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江觅从前都有晨跑的习惯,不过这个习惯从六月份打破了,这三个月里,他没几天能六点半起床晨跑。

他睁开眼的时候,刚好对上一双静静注视他的眼睛。

梁锦奕蹭了蹭江觅的脖颈,声音黏黏糊糊:“哥哥。”

“几点了?”窗帘关的太紧,卧室里一片昏黑。

梁锦奕伸长胳膊,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没到七点。”

“你上午有课吗?”江觅问。

“……有。”梁锦奕抱紧了江觅的腰。

江觅让他抱了一会儿,才说:“起床吧,我先送你回学校。”

好一会儿,梁锦奕松开江觅,说:“好吧。”

两人起床,各自去卫生间洗漱,穿好衣服后,又在楼下吃完早饭,江觅送梁锦奕去学校。

市中心早上总是容易堵车,大半个小时后,江觅踩下刹车,在京大正门口停下车。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提醒道:“只有十来分钟了,去上课吧,锦奕。”

梁锦奕看了江觅片刻,凑过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哥哥,我下车了。”

“嗯,好。”

梁锦奕转过身,去扭车把手,右手刚落在车把手上,一股熟悉的肢体僵麻感骤然来袭。

用力,梁锦奕心里催促自己。

然而他的手指却连弯曲都做不到,更别说打开车门了。

“锦奕,怎么了?”江觅皱眉道。

梁锦奕迅速把自己失去控制的右手不留痕迹地藏到身后,委屈道:“哥哥,车门是不是坏了,开不了。”

“坏了吗?”江觅倾身,试着扭了扭副驾驶的车门。

车门开了。

江觅看向梁锦奕:“是好的。”

“好的吗?”梁锦奕疑惑地看向车门,“我下车了,哥哥。”

江觅没把梁锦奕没扭开车门这件事当回事,毕竟偶尔就是会出现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意外,“去吧。”

梁锦奕下车,江觅这时候忽然叫了他一声,“锦奕。”

梁锦奕抬眸看他。

江觅的嘴唇快速蠕动了几次,最后他轻声道:“快上课了,你快点进去。”

“嗯。”梁锦奕没留下丝毫异常,很自然地用胳膊肘撞上了车门。

江觅看着梁锦奕的背影,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小,直到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江觅深吸了一口气,发动引擎。

梁锦奕在上课铃响的前一秒,走到了教室。

周桂冲他挥手:“梁哥,这儿。”

梁锦奕在周桂旁边坐下,周桂把帮梁锦奕拿的书递给他,上课铃声这时候响了起来,他压低声音关心道:“你去医院检查了,没事了吧?”

众人住同一件宿舍,这两天梁锦奕居然呼吸困难,昨天中午居然还恶心呕吐。

“没事,肠胃有点小毛病。”梁锦奕试着抓握了一下自己左右手,

酸麻感已经消失了。

“哦,那就行。”周桂也觉得梁锦奕不像有什么大病的样子,这可是他梁哥,军训的时候轻而易举撂翻四个军训教官的梁哥!

上午是四节满课。

上完课后,梁锦奕和室友一起去食堂吃午饭。

刚刚打好午餐,坐在餐桌前,梁锦奕放在餐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梁锦奕掀了下眼皮,看见来电显示上的号码后,没动。

胡星海疑惑地问:“锦奕,你不接吗?”

“不接。”梁锦奕拿起筷子,吃饭,没管那个电话,几十秒后,电话因为长时间无人接听,自动挂断。

但是过了十来分钟后,梁锦奕的手机再次震动了起来。

见梁锦奕还是没有接的打算,周桂嘴巴里塞了一块排骨,好奇问道:“这个江阿姨是谁啊?你讨厌的亲戚吗?”

“……不是。”梁锦奕回道。

“那你……”周桂含糊不清道。

梁锦奕沉默两秒后,伸手拿起了手机,接通电话。

两分钟后,他挂断电话,手机塞进兜里,梁锦奕端起餐盘起身,“我去见个长辈。”

“行。”周桂没什么心眼的应。

二十分钟后,梁锦奕来到京大东门外的肯德基,他推开门走进去,看见了坐在几米外等他的长辈。

**

第二日是周五。

江觅六点准备下班,不是故意的,等他反应过来后,奥迪已经停在了京大东门。

京大东门往前走两百多米,是两条热闹的小吃街,这个点有很多小朋友们带着笑,结伴从校内出来。

江觅盯着东门进进出出的年轻人看了好一会儿,他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好半晌,最后呼出一口浊气,索性直接开车回了家。

江觅输入密码开门,一开门他就怔了一秒钟。

客厅里没有灯,只有对面楼房的灯光从落地窗打进来,江觅自己按亮了玄关处的灯,换了拖鞋后往客厅里走。

主卧,书房,厨房,客卧,卫生间全都转了一圈,果然空无一人。

江觅孤独里在客厅地站了片刻后,颓然地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不知道坐了多久,江觅西装外套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没心情看打电话的人是谁,摸出手机,直接接通电话。

“江觅。”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来趟一躺医院吧。”

江觅睁开眼睛了,看了眼来电显示,呼吸变得急促,“医院?梁叔叔,是锦奕怎么了吗?”

“你先过来。”梁鸿语气还算平静,“我把地址给你。”

挂断电话后,江觅匆匆下楼,梁鸿说的那个地方江觅不太熟悉,江觅输入地址导航,然而地址输入后,跳转到的医院让江觅一懵。

他们家亲戚有个得了双相,而据说这家医院是一家非常有名的私立精神病医院。

江觅车开的很快,好几次差点超速了,半

个小时后,江觅来到梁鸿所说的精神病医院。

他直接到了住院部三楼,打开电梯门走出去,就看见站在走廊上的梁鸿,梁鸿微微垂眸,正在和一个三十多岁,穿白大褂,医生模样的男人交流,听见电梯传来的动静,梁鸿抬起头往江觅的方向看了眼。

梁鸿对胡清之道:“胡医生,江觅来了。()”

江觅两大步走到梁鸿身边,正要询问。梁鸿先一步道:江觅,这位胡医生是锦奕的心理医生,你和他直接沟通,他的问题,我没有这位医生了解。()”

胡医生冲江觅颔首道:“江先生,我们去我的值班室聊。”

两分钟后,江觅来到胡医生的值班室,胡医生放下病案,给江觅接了一杯水,江觅道了声谢后,皱着眉直戳主题:“胡医生,锦奕怎么了,你是他的心理医生?他为什么要来看心理医生,他得了什么病?好治吗?严重吗?”

胡医生在江觅对面坐下,他看了江觅一会儿,道:“他是焦虑症。”

“焦虑症?他怎么会得焦虑症?”江觅震惊,锦奕有焦虑症?

胡医生道:“因为江先生你,你是他的病因?”

“我?”江觅愕然。

胡医生道:“梁锦奕在和你相关的事上,很没有安全感,他是去年九月开始在我这儿看诊的,他希望早日痊愈的积极性很高,所以坦诚地告诉了我他焦虑的原因。”

胡医生顿了一会儿,才说:“他说,他很喜欢他的哥哥,他觉得他能追到他的哥哥,但是他又不敢完全确定。”

“他说他的哥哥很好,是很多人期待的孩子,有爱他的父母,外公外婆,爷爷奶奶,而且他聪明善良,从小就是天之骄子,很多人都喜欢他,而现在更是风度翩翩,事业有成的青年才俊。”

胡医生又停顿了片刻,“他说他则相反,他的出生就不被人期待,他的妈妈将他当做上位的工具,他的父亲也不想要他,他还不善良,缺乏同理心,而且从身份来说,你已经事业有成,他还是一个学生。”

“他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所以产生了严重的焦虑,而当他发现自己患上焦虑症后,症状更严重了,他连个健康的身体都没有了,更配不上你了。”

江觅怔在椅子上,锦奕一直在他面前表现的咄咄逼人,胸有成竹,原来他也有这么仓皇无措的时候吗?

想到这些,江觅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只长满毛刺的手紧紧地攥住了,疼的他呼吸不过来。

“不过锦奕的配合程度很高,积极治疗了两个月后,症状就有了极大的缓解。”胡医生缓缓道,“今年四月份你和他开始交往后,他更是从中度焦虑变成了轻微焦虑,按理说,不久就可以彻底痊愈了。”

“但是这几天,他病情忽然加重,又变成了重度焦虑,出现了严重的肢体反应。”胡医生道。

胡医生道:“江先生,你是他的病因,只有你,才能让他彻底痊愈。”

江觅的心脏很疼,呼吸也有些困难,好一会儿,他说道:“我想现在去看看

()他。”()

胡医生还没来得及说话,值班室的门被一个小护士急匆匆地推开,胡医生,310房的病人惊恐发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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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医生脸色一变,连忙起身往病房冲去。

江觅愣了一下,急匆匆地跟了上去。

两个护士围在梁锦奕身前,每个人惊恐发作症状都有些不同,梁锦奕则是明显的呼吸不畅,好像下一秒就会喘不过气来,他喉咙里发出急促剧烈的破风扇扇动的呼呼声。

过了十来秒,他似乎浑身都疼了起来,没一会儿便疼的他青筋暴起,双手几乎要抓破床单了,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水滴落下来,后面更是直接疼得滚到了地上。

“梁锦奕,吃药。”胡医生把护士手里的药拿过来,在梁锦奕身旁蹲下,叫他吃药。

一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席卷了梁锦奕全身,全身更是像是被人敲碎了,周身都疼,根本听不见有人说话。

“梁锦奕。”胡医生想掰开他的嘴硬塞进,但是梁锦奕就算即将丧失意识了,对于靠近他的人,本能觉得反感,他毫不犹豫地推开胡医生。

“药给我。”江觅拿过胡医生手里的两片药,在疼的满头大汗,呼吸不畅,瞳孔涣散的梁锦奕身旁蹲下,拍了拍他的脸,“锦奕,吃药。”

梁锦奕想推开这个又来烦他的人,但是视线聚焦了一点点,梁锦奕的动作忽然僵住,他从喉咙里发出两个沙哑破碎的声音,“哥……哥。”

“来,张嘴。”江觅道。

梁锦奕下意识乖乖张嘴。

江觅把两片药塞进他的嘴里,伸手拿过护士手里的矿泉水,道:“咽下去。”

梁锦奕怔愣地咽了下去。

然而下一秒,刚刚凝固的痛觉和一股难以描述,可以彻底把他压垮的恐惧感来袭,梁锦奕全身忍不住开始颤抖,“哥哥,你……你出去,出去。”

“锦奕,我……”

“哥哥,你先出去,求求……你。”梁锦奕是吼出来的,但是嗓音很小很小,只有距离他最近的江觅才能听清楚他沙哑破碎的几个音节。

“你先出去吧,江先生。”胡医生道。

江觅自己很难站起来,他是被两个护士扶出了病房。

江觅站在病房外,他觉得私立医院的病房隔音效果一点都不好,明明是好厚的一堵墙,可是他却能那么清晰的听见锦奕那剧烈的喘息声,压抑着不溢出口的疼痛声。

他的小朋友,他从小宠到的小朋友,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痛苦。

江觅浑身地站在病房外。

直到不知道过了多久,病房的门被打开,江觅如梦惊醒,他身体踉跄了下,张目看向病房,“锦奕,他……”

“他昏睡过去了。”胡医生道。

江觅艰难地张了张唇,“我可以陪着他吗?”

胡医生想了想,叹气道:“你去吧。”

“谢谢。”江觅拖着两条沉重的腿,走进了病房,他在病床旁边的椅子坐下,小朋友刚刚发了

()病,头发很凌乱,额头和眼皮上都带着明显的红,他蜷缩着身体躺在床上,明明是很大只的少年,现在却像只有小小的一团。()

江觅凑近他,食指落在他紧皱的眉头上,想要给他一一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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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了很久很久,梁锦奕紧皱的眉头似乎终于松开了,江觅的手指下挪,轻轻抚摸着他熟悉的这张脸。

不知道时间到了几点,直到察觉到梁锦奕的眼睫颤了几下,江觅把手从梁锦奕身上收了回来,他坐直身体,紧张地舔了舔干涩的唇瓣。

梁锦奕睁开眼睛,视线缓缓聚焦,坐在他身前的青年五官逐渐变得清晰,梁锦奕声音干哑道:“哥……”

下一瞬,昏睡前的记忆清晰来袭,梁锦奕下意识抓紧床单,忐忑不安地坐了起来。

江觅目光温柔地望着他,道:“弟弟,生病了怎么不告诉我?”

梁锦奕望着他,好一会儿后,他双手更紧地抓住床单,坐在病床上,哑声问道:“哥哥,你会……嫌弃我吗?”

嫌弃我是个私生子,嫌弃我不够善良正直,嫌弃我还有精神疾病,爱人都爱的不健康。

“不。”江觅的眼神不曾从梁锦奕身上挪开,他温声道:“锦奕,我爱你。”

“哥哥。”一颗好大的眼泪从梁锦奕的眼眶滑下来。

他凑近江觅,忽然很用力地抱住了江觅,双手搂住他的腰,头埋在他肩头,终于有一点点勇气,再次问出那个问题:“哥哥,你会不要我吗?”

“不会。”江觅动作轻柔地拍着他的后背,说,“永远都不会,等我八十岁的时候,我还是会为你煮粥。”

梁锦奕更用力地抱了江觅一下,随后他忽然松开江觅,盯着他,恶狠狠地道:“哥哥,你要记住你今天的话,要是有天你敢不要我了,我就先杀了你,然后再自/杀。”

好疯狂的话,好不正常的话。

江觅却没有丝毫恐惧之类的情感,只有感动和心疼,他的锦奕,居然这么爱他,他的锦奕,居然要这样爱他。

“好啊。”江觅捏了捏他的鼻子,语气轻松地道:“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好好养病,你现在这样,连下床走路都不行。”

江觅终于有力气,做点别的事了,他抬起头,看了眼挂在雪白墙壁上的时间,“才五点,再睡一会儿。”

梁锦奕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身体往床右侧挪了挪,他的嗓音依旧干涩,眼眶也是红的,“哥哥,你陪我一起睡。”

私立医院的病房都是单人病房,病床也比公立医院的病床要大一点,但是就算是大一点,它依旧是一张病床,容纳两个一米八医生的成年男子有些困难。

然而江觅看了梁锦奕一眼,没有拒绝,他站起身脱掉了西装外套,去病房里的卫生间洗了洗手脚,然后躺到了梁锦奕的身旁。

病床太小了,两个人靠的很紧。

双腿紧紧贴着,江觅的手搭在梁锦奕的后背上,梁锦奕的手则搭在江觅的腰上。

两个人的睫毛都快碰到对

()方的睫毛了,“睡吧,锦奕。”江觅道。()

梁锦奕乖乖地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江觅看了他好一会儿,也才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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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觅没睡太久,八点左右,注意到有人推开了病房门,他便也睁开了眼睛,从床上起身。

查房医生给梁锦奕做完检查后离开,梁锦奕想起一件事,他皱着眉头问道:“哥哥,昨天晚上,我是不是很丑?”

江觅老老实实道:“是有些丑。”

梁锦奕愕然地瞪大了眼,过了片刻,他不虞道:“哥哥,再给你一次回答的机会。”

江觅柔声道:“不丑,你在我心里,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看的。”

梁锦奕看了江觅一会儿,哼了一声道:“勉强合格了吧。”

说完他掀开了被子,想要起身下床,不过惊恐发作后还残留着肢体后遗症,梁锦奕虽然精神看起来很好,但是身体很累,没什么力气。

双脚刚落地,他就踉跄了一下。

“锦奕,你要干什么?”江觅扶住他。

梁锦奕道:“上厕所,洗漱。”

江觅一直陪着他,等梁锦奕离开后,江觅才自己简单地洗漱了一下。

而等他打开卫生间的大门,就见梁锦奕又坐在了病床上,医院里的护工已经端着病号早餐进来了,护工把折叠的餐桌放在梁锦奕的面前,再在餐桌上放下一碗山药粥,两个鸡蛋。

梁锦奕坐在病床上,对江觅道:“哥哥,我应该吃早餐了。”

江觅应了一声,“你是应该吃早餐了。”

见江觅没懂自己的意思,梁锦奕没拿勺子或者鸡蛋,而是冲着江觅张开了嘴,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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