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风云83
四爷搓了搓脸,心里叹气!他知道桐桐为什么这么着急,大雪天也要连夜的议事!
她其实是个在时间上尽量追求‘工作制’的人,就是绝不超时,尽量避免加班。战时是没办法,这个仗打完了,一定会进行足够休整和补贴的人。
冬天无法作战,‘天时’这一点就不满足。
她有一个漫长的冬季慢慢来,可她却连夜议事。
为甚?
因为处理李轨的事的前提,是必须有一个固定的良好的民族政策。因为李轨占据地理优势,战争能打胜,可怎么能叫仗打起来轻松呢?
瓦解内部!
粟特商团是粟特人,是胡人。
而凉州不仅是胡人,它原本是突厥曷娑那可汗的弟弟达度阙设部落所在,他自己自称可汗,而后降李轨。
也就是说,凉州还有突厥人。
自古以来,凉州就是少数民族聚集的地方。他们慢慢形成新的部族,但这个性质一直都未改变。从来都只有哪个民族占了多少,其他的少数部族都无法详细统计。
它是这么一个地方。
所以,有好的民族政策先行,就能更好的瓦解这个地方。
从公事上来说,这个事很紧,攻心为上策,而后才是用兵。
这是她这么着急的其中一个原因。
另外,还有一个更隐晦的原因,那便是:统治的地方是少数族裔区,那么,得尊重对方的习俗,女子为帝,这是可以的!那么反推,丈夫呢?
不能因为给与妻子权利,反而禁止丈夫参与事务。若是如此,那谁也不会向你称臣的。
也就是说,桐桐必须在婚前,给皇夫争取权利。
这件事不能自己来,只能她自己提出来。在婚后就提出来,这会触动臣子敏感的神经。在婚前,在没有建立男女关系之前,提出这个问题,这是理智的!是从公事的方面考量,而非私情。
将这件事包裹在那么多大事里,才不突兀,不叫臣下有应激反应。
这件事必须在婚前就处理,这是降低敏感度的时间段。
是的!桐桐正在斟酌,这个话该怎么往出说。
她看着外面已经放出亮光,直到话到了这个份上,到了不提不行的程度了。
于是,她就提出来了:“婚期当前,民族政策又紧迫,那么敢问,皇夫当如何自处。”说着,就看向在坐的诸位:“这是回避不了的问题,也是没办法含糊的问题。我知道诸位担心什么,可便是要约束他,约束我,约束我们,可这个框框得先给我们划好。若不然,这影响的不仅是我的私生活,更有可能是咱们之间的关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标准,这是不可以的。你看着他这里不顺眼,换个人又看着他那里不顺眼,都以自己心里的标准去衡量,那这个皇夫……就算是四爷,他也会无所适从的。
皇夫是身份,就是帝王的丈夫。
但他只能作为皇帝的丈夫么?如果是这样,那这跟咱将来施行的民族政策是否相违背?
女子能理事当家,代价是取消男人的资格?开玩笑呢。
不能总把我套在男性帝王的壳子里,这是不对的吧。其一,男性会反的,你们都是男性,你家娘子要出来当家,你们回家呆着去,你们乐意吗?
其二,咱不能在政策上自相矛盾,站在中原王朝的立场上,其他的部族皆是少数族裔。可而今得更换立场了,咱们站在少数族裔的地盘上,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得他们跟咱们走,某些时候某些地方也得做出妥协。而今,咱们才是少数,他们是大多数。是他们多而杂,才给了咱们机会。
但咱们要是处处与对方拧巴,交融不到一起,那他们就有了统一战线的基础,咱们作为少数的人就成了他们共同的敌人。
这一点,必须重视。咱也必须把思维方式换过来。
哪怕只是定下大方向呢,咱今儿必须表态,把这件事给定下来。
桐桐一句不提私人的感情问题,句句都是从大方向上考虑,掰开揉碎说这个道理:“……这个问题,我回避不了,大家都回避不了!有问题就解决,这不是咱们默契的避而不谈就不存在的问题。”
然后大家沉默了,没有谁急于说话。
林药郎咳嗽了一声,终于轮到我说话了。
他见众人都看过来,这才说:“我觉得主公说的对!皇夫皇夫,那便是帝王的丈夫。首先,我觉得,给权利之前,得想好,哪些事是皇夫绝对不能干的。”
嗯!这个有理!先看怎么约束。
桐桐朝后一靠,心里一松。交代过林药郎一些话,但是怎么能说的叫大家更容易接受,这就得看老江湖的。
他这个先提约束,就比较高明了。
林药郎说:“不管何种情况,皇夫不能僭越帝位。”
嗯!
“皇夫只是女帝的丈夫,夫妻既然可以和离,那女帝与皇夫自然也可以和离。”换言之,他做的不好,有僭越之嫌,离了便是!
这玩意可不是终身制的!女帝会不会在婚内有别的情儿,咱不知道!但从主公的品行上来,她不会纳男妃,养男宠。她更崇尚一夫一妻!和则过,不和则离。
只要女帝有权离婚,皇夫就是‘暂时’的,随时能被替换的。
话到这个这个份上,周法尚才说了一句:“帝王的另一半,不许染指军权。”
桐桐:“……”行!只要肯说话就好!
一个开口了,其他人才跟着开口。比如,皇夫哪些罪是死罪。
意图谋害帝王,搁谁也是死罪。
私下以任何形式的男女问题,尽皆死罪!不仅本身死罪,他偷养的女人,女人所生的孩子,以及女人的家族,全是死罪。
权利被谈到,但先罗列了十八条必死的情况。
桐桐没反驳,咱心里知道,四爷又不会犯!不过从长远来说,这又是另外一种好事!因为从他们的心理上来说,不排斥继位之君继续是女性!
因为他们处处在维护的都是女性地位在特殊身份情况下,在婚姻中如何不受伤害不受掣肘。
她面目平和,甚至于常不常的目露赞赏。这叫在坐的心理就更安心了,觉得她真的没有在用私情去考虑皇夫的问题。
给了层层限制,而后才说权利。
皇夫有宗室亲王的待遇,有参政议政之权,这是大方向上的。可细碎的就多了,争执也很多。就像是面君行半礼还是行全礼,礼服的样式,用多少纹样,带多少珠子,在这些细枝末节上,争执不下。
桐桐的肚子饿了,看了守了一晚上的张鱼娘。张鱼娘默默的退出去,紧跟着就有宫婢把早就准备好的吃的一份一份的端进来,而后又默默的退下去。
看着案几上的吃食里有鸡子,庾质这老头儿想起个重要的问题:“子嗣传承!若夫妻婚后十年内不能生育子嗣,必休皇夫。”
中医不是不能把出男性的生殖障碍,但这并不绝对!就像是男性少精弱精,也是有一定概率让女性怀孕的。
再有,民间的大夫嘛,一是水平有限,二是……诊断女性的问题,大家觉得理所当然。可一旦说男性的问题,这有损男性尊严。
男性宁肯相信是祖上不积德,是他自己命里无子,是他上辈子造孽这辈子有报应,也不会坦然接受他不能生育的。
所以,哪个养家糊口的大夫说人家男人生不了孩子?这不等于结仇吗?
没良心的大夫会给女方开很多药,有良心的会说都没毛病,子女看缘分。
但女帝牵扯到生育的问题,这意味着传承,这事很要紧。
桐桐:“…………”她先看林药郎:“……这一年,你那边怎么样?”
众人都不解,都挺忙的,也不知道林药郎时在时不在的,到底在干什么。
林药郎要起身,桐桐的手往下压了压,“坐!坐!这么长时间的议事,要都站着,早累死人了。说,就坐下说。”
林药郎这才解释:“咱们的牧场,不仅幼崽的出生数是其他部落牧场幼崽出生数的两倍多,死亡数目上来说,出生一百只幼崽,一到二只死亡,是极限了。”
这个都有所耳闻,羊群牛群,被服的供应替换速度,就足以看出这一点来。
这也是大家对于关外建国更有信心的一个重要原因。
林药郎就又说,“人与兽不同,但人与兽又是相同的。在保胎育胎上,是有许多相似之处的。这两年,便寻孕妇,凡是生产艰难者,服用保育丸的产妇,尽皆母子平安。”
众人心理又松了一口气,他们没有想着意味着什么,而是先想到:生育风险!
女帝不生,传承会出大问题。
女帝若生,生育风险亦是大问题。
林药郎这么说,就是先给大家一个安心丸:生育风险几乎可以规避。只要不是忧心谋害,咱可以保证主公生育的安全。
那还有什么问题呢?若是女帝跟一位皇夫十年都不生,那就换一位皇夫,若还是十年不生,这就得考虑过继的问题了。
桐桐:“……”看吧!好麻烦的!
问题连着问题,一个头两个大。
她捂了捂腮帮子,这么一会子牙龈肿起来了:上火!
张鱼娘看着主公不时的含一口凉了的水,便默默的退出去,泡了黄连端了进去:祛火的!
桐桐看看那黄连汤子,低声问说:“雪还下吗?”
下!挺大的。
“给诸位大人安排住宿,先安置吧!都困了!”也叫我缓缓!
四爷站在后殿门口,将前殿的动静听的清清楚楚:难吧!都难!你通宵达旦,李世民也常不常这么通宵达旦。
天下这个担子要是给责任心强的人,真的会把人给累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