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十一 作品
43. 从此互相不干涉
在很多事情面前，我们无能为力，但我们也拥有无限力量。
——《甄好日记》
“这八年来，我承认我过于任性，对你予取予求，我错就错在不该将自己的情绪寄托在你身上，也不该妄想从他人那里得到自己所缺失的爱，我想要的爱和安全感不应该来自你，也不应该来自任何人，它们只能来自我自己。”甄好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冷静和清醒，“秦深，我自认我没有对不起你分毫，我不要你给我买多贵的礼物，不要你为我一掷千金，我处处心疼你，不要求你买大房子买豪车，更不要求你赚多少钱，我要的只是一份纯粹的爱。但或许人性就是如此，越容易得到的越不知道珍惜，越是不要花钱的就越让人看不起。在你心里，或许我就是那个免费的、一切从简的不值钱女朋友吧。哦，不，前女友。”
秦深被她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不过她并不想得到什么答复，她只是想将心里话都说清楚。只有课题彻底结束，才不会有被重提的可能。
她不希望在将来的某一天，这件事又被重新翻出来，成为卡在喉咙中的鱼刺，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秦深，谢谢你为我带来一场梦幻的恋爱之旅，现在梦醒了，我们也都该退场了。这些年以来，很抱歉让你有过那么多为难和那么多无奈的时刻。遇见你，我不后悔，真的。”甄好每个字都说得情真意切，心湖平静得连她自己都没想到，“但是我们，好像真的只能到这里了。”
四年前，是秦深先说“我们到这里吧”，四年后，她将这句话原封不动地送回给他。
缘分很奇妙，总会以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式重来，无论是相逢，还是离别。
秦深握着咖啡杯的手微微用力，喉结上下滚动，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段日子以来，甄好早就习惯了他的沉默，她也早已从一开始的惶恐不安到现在的无所谓：“秦深，这回我放你走。你回到你的城市，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无论是恋爱还是结婚，我们自此互不干涉。”
说完这些话，甄好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胸口像被什么堵着，闷闷的，十分难受。
原来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是这种感觉。
她以前还觉得这句话矫情，而今真正落到自己身上时，她方知过来人从不曾将切身感受夸张放大。
甄好走出咖啡厅，微微抬头，入目便是高远的天，远处的江在日光下波光粼粼，摇曳着的，不知是谁摇摇欲坠的心。
她不再管仍旧坐在位子上的秦深是什么表情，头也不回地朝左走去，很快拐入一个转角。
她知道秦深出了咖啡厅是向右走，不过那已经与她没有关系了，她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小小的分手仪式——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从此再无交集。
只是刚拐入新的街口，她便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条老街，街道两旁都是摆摊的小贩，多为年老的阿公阿婆。
她的目光落在位于榕树下的一个水果摊，摊主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这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事，真正让甄好驻足的原因有两个——
一是，摊主坐着轮椅，脸上却仍旧带着明媚的笑，灵活地穿梭在一方小小天地里。
二是，水果摊一旁支着一张小小的桌子，一个小学生模样的女孩正埋头认真地写着什么。
这幅画卷具有怎样的冲击力呢？
像海燕在暴风雨中于海面斜飞，像雄鹰展翅翱翔于天际，又像沙漠中唯一的绿洲，给甄好心中注入无穷的力量。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生命力，足以激励所有，也足以让人原谅所有。
甄好心中那股憋闷的气突然就顺了。
每个人都在努力地活，她只是结束了一段不健康的恋爱，有什么好怨天尤人的呢？
甄好抬脚走向水果摊，蹲下来仔细挑选，而后仰头冲摊主微微一笑：“猕猴桃和苹果怎么卖？”
咖啡厅。
秦深一个人呆坐在位子上，双肩无力地垮下去。
面对甄好的那番话，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起身离开，他也像被钉住了身体，浑身僵硬，失去了追逐的力气。
他就这么坐着，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才叫他回了神。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上闪过挣扎，最后还是接了起来，却一言不发。
双方沉默片刻后，丰婉先开了口：“阿深，你问我的问题我想好了。我不介意，我不介意你忘不掉她，我愿意等，等你的心里有我。”
听到她的话，秦深有些恍惚。
这个问题是在他和甄好关系最恶劣、他还没有对不起甄好的时候，他一气之下问丰婉的。
刚调任到安市的时候，他每天忙到脚不沾地，下了班回到公司提供的宿舍就只想到头睡觉。偏偏无论是工作期间，还是休息时间，他都要时不时应付甄好的电话和消息轰炸。
说是轰炸也不准确，但在当时忙晕了头和因为迟迟无法结婚而困扰郁闷的他看来，甄好哪怕只是早中晚的问候和偶尔的来电，也让他觉得焦躁不安。
丰婉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她是他们公司的合作方，临时驻办事处，住的地方就在员工宿舍上面两层。
是什么契机让两人有了第一次的小酌，他已经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在丰婉那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他可以不去想结婚不去想责任，可以放松身心地畅聊畅饮。
一来二去，两人变得越来越熟稔，他对甄好也越来越敷衍，甚至不耐烦。
这些敷衍和不耐烦里更多的是心虚还是不爱了，连他自己都分不清。
意识到那个时间段里的甄好与平时的她根本无异甚至更为小心翼翼已经是后来和丰婉稀里糊涂过了一夜之后的事了。
悔恨和自责如潮水般将他淹没，却悔之晚矣。
“我知道了。”秦深只是说了这么四个字，便挂断了电话。
结束这通对话后，他终于缓缓站起身，也是这时他才发现甄好已经结过账了。
她还是那样倔，在决意划清界限的时候，一分一毫都不肯欠对方。
这一次，她是真的要跟他分开了。
迟来的心痛密密麻麻地缠绕住他整颗心，让他走路都有些晃。
如甄好所料，他出了咖啡厅，缓步向右走。
被他握在手里的手机再一次急促地响了起来，他有些心不在焉地接起了电话。
他上面有三个姐姐，打来电话的是他的二姐。
对方刚说第一句话，他的脸色就一寸一寸地变白，最后嘴唇都有些哆嗦。
秦母患有严重的糖尿病，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并发症，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
如果说前一秒他还对自己和甄好的感情抱有一丝希望，那么此时此刻，他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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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嗅到了绝望的味道。
成年人的爱情多么脆弱啊，一个电话、一个转身，就可能是错过一辈子。
他买了最近一趟的航班，直飞老家。
坐在候机厅里，他只觉一颗心空落落的，什么都填补不了。
他盯着手机看了又看，最终深吸一口气，发出了一条消息：“我们结婚吧。”
甄好轻松的心情并没能持续太久，她拎着买的水果刚走到医院大楼下，就接到了甄美的电话。
近来姐妹俩的谈话主题永远绕不开一个“钱”字。
面对高昂的手续费和即将到期的大笔欠款，甄好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她本能地用手抵住一旁的罗马柱，才堪堪稳住身形。
医院本就是个让人压抑的地方，戴着口罩的甄好此时更觉几乎无法呼吸。
缓过来后，她第一时间给置业顾问打去电话：“王经理，我的房子愿意再降价十万元出售。”
她已经被逼到绝境，卖房是她唯一的活路。
王经理轻轻地叹了一声，哪怕心里再觉得可惜，也还是应了：“我明白了，甄小姐，有消息立刻通知您。”
挂断电话，甄好有些脱力地坐在一旁的长椅上，垂头沉默着。
身边人来人往，却无一人是她的依靠；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有焦躁的，有庆幸的，有伤心哭泣的，也有喜极而泣的，却没有一个声音能够安抚到她，反而越听越焦躁。
她甚至不敢去病房看到何允莲那张唉声叹气的脸，也不知道自己此时还能做什么。
手机的振动声让她脱离了虚无的状态，她拿起来一看。
是何允莲发来的一条又一条长达六十秒的语音消息。
她戴上蓝牙耳机，近乎机械地点开语音条，何允莲有气无力的声音传至耳中——
“好好啊，怎么办？妈妈是不是要死了啊？我感觉浑身哪里都不对劲，头疼腰疼腿疼，喉咙疼心脏也疼。你们姐弟仨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每天饭吃不下，觉睡不好，感觉呼吸不上来，稍微动一下就气喘吁吁，冷汗直流，妈妈是不是得了什么大病？不然怎么吃了药都好不起来……你们不要瞒着我。”
“好好，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听到第三条语音的时候，甄好直接掐断了。
类似的话，这些年她已经从何允莲嘴里听过无数次。起初，他们姐弟三个都着急忙慌地安排挂号、治疗，何允莲却临到头又声称自己没事，不需要去医院，任凭谁人怎么劝都没用。
浪费时间和挂号费是一回事，耽误治疗才是要紧事。
等下一次，何允莲故技重施，先嚷嚷哪里不舒服，最后挂了号又不去看。几次下来，他们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只是以此为理由，想让儿女们多多关心她。
说来也是她这个做姐姐的失职，如果当初她强硬一点，将何允莲塞进医院做一个详细的全身体检，也许何允莲的病情不至于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她悬在语音条上的手指到底还是再度点了下去，一遍又一遍地听着何允莲略显虚弱的抱怨。
听着听着，她内心涌起无限的烦躁和自责，一种被黑洞吸进去的窒息感逐渐包裹住她，让她起身慌不择路地逃离了医院。
当她提着一袋猕猴桃和一袋苹果出现在橘色时，一到吧台就和一双熟悉的眼睛对视上。
——《甄好日记》
“这八年来，我承认我过于任性，对你予取予求，我错就错在不该将自己的情绪寄托在你身上，也不该妄想从他人那里得到自己所缺失的爱，我想要的爱和安全感不应该来自你，也不应该来自任何人，它们只能来自我自己。”甄好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冷静和清醒，“秦深，我自认我没有对不起你分毫，我不要你给我买多贵的礼物，不要你为我一掷千金，我处处心疼你，不要求你买大房子买豪车，更不要求你赚多少钱，我要的只是一份纯粹的爱。但或许人性就是如此，越容易得到的越不知道珍惜，越是不要花钱的就越让人看不起。在你心里，或许我就是那个免费的、一切从简的不值钱女朋友吧。哦，不，前女友。”
秦深被她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不过她并不想得到什么答复，她只是想将心里话都说清楚。只有课题彻底结束，才不会有被重提的可能。
她不希望在将来的某一天，这件事又被重新翻出来，成为卡在喉咙中的鱼刺，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秦深，谢谢你为我带来一场梦幻的恋爱之旅，现在梦醒了，我们也都该退场了。这些年以来，很抱歉让你有过那么多为难和那么多无奈的时刻。遇见你，我不后悔，真的。”甄好每个字都说得情真意切，心湖平静得连她自己都没想到，“但是我们，好像真的只能到这里了。”
四年前，是秦深先说“我们到这里吧”，四年后，她将这句话原封不动地送回给他。
缘分很奇妙，总会以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式重来，无论是相逢，还是离别。
秦深握着咖啡杯的手微微用力，喉结上下滚动，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段日子以来，甄好早就习惯了他的沉默，她也早已从一开始的惶恐不安到现在的无所谓：“秦深，这回我放你走。你回到你的城市，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无论是恋爱还是结婚，我们自此互不干涉。”
说完这些话，甄好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胸口像被什么堵着，闷闷的，十分难受。
原来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是这种感觉。
她以前还觉得这句话矫情，而今真正落到自己身上时，她方知过来人从不曾将切身感受夸张放大。
甄好走出咖啡厅，微微抬头，入目便是高远的天，远处的江在日光下波光粼粼，摇曳着的，不知是谁摇摇欲坠的心。
她不再管仍旧坐在位子上的秦深是什么表情，头也不回地朝左走去，很快拐入一个转角。
她知道秦深出了咖啡厅是向右走，不过那已经与她没有关系了，她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小小的分手仪式——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从此再无交集。
只是刚拐入新的街口，她便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条老街，街道两旁都是摆摊的小贩，多为年老的阿公阿婆。
她的目光落在位于榕树下的一个水果摊，摊主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这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事，真正让甄好驻足的原因有两个——
一是，摊主坐着轮椅，脸上却仍旧带着明媚的笑，灵活地穿梭在一方小小天地里。
二是，水果摊一旁支着一张小小的桌子，一个小学生模样的女孩正埋头认真地写着什么。
这幅画卷具有怎样的冲击力呢？
像海燕在暴风雨中于海面斜飞，像雄鹰展翅翱翔于天际，又像沙漠中唯一的绿洲，给甄好心中注入无穷的力量。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生命力，足以激励所有，也足以让人原谅所有。
甄好心中那股憋闷的气突然就顺了。
每个人都在努力地活，她只是结束了一段不健康的恋爱，有什么好怨天尤人的呢？
甄好抬脚走向水果摊，蹲下来仔细挑选，而后仰头冲摊主微微一笑：“猕猴桃和苹果怎么卖？”
咖啡厅。
秦深一个人呆坐在位子上，双肩无力地垮下去。
面对甄好的那番话，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起身离开，他也像被钉住了身体，浑身僵硬，失去了追逐的力气。
他就这么坐着，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才叫他回了神。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上闪过挣扎，最后还是接了起来，却一言不发。
双方沉默片刻后，丰婉先开了口：“阿深，你问我的问题我想好了。我不介意，我不介意你忘不掉她，我愿意等，等你的心里有我。”
听到她的话，秦深有些恍惚。
这个问题是在他和甄好关系最恶劣、他还没有对不起甄好的时候，他一气之下问丰婉的。
刚调任到安市的时候，他每天忙到脚不沾地，下了班回到公司提供的宿舍就只想到头睡觉。偏偏无论是工作期间，还是休息时间，他都要时不时应付甄好的电话和消息轰炸。
说是轰炸也不准确，但在当时忙晕了头和因为迟迟无法结婚而困扰郁闷的他看来，甄好哪怕只是早中晚的问候和偶尔的来电，也让他觉得焦躁不安。
丰婉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她是他们公司的合作方，临时驻办事处，住的地方就在员工宿舍上面两层。
是什么契机让两人有了第一次的小酌，他已经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在丰婉那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他可以不去想结婚不去想责任，可以放松身心地畅聊畅饮。
一来二去，两人变得越来越熟稔，他对甄好也越来越敷衍，甚至不耐烦。
这些敷衍和不耐烦里更多的是心虚还是不爱了，连他自己都分不清。
意识到那个时间段里的甄好与平时的她根本无异甚至更为小心翼翼已经是后来和丰婉稀里糊涂过了一夜之后的事了。
悔恨和自责如潮水般将他淹没，却悔之晚矣。
“我知道了。”秦深只是说了这么四个字，便挂断了电话。
结束这通对话后，他终于缓缓站起身，也是这时他才发现甄好已经结过账了。
她还是那样倔，在决意划清界限的时候，一分一毫都不肯欠对方。
这一次，她是真的要跟他分开了。
迟来的心痛密密麻麻地缠绕住他整颗心，让他走路都有些晃。
如甄好所料，他出了咖啡厅，缓步向右走。
被他握在手里的手机再一次急促地响了起来，他有些心不在焉地接起了电话。
他上面有三个姐姐，打来电话的是他的二姐。
对方刚说第一句话，他的脸色就一寸一寸地变白，最后嘴唇都有些哆嗦。
秦母患有严重的糖尿病，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并发症，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
如果说前一秒他还对自己和甄好的感情抱有一丝希望，那么此时此刻，他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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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人的爱情多么脆弱啊，一个电话、一个转身，就可能是错过一辈子。
他买了最近一趟的航班，直飞老家。
坐在候机厅里，他只觉一颗心空落落的，什么都填补不了。
他盯着手机看了又看，最终深吸一口气，发出了一条消息：“我们结婚吧。”
甄好轻松的心情并没能持续太久，她拎着买的水果刚走到医院大楼下，就接到了甄美的电话。
近来姐妹俩的谈话主题永远绕不开一个“钱”字。
面对高昂的手续费和即将到期的大笔欠款，甄好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她本能地用手抵住一旁的罗马柱，才堪堪稳住身形。
医院本就是个让人压抑的地方，戴着口罩的甄好此时更觉几乎无法呼吸。
缓过来后，她第一时间给置业顾问打去电话：“王经理，我的房子愿意再降价十万元出售。”
她已经被逼到绝境，卖房是她唯一的活路。
王经理轻轻地叹了一声，哪怕心里再觉得可惜，也还是应了：“我明白了，甄小姐，有消息立刻通知您。”
挂断电话，甄好有些脱力地坐在一旁的长椅上，垂头沉默着。
身边人来人往，却无一人是她的依靠；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有焦躁的，有庆幸的，有伤心哭泣的，也有喜极而泣的，却没有一个声音能够安抚到她，反而越听越焦躁。
她甚至不敢去病房看到何允莲那张唉声叹气的脸，也不知道自己此时还能做什么。
手机的振动声让她脱离了虚无的状态，她拿起来一看。
是何允莲发来的一条又一条长达六十秒的语音消息。
她戴上蓝牙耳机，近乎机械地点开语音条，何允莲有气无力的声音传至耳中——
“好好啊，怎么办？妈妈是不是要死了啊？我感觉浑身哪里都不对劲，头疼腰疼腿疼，喉咙疼心脏也疼。你们姐弟仨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每天饭吃不下，觉睡不好，感觉呼吸不上来，稍微动一下就气喘吁吁，冷汗直流，妈妈是不是得了什么大病？不然怎么吃了药都好不起来……你们不要瞒着我。”
“好好，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听到第三条语音的时候，甄好直接掐断了。
类似的话，这些年她已经从何允莲嘴里听过无数次。起初，他们姐弟三个都着急忙慌地安排挂号、治疗，何允莲却临到头又声称自己没事，不需要去医院，任凭谁人怎么劝都没用。
浪费时间和挂号费是一回事，耽误治疗才是要紧事。
等下一次，何允莲故技重施，先嚷嚷哪里不舒服，最后挂了号又不去看。几次下来，他们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只是以此为理由，想让儿女们多多关心她。
说来也是她这个做姐姐的失职，如果当初她强硬一点，将何允莲塞进医院做一个详细的全身体检，也许何允莲的病情不至于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她悬在语音条上的手指到底还是再度点了下去，一遍又一遍地听着何允莲略显虚弱的抱怨。
听着听着，她内心涌起无限的烦躁和自责，一种被黑洞吸进去的窒息感逐渐包裹住她，让她起身慌不择路地逃离了医院。
当她提着一袋猕猴桃和一袋苹果出现在橘色时，一到吧台就和一双熟悉的眼睛对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