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风云134
骏马良驹,少年肆意,乘风而来。
望岳驻马回头,抬手不叫侍卫阻拦,放他们近前来。
临川调转马头,回头往过来。
二十人,二十马,狂奔而来。
“吁——”
同窗三载,摸爬滚打!一起狩狼打虎,一起战马匪,第一次杀人之后一起喝酒,酩酊大醉而后吐的天昏地暗。校场上谁也不肯相让,你踢肿过我的脸,我打的你鼻血直流。
什么出身高门,什么突厥奴隶,什么契丹,什么汉人,什么男,什么女……没有的!很神奇的,三年的时间,他们像是锻造成了同一个人。
彼此给对方挡过刀,笃定他们是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人。
陛下宽仁,亲自教养。他们愿意效忠陛下,护佑华朝。可他们中大部分今天才知道,华朝的两位殿下,一直跟他们在一起。他们除了很多跟他们上课之外,还总有其他的课业,原以为是寿王的要求,原来不是的!是两位殿下有别的东西要学,是朝中阁臣要定期考校殿下。
而今,昔日熟悉的同伴就在眼前。
林离是林离又不像林离,她穿着宫装,衣着不华丽但肃穆。陪着那一张万年难见一笑的脸,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们。
林泽白袍红氅,头戴玉冠,端坐了马匹上,无端了多了几分从未见过的威严。
狼还从马上下来,‘咚’的单膝往下一跪:“殿下——”
紧跟着,其他人都从马上下来,动作整齐划一:“殿下——”
望岳和临川翻身从马上下来,“平身。”
人都站起来了,两人才还军礼。从每个人脸上看过去,想说点什么吧,可又该说什么呢?
望岳看向护送的侍从和仪仗:“你们回吧!我们去探亲,跟袍泽同去,勿用护送。”
临川朝首领点头,而后摆手:“你们撤!执行命令。”说完就看这些同窗袍泽:“走!随我们探亲去!”
这一群才都笑了,利索的翻身上马,跟往常出城打猎一样,呼啸于草原之上,飞马快行。
看河流和周围的山丘,肖茂便喊:“离李唐军营该是还余三十余里。”
话音一落,其他人都看周围的地标,安荣看向河边:“白狐!”
运道不错,能瞧见这少见的玩意。
行军途中,便是瞧着再好,扫一眼便也过去了。
谁知他们策马都要过去了,河对岸箭簇齐发,朝这边射来。
秋日里,草渐变了色,半人深的草藏人轻而易举!又在河对岸,确实未发现那里藏着人。
箭弦一响,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全侧挂在马身的一侧,躲避箭簇。马儿往下一趴,箭簇贴着马背和人射了过去。
那白狐一窜便走远了。
河对岸还有人要射,一个少年喊道:“别动!有人。”
果然,从草丛里出现了一群少年,全是唐人打扮。
长孙冲一脸可惜的看着跑了的白狐,惋惜道:“长乐公主喜白狐,才夸下海口为她猎一只白狐,谁知就这么给跑了?”说着,便无好气的看着牵着马起身的一群人:“此乃李唐营地,你等何人,为何行至此地?”若非他们,那小东西怎就跑了?
这是什么话?!
单道真站出来,指着边上的驰道,马跑于草场,但是驰道就在边上,马车辎重可走。
华朝有规定,若非战时,驰道两侧二里内,不许狩猎!因为驰道人来人往,除非小动物路过,猛兽是不会过来的。
况且,定期有人清理。除非遇到吃人的猛兽,确实是威胁个人的安全了,否则,这就是违背律法的!这里是距离李唐营地近了,但是交涉的时候应该告知过,在我华朝境内,需得遵守我律法。
今儿这是自家这一行人训练有素,警惕性高,躲避开了!可若是一般的百姓,误闯了过来,可有命在?
故而他翻身上马,到了河边,问对方:“可知华朝律法?驰道左近,弓弩射杀,伤了路人当如何?”缒咣
长孙冲朝那边冷笑一声:“此地暂划为禁区!”
“禁区不在此处!”单道真朝前指了指,“这里距离唐营还有三十余里,三十里处才是禁区!驰道设有警示牌,华朝国人自旁道转弯,不得入内。”
长孙冲:“……”他还要再说,李德蹇一把拉住了:“此人必有来历,别闹翻了。”说着,便上马:“我过去处理。”
尉迟宝琳紧跟其后:“走!都过去!他们人多势众,别吃了亏。”
于是,数十少年上马过河,走了过来。
临川一摆手,狼还等骑马过去,停在单道真的边上!其他人没有过去,但已经动了方位,呈扇形将其半包围,只要想围住他们,随时都能合围。
单道真扬起下巴,朝这些人点了点:“谁主事?站出来。”
李德骞要站出来,程怀默率先出来了,拱手道:“在下程怀默,敢为阁下?”
程怀默?程咬金的儿子?
单道真心里嗤笑一声,你爹在李唐很有一些之地,然则,我爹在华朝也不是无名之辈。你是程处默,那又如何?
陛下卖你爹面子,可你爹当年也不识趣呀!况且,律法当前,你又有何特殊?
他说:“华朝无‘宾仪’!”不会因为你们是他国勋贵,是宾客的身份就宽待你们。只要在我华朝境内,触犯律法,一视同仁。
程怀默:“……”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我知道你爹是谁,也能猜到你们出身皆非同一般。但是,没用!别攀交情。
你这还不如假装不知道我是谁,我们这些人大概是什么人来的好呢?
这个人处事何以这般耿直狷介,手段一点也不圆滑。
他也没了好脾气,“那依照你们的律法,当如何?”
“按照危害来定刑,若有人因此而殒命,为首者当偿命!其余尽皆收押,量刑,三到五年起步。此次遇到我等,未曾有人丧命,不曾有人受伤。然则人、马所受惊吓,当赔偿。”
长孙冲嗤的一笑,还当要如何呢,原来是赔偿呀!
“赔偿几何?”
“二十二人,人马各二两银饼。”
长孙冲从怀里掏出一金饼,直接摔在了地上,扔在了单道真的马前:“多余的便做赏银了!”
单道真甩了马鞭,将那金饼卷起来,朝对方的面门扔了过去。
这么近距离,来势汹汹,如何拦的住。眼看着就要砸到长孙冲的面门上了,远远的一块碎石扔了过来,砸在了金饼上,将那金饼给撞开了。
原来是不远处来了两人两马,像是匆忙赶来的。其中有一黑袍少年俯身捞了碎石,果断的扔了过来。
这身手倒是不错!
临川和望岳不由的朝这两少年看去,黑衣少年稍靠后一些,在他的前面还有个青年模样的男子。
就听程怀默低声说:“是李震和秦彦道。”
李震为李绩长子,秦彦道乃是秦琼独子。
刚才抛石救人的乃是秦彦道。
此二人已在军中当差,甚少与长安勋贵子弟郊游嬉戏。
这些人里,就李震年岁最长,他的官职也最好。此时,他下马上前来,先去看坐在马上衣着明显不同的少年、少女。
看装扮,看年岁,这叫李震心中一惊。
他不看跟长孙冲冲突的少年,因为这些人衣着一样,像是侍从。而一直在最后两人,好似从未冲突,但其实他们才是主子。
他看了秦彦道一眼,秦彦道颔首:这些人以扇形的姿态围住了咱们的人,那俩华服主子其实是被庇护在后的。
李震便更笃定了,他朝那边一走,果然,几匹马同时动了,拦在了他的面前。
他忙拱手:“敢问……可是华朝二位殿下?”
这话一出,长孙冲等人这才朝后看去,看见被遮挡住的二人。因着涉水而来,对方在河岸之上,自家还在河沟的缓坡上,这是有位置差的。对方不冒头,他们压根就没看见后面还有两个衣着明显不同的人。
人家问了,又在人前。
在外得有长幼,临川便不言语了,等着姐姐说话。
望岳用马鞭敲着掌心,驱马向前,李唐这边才看清这位大殿下的样貌。
凤眼长眉,琼鼻红唇,金冠乌发,眉梢眼角如刀锋,眼神淡然,神态轻慢。
一开口,便听见稚嫩中不乏威严的声音:“我们姐弟探亲,路经此地!”说完,再不看李震,只问单道真:“处理完了吗?”
这般的林离,单道真都觉得陌生。他只愣了一瞬,便道:“大殿下,还未曾。”
“那便处理吧!处理完了好赶路,给长辈请安,过了午时便不合适了。”
“是!”
单道真看向长孙冲和程怀默:“刚才的话没说完,赔偿是要赔偿的,然则,在下并非掌管路政之官员,故而,此事不该我管。你问了,我告知了,仅此而已。见到了违法,将其反馈给主管官员,乃是华朝子民当为之事!
另外,不仅得赔偿,还得惩罚。我陛下仁慈,华朝不动刑,改为徭役。前面交界处,便有主官驻守,请诸位随我等一同前去,由主官来审理,如何?”
长孙冲:“……”交由官府了,这属于两国之事,陛下岂能不知?
他还要说话,秦彦道赶紧先接话:“谨遵大殿下之命。”
长孙冲对秦彦道怒目而视:这是北华的殿下,不是我李唐的殿下。
秦彦道:“……”他转身走了过去,看着这些人,低声警告:“知道你们出了禁区,便来寻你们!一兵一卒都不能带。而今,就我们这些人……你们好好看,咱们被人围了!”就你们这些公子哥的身手,怎么跟人家打?
看你们射出去的箭簇,再看看地上的痕迹。你们冲着人家射箭,那般凶险,人家未曾伤一分一毫!你们确定要等人家动手?到时候把咱们都绑住了,押送回去,比现在遵命而行更好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