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1章 无法理解的存在
其实拜恩从来没有去细想过黯影是个怎样的人。
当然，在过去的拜恩眼中，这种思考乃至尝试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行为。
黯影就是黯影。
就如黑暗之于光明一样，是不需要去剖析了解的，因为漫长的时间已经给出过定义与答案。
而她与黯影的第一次交锋，黯影也完美地用行动诠释了这个名号所代表的极端邪恶。
那是拜恩在神殿庇护、训练了整整一个世纪之后第一次踏出赐福之地，去往陌生、贫瘠的清醒世界取回属于黄金律法神殿的东西。
那也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死亡。
死亡，在过往的这一个世纪里，对于生长在赐福之地的她而言是多么陌生的概念啊。
赐福会挽救所有牺牲者，无论尊卑老幼，一视同仁，在拜恩的成长历程中，她一度淡忘了死亡的存在。
因为她们的头顶上就是黄金树，树荫下的人从来不会遭受死亡的威胁。
但就在那第一次外出行动中，她亲眼看到，黯影隔着世界壁垒捏碎了神殿骑士团的灵魂。
而紧随其后的，她自己也被那黯影切断的头颅。
从那开始，死亡的阴霾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拜恩的脑海。
即便黄金树将她带回赐福之地，把她从死亡的泥潭中寻回，但恐惧的种子却就此种下。
…
拜恩从来不会去考虑其他人的立场。
她也从不需要那样做。
她所接受的一切教育与熏陶中，最关键最核心的内容就是黄金树的至高无上，一切违逆黄金意志的，都是邪恶的。
可以说，在幽邃入侵之前，她的世界是非黑即白的。
但黯影总是会一次又一次地颠覆她的认知。
在血月战场上，他和他身后的那些人义无反顾地直面诸神。
那可是诸神，卡达斯的统治者，幻梦境秩序的缔造者，黯影再强，也只是旧日巅峰，他怎么敢的？
那是拜恩第一次感觉到黯影的复杂性。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之间，固有的观念与认知依旧让她把迈洛众人当时一切行为的驱动力认作为邪恶。
是邪恶驱使着他们对抗诸神。
…
但拜恩并没有发现，她的那份笃定，已经悄然发生了松动，以至于需要不断地重复某些话语来进行自我说服。
因为她不曾了解黑暗与邪恶，所以并不知晓那是怎样的一种驱动力，在她看来，即便是至高无上的黄金树驱动着她，她也难以做到像黯影那样决绝地与诸神进行对抗。
在明知毫无存活机会的情况下，他为什么还要那么做？
这说不通。
…
所以在冷原上遭遇死而复生的黯影时，拜恩不顾一切地出手了。
这一次出手，当然包含了一部分洗刷过往惨败的念头，但最关键的是，她必须终结掉黯影，终结掉那个曾经让她信仰发生动摇的身影。
只有这样她才能更好地侍奉光明。
可她又输了。
而且输的很惨。
几乎输掉了她的全部。
当她再度醒来的时候，过往信念中的一切光明都已经崩碎，她敬仰的师长、爱护的师弟、无上的黄金树…全都崩塌了。
当承载幽邃意志的迪拉肖在殿堂上一遍又一遍地扭断她的头颅又将她复活过来的时候，那些曾经发誓要守护黄金律法的人，就跪拜在殿堂下看着。
…
“她是易折的胚芽。”
“从被清醒世界的邪祟与叛教者杀死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不配再穿着那身甲胄。”
“历代的锋刃都是鲜血与钢铁浇灌铸成的利器，何曾有过像她这样孱弱无力的？”
…
“她终究还只是个孩子。”
“那就乖乖地接受现实，做她该做的事情，当万千黄金之民心中的美好偶像，何必妄想着走先辈的路，那剑，根本就不是她该碰的东西。”
…
“她又死了。”
“哼，律法锋刃……笑话罢了。”
…
“我看到了一些东西，一些可怕的真相。”
“我想通了，既然伊格之子指望不上，就只能……直接把她献给伊格了，无论如何我们都需要律法锋刃活下去，蜕生是唯一的选择了。”
…
所有人都离她而去了。
那赤裸裸的真相，碾碎了拜恩最后的一丝骄傲。
当幽邃苏醒的时候。
所有神官都跪下了。
就连她最敬爱的老师，也无可奈何。
她不愿跪下。
所以黑刀之首开始切割她的身体，撕下她的甲胄、头发、皮肉，把她后背上的黄金树图腾生生剐去。
…
而当幽邃颠覆这座国度，吞噬她曾经拥有的一切美好时，把剑递到她手中的，却是那个黯影。
为什么是他？
黯影肯定有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一定是的。
可当时的拜恩别无选择。
因为，如果连她都不接下那把剑，就再也没有人为身后的黄金子民去搏杀了。
“我是锋刃。”
…
那场战黄金子民赢了。
但真正拿下关键胜利的，其实是黯影。
来自深渊的幽邃被他拦下并放逐了。
拜恩一度认为黄金国度将要落入黯影的统治之下了，尤其当她发现，来自于黄金子民的信仰中有极为精纯的一部分流向了黯影的左眼时，她知道自己终究还是葬送了黄金树的一切。
…
可当她迷迷糊糊倒下的时候。
黯影却悄然离去了。
除了左眼中那一缕黄金圣辉的信仰，他只带走了两个人，那承载思考之眼的女孩，还有承载幽邃的残躯。
这两个人曾经是拜恩亲手从清醒世界掳回来的。
可她无法理解的是，黯影做了那么多，他对抗诸神，对抗黄金律法神殿，也对抗幽邃，不惜一切地搏命之后，丢下一片信仰牧场，只带走那两个属于他的人。
为什么？
从始至终他的目的就只是这样吗？
可以跟邪恶站在一起，也可以跟圣辉站在一起，最后把黄金律法神殿捅了个对穿，就只是为了带走两个人？
…
在迈洛还是个“灭绝人性”的黯影时，就已经让拜恩感到无比困惑费解。
幻梦境的迈洛是融合了人性的，他的行为，只会让拜恩更加无法琢磨。
“跟我走一趟呗？”
…
而现在，她决定去亲眼见见黯影所生活的世界是怎样的了。