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风云115
魏征把李世民给惹烦了!
谁翻白眼视人不正了?朕从未觉得。
惹烦了之后,李世民就说:“爱卿呀,有个差事只适合你去去办。”
魏征:“……”
“林公平突厥,此番平定不同于以往,此乃人心所归,一举定北界乾坤,前无古人,以开后世太平。此等大喜事,当贺之!”所以,你去出使去吧。
魏征:“……”他从大殿里出来,看看长安都已经黄了的银杏叶。
天冷了,怕是北华已经入冬了!越走越冷,若是赶上雪天道路不通,需得在驿馆一直等着。驿馆……能是什么好地方么?
有时候就在荒郊野岭,交通断绝,跟谁都联系不了,这当真不是什么好差事Z??。
有好事发生当然算是好差事。
把魏征打发走了,李世民与房玄龄、杜如晦三人议事。
说起对突厥的处置,李世民说:“林公出身显贵,然则幼年便遭遇变故,使得她接触尽在低处;朕虽出现不及她显贵,然则家族显赫未曾经历落魄之苦,故而,朕便少了一些感同身受。以朕之立场,朕俘获颉利可汗,使得长留长安称臣都可,绝不会用此等之法……朕绝想不到此法。”
房玄龄和杜如晦对视了一眼,大唐上下,恨林公之法者众。
为何?因为林公借着奴隶灭奴隶之主,这树立了一个榜样。
只怕在以后会有更多的人……他们不论是奴仆,是工匠,亦或是商户,都敢心存侥幸僭越帝位。
君臣议事,长孙无忌得知陛下忙着呢,才要走,便看到大皇子。
“殿下!”
“舅舅。”
舅甥君臣,见礼之后便慢慢的往出走,李承乾就问舅舅:“您在忙什么?”
长孙无忌还真忙着呢,此次来便是为了求见陛下上奏陛下进度的,“陛下让臣主持修唐律”,臣正要奏报此事。
“此事进展如何?”
长孙无忌沉吟了片刻还是问说:“殿下可知‘八辟’?”
李承乾点头,“先生将《周礼》,提到过。”
所谓的‘八辟’,其实指得的是法律上的‘八避’,有那么八类人,便是犯了罪,也要避开朝廷常规司法,由君主裁决,来减免刑罚。
在西周时期,周礼规定:刑不上大夫。
也就是在这个‘礼’的前提下,有了这个‘八辟’。
这‘八辟’指得是:亲辟,故辟,贤辟,能辟,功辟,贵辟,勤辟,宾辟。
亲辟,指得就是皇族宗亲,皇室成员;故辟,这一般指得就是君主的故旧;贤辟,指得是德行高尚的人;能辟,这说的是才能出众的人;功辟,指的是功勋卓越者;贵辟,顾名思义,就是高官显贵;勤辟,只的是勤勉效忠者,只要你够忠心,哪怕没能力,没功劳,只要君主觉得你足够的忠心,也能给你网开一面;宾辟,这是指优待前朝皇室后裔和外邦来客。
长孙无忌点头,肯定了外甥这书读的扎实,而后才说:“自周以来,此为约定俗成之规,但未能写进律法。”
李承乾点头,明白这意思:舅舅是想将此写进律法里。
长孙无忌就是这个意思,“汉武帝时,以‘功辟’为由赦免了卫青部下的违法之举;到了魏晋时期,将‘八辟’更名为‘八议’,也编写进了法典,但规定不详细。”“那此次舅父想增加更详细的律法条文?”
正是!
“议贵,臣以为,三品衣裳官员才可享‘议贵’资格!”就是说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犯了罪才能请皇帝按照议贵的资格,从轻发落。
李世民拿着折子,细细的看。
议亲,皇亲国戚,这里指的是李唐皇室以及皇后家族。李家是亲,皇后娘家是戚。这个范围圈死了,不是谁都能算是皇亲国戚的。
而议故,这得看君王的意思,谁长期跟皇帝保持极好的个人关系,谁就能多用这个特权。
议贤,这个贤人是说品德高尚,就像是儒学的学者或是名士,如果犯罪了,可以通过‘议贤’来减免处罚。
议能、议功,议贵意思都差不多。只是这个议勤,现在规定了,只要做官的时候勤勤恳恳,尽职尽责,作为地方官员,若是政绩不错,犯罪的话,可按照‘议勤’而宽宥处置、
而这个议宾,那就是说,前隋皇室在李唐可享受‘议宾’待遇。
若是地方官员审案时,遇到这八中人,必须‘先奏请议’,‘议定奏裁’。
李世民翻完了,然后合上了,他说:“先放着,容朕思量思量。”
长孙无忌下去了,这个……陛下会答应的。这不仅是关陇需要这条律法,就是这些之臣,谁不需要这条律法呢?
四爷的面前也摆着大唐的律法条文,然后挪开了。
下雪了,边上的火炉上炖着梨汤,咕嘟嘟的冒着热气。
两个孩子坐在一边下棋,正投入。
桐桐一手果子,一手笔,时间不早了,她不打算见下臣了,便自在了起来。坐也不好好坐,躺也不好好躺,就那么歪着,吃着批着。
四爷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她的桌案角,然后去舀梨汤给孩子们晾着。桐桐把手里的忙完,就看四爷放过来的。
这一看就……其实话说回来,历史上武则天要不特事特办,她根本就拿长孙无忌这样的人无可奈何。
他是亲、是故、是功、是能、是勤。他真的就把这些都叠加起来,怎么可能治死罪?
就像是李靖、像是李绩、像是程咬金……咱就是说,这些人就是犯了罪了,只要不是谋反,死不了!
因着大唐在这个上面,把这些都写在律法上了,为了维护统治,后世一直到清末才废黜。
长孙无忌主持修律法,天然维护的就是统治集团的利益。
平民庶民犯罪,没有什么可护体!可有身份的人就不一样了,犯罪了,先申斥,而后罚俸,再不行降职,还不行就夺爵,完了还有罚没财产,说什么认罪态度良好的……一层身份能挡一次雷!
平民能死八回的罪,在人家那里就没事。
这个东西,李世民不是不知其弊端,但他必须同意,没有第二种选择。
四爷给自己看这个原因就是,华朝的律法会舍弃掉所谓的‘八辟’,然则,这才是与李唐无法达到统一的一个点。
华朝不维护他们的利益,故而,他们会排斥华朝,以华朝为敌。
想走向同一点,相互交融,并不会如设想的一般那么顺利。
可也因着这个,朝堂上吵起来了。
在对颉利可汗的处置上,出现了两种针锋相对的声音。一派是以庾质为首,他们坚定的认为,周礼不可违背,此乃一切道德规范的标准。既然周礼都认为,‘八辟’是很有必要的,那怎么能把人家的可汗给杀了呢?
对方是外邦帝王,但宽容以待,此方是礼!
而另外一派,以金山等部族首领为首,颉利可汗必杀,没有什么可讲!他行背弃宗主国之事,只有以死谢罪。
杨吉儿被俘获来,她说她是‘亲’,是‘宾’:“便是你们陛下不认我是华朝皇亲,但我亦是‘宾’,不仅是前隋之宾,更是外邦之宾。你们需得优待我等,不得轻慢。”
这话被禀报上来,桐桐好不容易运来的柑橘塞到嘴里,其实是有些酸的。
褚遂良劝谏:“陛下,杀了此二人事小,李唐的态度事大。您只要下旨下了此二人,自此李唐朝堂必将华朝视为仇敌。便是李唐的皇帝陛下英明神武,可也经不住朝廷之上,众口一词呀。”
桐桐只问褚遂良:“颉利可汗悖逆盟约,背叛于朕,此……证据可查实了?”
“是!”褚遂良心里叹气,“自是查实了。”
“他背弃了朕,朕不能杀他?”桐桐反问:“敢问,我朝律法,对此如何规定?”
“杀。”
桐桐看他:“那……不杀岂不是违法?按理说,他背弃我,与杨吉儿无关!可杨吉儿与义成公主的死有瓜葛,她手上有人命。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她为何就不能死?”
“陛下,自此……李唐朝堂,几无人认同您嘞。”
桐桐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问说:“你怕了?”
“臣不是怕!臣是为了将来……为了千秋大业。”
“欲成就大业,却又瞻前顾后,为何?”
褚遂良:“……”
“做当做之事就罢了!”我对这两人若是网开一面,这个口子一旦开了,咱就说,满朝尽皆权贵,谁都能逃避律法的制裁。
律法,自来就是用来维护统治秩序的。统治者,自来也不在律法约束的范围之内。想做到绝对的公平……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这个东西……必须往尽可能公平的发展。
她就说:“该怎么审怎么审,该怎么判怎么判,这就是俩等到判罪的嫌疑人,跟他们本来是谁,没有关系。”
至于说李唐:“……”我也希望,李唐变成更好的李唐。如果暂时不能,但想来……总有人会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了。
哪怕只是因此而开启了民智,更多的人意识到里面的问题,那也是值得的。
褚遂良叹了一声:“陛下,您一意孤行……”
“朕未曾一意孤行。”桐桐好脾气的给褚遂良解释,问她:“朕这不是想着,他们以朕为敌,那自此朕也以他们为敌!他们无一人可代表李唐,既然如此,这便是朕与他们个人或他们一群人之间的矛盾,关李唐和华朝什么事?朕与他们的个人为敌,你不看好朕?”
褚遂良:“……”
桐桐啧啧两声:他们以我为敌,我收拾了他们就是了!四爷说过,想借外力敲碎关陇的壳,自己不就是这个力么?
得好好想想,怎么去敲这个壳。
回后殿之后,四爷招手:来来来!办法嘛,我有!要多少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