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绣虎 作品
54. 入东宫，18
第一锦没装糊涂，直接反问：“顾姑姑也知道了？”
对顾秋月这种深宫沉浮，眼光极高的女人而言，看谁估计都是，你个千年的狐狸还想跟我玩聊斋？
尤其事关甘蜜，卖关子只会让她觉得第一锦并不真诚。
顾秋月抿了抿唇：“奴婢发现了甘娘子离开东宫，放心不下叫人跟上，这才知道的。她去了冷宫，给……那位送了点吃用之物。”
她没说的是那位抢过东西，对甘蜜态度却极为恶劣，野蛮得几乎不像是人。甘蜜反倒温言软语安慰，又承诺还会再来看他。
顾秋月不说，当然是不会再允许甘蜜去了。况且，第一锦也未必不知。
第一锦笑笑：“蜜儿就是心善，分明自己也身份尴尬，却能不顾自己，体谅旁人。不过，姑姑的问题，我也可以直接回答。无论是我，还是蜜儿，都没有让她攀附皇家的意思。蜜儿身世坎坷，甘霖为父不慈，她毕生所愿也不过是得到安闲平静的生活，身份的高低，倒是无所谓了。退一万步来说，有我，她也不用担心这个。”
顾秋月眸光微动：“症结不在于此。良娣聪慧，有些话奴婢也就敞开了说，六皇子身在冷宫，按理说，是没有机会见到甘娘子的。”
所有人都一直以为这是个小可怜，如今看来也不简单啊。
第一锦也蹙眉：“姑姑的意思我明白。蜜儿年纪还小，不懂得其中的厉害，那一位……”
六皇子的崛起在两年后，皇帝在宫中闲游，遇到刺客，正在与狗抢食的六皇子舍生取义救了皇帝，由此让皇帝对他刮目相看，这才获得正常的皇子待遇。后来太子被废，夺嫡之争波诡云谲，六皇子以纯孝出头，成了皇帝保持平衡的工具人。
后来就是争斗各方玉石俱焚，六皇子左右逢源，扶摇直上，最终成为唯一的选项。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太子修复了父子关系，保守估计能撑个四五年不成问题，六皇子出头的机会未必还有。
按照顾秋月这个当时人的角度来看，六皇子无疑是很垃圾的选择。天潢贵胄又如何？只要皇帝厌恶，他一辈子也无名无实。而且皇帝的儿子那么多，手心手背都是肉，六皇子这个边角料，名为皇子，实际上不能兑现的价值就是不存在的。
而甘蜜，虽然名分尴尬，可她和郑良娣有关，实惠还是不缺的。前提当然是第一锦愿意照顾她。
顾秋月自诩目光犀利，看人从不出错，她觉得第一锦处置事情清明无差，言谈举止端庄得体，对待自己也毫无错漏，但显而易见太聪明，太复杂。或许是过的日子已经足够复杂，顾秋月反倒更喜欢甘蜜这样简单，向上，真诚的人。
她对甘蜜口中互相扶持的母女情有所怀疑，但她相信第一锦是个聪明人，不会错失甘蜜婚事的价值。
就算甘蜜要嫁皇子，也不会是六皇子。
顾秋月道：“既然良娣知道，那奴婢也就不必赘言。甘娘子好心不假，可……在这宫里，居心好坏并不要紧，违逆了圣心，才最要命。”
皇帝不待见的人，谁照顾可怜，那不就是指着皇帝的鼻子说他不对吗？至于六皇子是否很可怜……知道当年一些内情的顾秋月只能说，有些事真的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六皇子是那人的儿子，皇帝害怕他也那样是情理之中。
虽然绝情了一些，可是谁又能说什么？
第一锦对男主所知不多，但也猜得到对方身世必然充满戏剧性，不然就不配做这个男主了。但看顾秋月的表情，并没有对六皇子的几分同情，反而很是复杂，唏嘘不已，可想而知，老辈子的八卦还多着呢。
但她不在乎。就算不知道其他的信息，她至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道：“多谢顾姑姑为蜜儿着想，您的好意，我替蜜儿谢过了。这件事，我会和她好好说说的，她以后不会再去见六皇子。”
顾秋月知道，第一锦能在自己之前知道这件事，又能胸有成竹说出这番话，一定会说到做到。她虽然谈不上喜欢第一锦，却也真心实意松了一口气。甘蜜对自己虽然以师礼相待，但终究相识日短，这么私密的事，自己说的话总没有第一锦说的有用。
她道：“奴婢也会让人看着甘娘子，绝不让她再去冷宫，即便去了……他们也不会见面的。”
顾秋月是无意针对六皇子做些什么的，此人敏感，且毕竟是皇子，真做些什么闹出动静来，反而容易惹祸上身。只要管住甘蜜，也就罢了。
第一锦肃容对她躬身行礼：“多谢顾姑姑，肯为蜜儿费心。”
顾秋月连忙还礼：“良娣多礼了，甘娘子敏而好学，对奴婢体贴照顾，这也是奴婢该做的。”
第一锦笑道：“既然姑姑与蜜儿投缘，又有师生之实，不若就择个良辰吉日，正经摆几桌拜师吧。蜜儿这孩子命苦，从小母亲早亡，无人疼爱，遇到姑姑，也是她的幸运。您愿意教导她，护着她，她心里都知道。您的养老自然有太子，但蜜儿也有一片孝心啊。”
只要太子不出意外，顾秋月的老年生活就不会差，养老这事轮不到别人。但顾秋月和甘蜜相处愉快，拜师之后多一人照顾关心她，自然也是好事。顾秋月心里知道，这段日子第一锦并未特意寻求自己的肯定，但也想着拉近关系，拜师就是她的尝试。
虽然知道对方目的不纯粹，但顾秋月也不反感，面上甚至出现几丝笑意：“郑良娣肯将女儿托付给奴婢，奴婢自当尽心竭力。”
她早就知道了，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纯粹的人和事，她真正想从第一锦身上看到的，是有底线的聪慧而已。拜师这件事对三个人都有好处，顾秋月也不在乎第一锦在想什么。
第一锦见她要告辞，站起身来扶着她不让她行礼，又送她出门：“蜜儿虽然性子软和了一些，但从小聪慧，向学之心并非作假，还请姑姑多费心，作为母亲，我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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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谢您了。”
她说着，就俯身见礼，顾秋月见此，彻底肯定了她对甘蜜的真心，连忙一把扶起：“良娣无需多礼，奴婢一定竭尽所能。”
过了几日，第一锦果然找了个良辰吉日，正式给顾秋月和甘蜜办了一场拜师宴。在这个时代，义父义母，老师，可都是很瓷实的关系，托付性命都不足为奇。因此拜师也要十分隆重。
太子也乐于凑热闹，专门抽出时间来参加，东宫其他主子也不敢怠慢，都送了贺礼过来，只是亲自前来的没有几个。
她们觉得这不伦不类，甘蜜身份不明，有什么资格在东宫大张旗鼓？但她们又得罪不起顾秋月和第一锦，也只好捏着鼻子送东西。
太子妃那边也送了。
因为第一锦让人上门去要了。
受了一肚子窝囊气的太子妃又打砸一通，好好的正殿，如今陈设摆件已经所剩无几，放眼望去，只有一片寒酸与荒芜。因为掌管宫务的第一锦说了，太子妃正在思过，这些怡情养性的玩物，不可送去动摇太子妃的心志。
妻妾之间早已势同水火，下人们也得战队。太子妃不仁不义，从前做事并没有多好，下人们乐得依附第一锦让太子妃难受，自然对西院的话言听计从。
第一锦从来就没把太子妃放在眼里。
太子喝了一杯酒，又赏赐了师徒二人，就算给足面子，之后提脚就走，到了晚上又来。第一锦琢磨着也是时候了，一边安顿他换衣服，洗漱，坐下吃夜宵，一边道：“翻过年蜜儿也要十五了，跟着顾姑姑学些本事，就成了大人，这日子过得也真快。一眨眼，妾身进东宫都要一年了。从前的事情倒觉得像梦一样，都记不真切。”
她说这些很明显是有目的的，太子吃着猪肉小馄饨，抬眼一扫，轻嗤一声：“有话就说。”
第一锦也不尴尬，坐在他身边挤着他，吓得太子一把拎起来。
“小心肚子！你怎么还冒冒失失的？”太子头回有孩子，也是头一回和孕妇近距离接触，做什么都难免束手束脚，第一锦倒是时常忘了自己还有身孕这回事，做事肆无忌惮。
她不管，干脆投进太子的怀抱：“妾身想到殿下为妾身做了那么多，就只想贴在殿下身上，不想分离。”
距离中秋过去两个月，第一锦腹中孩子的怀孕进程也来到五个月，存在感不容忽视。
太子无法，虽然看似凶巴巴，但嘴角早就翘到了天上，也没舍得推开她，只道：“黏人。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今天他见到了甘蜜，倒也认可对方的姿容绝世。只是太子喜欢成熟一些的女人，对甘蜜虽然惊艳，却也不一定要据为己有——他还记得自己一开始就答应过第一锦，至少在现在，他心里第一锦的分量远超过甘蜜惊人的美色。
放弃虽然可惜，但也完全可以放弃。
第一锦笑了：“殿下已经猜透了妾身的心思吗？”
对顾秋月这种深宫沉浮，眼光极高的女人而言，看谁估计都是，你个千年的狐狸还想跟我玩聊斋？
尤其事关甘蜜，卖关子只会让她觉得第一锦并不真诚。
顾秋月抿了抿唇：“奴婢发现了甘娘子离开东宫，放心不下叫人跟上，这才知道的。她去了冷宫，给……那位送了点吃用之物。”
她没说的是那位抢过东西，对甘蜜态度却极为恶劣，野蛮得几乎不像是人。甘蜜反倒温言软语安慰，又承诺还会再来看他。
顾秋月不说，当然是不会再允许甘蜜去了。况且，第一锦也未必不知。
第一锦笑笑：“蜜儿就是心善，分明自己也身份尴尬，却能不顾自己，体谅旁人。不过，姑姑的问题，我也可以直接回答。无论是我，还是蜜儿，都没有让她攀附皇家的意思。蜜儿身世坎坷，甘霖为父不慈，她毕生所愿也不过是得到安闲平静的生活，身份的高低，倒是无所谓了。退一万步来说，有我，她也不用担心这个。”
顾秋月眸光微动：“症结不在于此。良娣聪慧，有些话奴婢也就敞开了说，六皇子身在冷宫，按理说，是没有机会见到甘娘子的。”
所有人都一直以为这是个小可怜，如今看来也不简单啊。
第一锦也蹙眉：“姑姑的意思我明白。蜜儿年纪还小，不懂得其中的厉害，那一位……”
六皇子的崛起在两年后，皇帝在宫中闲游，遇到刺客，正在与狗抢食的六皇子舍生取义救了皇帝，由此让皇帝对他刮目相看，这才获得正常的皇子待遇。后来太子被废，夺嫡之争波诡云谲，六皇子以纯孝出头，成了皇帝保持平衡的工具人。
后来就是争斗各方玉石俱焚，六皇子左右逢源，扶摇直上，最终成为唯一的选项。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太子修复了父子关系，保守估计能撑个四五年不成问题，六皇子出头的机会未必还有。
按照顾秋月这个当时人的角度来看，六皇子无疑是很垃圾的选择。天潢贵胄又如何？只要皇帝厌恶，他一辈子也无名无实。而且皇帝的儿子那么多，手心手背都是肉，六皇子这个边角料，名为皇子，实际上不能兑现的价值就是不存在的。
而甘蜜，虽然名分尴尬，可她和郑良娣有关，实惠还是不缺的。前提当然是第一锦愿意照顾她。
顾秋月自诩目光犀利，看人从不出错，她觉得第一锦处置事情清明无差，言谈举止端庄得体，对待自己也毫无错漏，但显而易见太聪明，太复杂。或许是过的日子已经足够复杂，顾秋月反倒更喜欢甘蜜这样简单，向上，真诚的人。
她对甘蜜口中互相扶持的母女情有所怀疑，但她相信第一锦是个聪明人，不会错失甘蜜婚事的价值。
就算甘蜜要嫁皇子，也不会是六皇子。
顾秋月道：“既然良娣知道，那奴婢也就不必赘言。甘娘子好心不假，可……在这宫里，居心好坏并不要紧，违逆了圣心，才最要命。”
皇帝不待见的人，谁照顾可怜，那不就是指着皇帝的鼻子说他不对吗？至于六皇子是否很可怜……知道当年一些内情的顾秋月只能说，有些事真的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六皇子是那人的儿子，皇帝害怕他也那样是情理之中。
虽然绝情了一些，可是谁又能说什么？
第一锦对男主所知不多，但也猜得到对方身世必然充满戏剧性，不然就不配做这个男主了。但看顾秋月的表情，并没有对六皇子的几分同情，反而很是复杂，唏嘘不已，可想而知，老辈子的八卦还多着呢。
但她不在乎。就算不知道其他的信息，她至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道：“多谢顾姑姑为蜜儿着想，您的好意，我替蜜儿谢过了。这件事，我会和她好好说说的，她以后不会再去见六皇子。”
顾秋月知道，第一锦能在自己之前知道这件事，又能胸有成竹说出这番话，一定会说到做到。她虽然谈不上喜欢第一锦，却也真心实意松了一口气。甘蜜对自己虽然以师礼相待，但终究相识日短，这么私密的事，自己说的话总没有第一锦说的有用。
她道：“奴婢也会让人看着甘娘子，绝不让她再去冷宫，即便去了……他们也不会见面的。”
顾秋月是无意针对六皇子做些什么的，此人敏感，且毕竟是皇子，真做些什么闹出动静来，反而容易惹祸上身。只要管住甘蜜，也就罢了。
第一锦肃容对她躬身行礼：“多谢顾姑姑，肯为蜜儿费心。”
顾秋月连忙还礼：“良娣多礼了，甘娘子敏而好学，对奴婢体贴照顾，这也是奴婢该做的。”
第一锦笑道：“既然姑姑与蜜儿投缘，又有师生之实，不若就择个良辰吉日，正经摆几桌拜师吧。蜜儿这孩子命苦，从小母亲早亡，无人疼爱，遇到姑姑，也是她的幸运。您愿意教导她，护着她，她心里都知道。您的养老自然有太子，但蜜儿也有一片孝心啊。”
只要太子不出意外，顾秋月的老年生活就不会差，养老这事轮不到别人。但顾秋月和甘蜜相处愉快，拜师之后多一人照顾关心她，自然也是好事。顾秋月心里知道，这段日子第一锦并未特意寻求自己的肯定，但也想着拉近关系，拜师就是她的尝试。
虽然知道对方目的不纯粹，但顾秋月也不反感，面上甚至出现几丝笑意：“郑良娣肯将女儿托付给奴婢，奴婢自当尽心竭力。”
她早就知道了，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纯粹的人和事，她真正想从第一锦身上看到的，是有底线的聪慧而已。拜师这件事对三个人都有好处，顾秋月也不在乎第一锦在想什么。
第一锦见她要告辞，站起身来扶着她不让她行礼，又送她出门：“蜜儿虽然性子软和了一些，但从小聪慧，向学之心并非作假，还请姑姑多费心，作为母亲，我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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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第一锦果然找了个良辰吉日，正式给顾秋月和甘蜜办了一场拜师宴。在这个时代，义父义母，老师，可都是很瓷实的关系，托付性命都不足为奇。因此拜师也要十分隆重。
太子也乐于凑热闹，专门抽出时间来参加，东宫其他主子也不敢怠慢，都送了贺礼过来，只是亲自前来的没有几个。
她们觉得这不伦不类，甘蜜身份不明，有什么资格在东宫大张旗鼓？但她们又得罪不起顾秋月和第一锦，也只好捏着鼻子送东西。
太子妃那边也送了。
因为第一锦让人上门去要了。
受了一肚子窝囊气的太子妃又打砸一通，好好的正殿，如今陈设摆件已经所剩无几，放眼望去，只有一片寒酸与荒芜。因为掌管宫务的第一锦说了，太子妃正在思过，这些怡情养性的玩物，不可送去动摇太子妃的心志。
妻妾之间早已势同水火，下人们也得战队。太子妃不仁不义，从前做事并没有多好，下人们乐得依附第一锦让太子妃难受，自然对西院的话言听计从。
第一锦从来就没把太子妃放在眼里。
太子喝了一杯酒，又赏赐了师徒二人，就算给足面子，之后提脚就走，到了晚上又来。第一锦琢磨着也是时候了，一边安顿他换衣服，洗漱，坐下吃夜宵，一边道：“翻过年蜜儿也要十五了，跟着顾姑姑学些本事，就成了大人，这日子过得也真快。一眨眼，妾身进东宫都要一年了。从前的事情倒觉得像梦一样，都记不真切。”
她说这些很明显是有目的的，太子吃着猪肉小馄饨，抬眼一扫，轻嗤一声：“有话就说。”
第一锦也不尴尬，坐在他身边挤着他，吓得太子一把拎起来。
“小心肚子！你怎么还冒冒失失的？”太子头回有孩子，也是头一回和孕妇近距离接触，做什么都难免束手束脚，第一锦倒是时常忘了自己还有身孕这回事，做事肆无忌惮。
她不管，干脆投进太子的怀抱：“妾身想到殿下为妾身做了那么多，就只想贴在殿下身上，不想分离。”
距离中秋过去两个月，第一锦腹中孩子的怀孕进程也来到五个月，存在感不容忽视。
太子无法，虽然看似凶巴巴，但嘴角早就翘到了天上，也没舍得推开她，只道：“黏人。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今天他见到了甘蜜，倒也认可对方的姿容绝世。只是太子喜欢成熟一些的女人，对甘蜜虽然惊艳，却也不一定要据为己有——他还记得自己一开始就答应过第一锦，至少在现在，他心里第一锦的分量远超过甘蜜惊人的美色。
放弃虽然可惜，但也完全可以放弃。
第一锦笑了：“殿下已经猜透了妾身的心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