻底化作惨淡的、近乎透明的灰白色。


豪甲又嗤笑道:“哟,熄火了,看来你是安全了。”


“莫急。”那声音不高,却甚是清润,轻易便穿透了赤霞殿内弥漫的丹香,径直落入她的耳中。


九幽素女的目光掠过她腕间的木铃铛,眼中晦暗不明:“你是木生者,也是衡延亲种的桃树,亲收的弟子,竟不懂这么简单的道理?”


九幽素女见她还是不解,只得再点破一层:“木竭时以残烬孕火种,火灭际以余温化春泥。”说罢便继续行至下一张书案。


栖朝闻言骤然明了,将一块雷击木投入奄奄一息的火苗中,盘踞在掌心的残火在雷击木上猛然跳动一下,灰败的火焰贪婪地舔舐着那焦黑而布满裂痕的木纹,火焰竟如同水渗入干涸的土地,竟丝丝缕缕没入了雷击木深处绽出青芽,星火随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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涨,渐而有熊熊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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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剑气纵横的演武场上,识戈将军手握玄铁重剑,一招一式行云流水,栖朝用惯了轻便的桃木剑,此刻握着临时分发的制式铁剑,只能挥一剑颤三步,在凛冽剑风中摇摇欲坠。


第四日,步虚子衣袂翩翩如流云聚散,题得一卷贯通六界的云箓秘篆。栖朝看得神乎其神,大笔一挥写得满纸鬼画符,气得步虚子拂尘乱飞,大呼荒唐。


十日授课,难挨得如同十年。终于快挨到了最后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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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入夜,繁梧院一处偏僻的角落,觞冽将封印紫蟾的乌紫光球悬于面前。那日司礼仙官的含沙射影犹在耳畔,觞冽眼中戾气翻涌,幽冥之水自指尖旋出,试图冲刷封禁下的蟾毒,可那紫雾遇水非但未消,反而粘稠融染,无数浊黑腐败的水蚀之气蒸腾而上,整个结界瞬间充斥朽烂铁锈般刺鼻恶臭!蟾蜍在那黑气缭绕中更显扭曲,发出断续刺耳的哀嚎,似怨毒的哭丧。


“我偏不信!”觞冽咬紧牙关,胸中翻腾着难以言说的屈辱:“污秽?我就炼你这污秽给你们瞧瞧!”卷起凄厉寒潮轰然涌上光球!紫雾暴起,浓黑邪气如万蛇噬咬,他闷哼一声,唇边溢出一缕带着蚀骨之腥的乌血,心脉处如万针齐刺,幽冥法力如被剧毒污染的死水般晦涩凝滞!


“污秽之质、幽冥之脉、永无翻身之日……何必徒劳?”


就在那念头几乎要化作顽石坠入心海最深处时,栖朝的声音却撞破了死寂:“觞冽!”


觞冽霎时被拉回神志,警惕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栖朝每夜子时照旧暗自修习《抱玉集》中的功法,即便到了九重天仍不敢懈怠,但不便告人,她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今日晚膳吃多了些,睡不着出来溜溜食儿。”说着尴尬一笑。


“哦。”觞冽喉间滚了滚,不再说话,只是丧气地垂头坐着。


“鸿蒙既分,阴阳流转,本为一体两面。这蟾生于忘川深处,虽是至阴之物,难道就无半分本初纯净之气吗?”栖朝在他身旁坐下,语气平和地仿佛闲话家常:"万物皆有灵,它既然有翻腾咆哮,便也会有悲悯怖惧。"


其实栖朝也不大懂,只是经由师父教导领会了灵觉之妙,又有《抱玉集》日日静心加持,她对万物生灵的内在世界好像洞悉得愈多


勘冽目光重新投向那枚结界中吞吐作恶的紫色凶蟾,那暴戾的浊雾深处,是否也藏匿着一丝未曾被发觉的脆弱呢?它尖厉的嘶鸣深处,又是否包裹着某种……属于生灵原始的恐慌与绝望?


他撤去了光球的大部分封印,然后,并未催动任何对抗性的冰冷法力,反而将一丝柔和中正的自身本源生命之气,小心翼翼地、温和至极地输送过去。


没有雷霆万钧的对抗,没有凌厉法诀的劈斩。


那紫魇蟾正因困禁而狂躁,不断冲撞光壁。突然感知到一股气息流近,先是一怔,浓得化不开的紫黑煞气几乎瞬间就要狂暴反扑。


然而,当那柔和的气息无声触及它时,那即将沸腾的狂躁,竟像被一阵清风吹过的烛火,极其微妙地摇曳了一下。一丝近乎懵懂的迟疑在它那充斥着混乱暴戾的小小身躯里悄然流动。它那膨胀的喉囊,原本每一次鼓动都伴随着毒液蒸腾般的嘶响,此刻节奏却奇异地缓和了一瞬。


“这……”觞冽愣在原地,看看栖朝,又看看光球结界中的紫魇蟾道:“你这小桃树倒是稀奇!天授之期未满,待我多试试再给那司礼的禄蠹交差,多谢啦!”


刚谢完,觞冽又说:“现下已过子时,你这细枝条嫩花叶的赶紧养精蓄锐吧,听说明日的课程可是最艰深的。”


“明日不是讲万灵通译吗?”


“嗐!什么万灵通译啊?据我用三十枚灵石雇的‘包打听’来报——”冥界二少双手叉腰,一副一掷千金换情报的纨绔模样:


“明日是倏永神尊亲授的阵法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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